“少爺說,這錢家里娘們管著不像話,少爺說少夫人沒有體統(tǒng)。男為大,女為小,做妻子的要賢良淑德,哪能這么潑辣。少爺說,少爺說,少夫人這個樣子還不如孟溪好,至少孟溪懂事,不會和他對著干?!毖绢^哭得凄慘。
“別哭了,咋咋呼呼的,哭得我都快暈過去了。這朋友來了,禮數(shù)自然是要周到的,這年當然還是要好好過的。你去叫他們別吵了,讓硯生到我這來,”崔夫人到底心疼兒子,“我這有錢。”
崔硯生臉上掛了彩。
崔夫人看了是真心疼,連帶著對柳瑩瑩這個兒媳婦多了幾分埋怨。
崔硯生體面地招待了朋友。
看到崔夫人痛快掏出大筆錢財?shù)牧摤?,心涼了半截?p> 她又不傻,結合母子的說辭和崔硯生的闊綽,她還有什么不明白的?
婆婆是有錢的,錢還不少,婆婆壓根就沒把當自己人,丟給她三瓜兩棗叫她省著點,她擔心家里錢不夠花,拼命省,還出去找工作,結果……
說白了,還不就是防著她柳瑩瑩嗎?
好個老太婆,太欺負人了,這日子沒法過了!她心里冒著一股股的怒火,覺得面前婆婆在愚弄她,真把她當成了傻子,再加上這段時間的辛苦,讓柳瑩瑩幾乎壓抑不住心中的怒火。
柳瑩瑩不工作了。
要知道她在家里的時候也是受寵的,別說是洗衣做飯,就是她稍微拿個重一點的東西父母都不樂意!
她之前以為家里真困難,過日子拼命省錢。
丫頭婆子的工錢,十來個人還要吃飯,人情往來,崔硯生出門和朋友聚會,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她出去工作,是真心想為這個家做貢獻的,她摸了摸食指上的繭子,氣得要命。
她之前為了省,就維持了最基本的開支,不追求有質量體面的生活。
現(xiàn)在知道家里不缺錢。
她就開始大手大腳花錢。
她邀請小姐妹去喝咖啡去吃西餐,因為她口袋里有錢。
她去百貨大樓掃貨的時候,得到了一片艷羨的目光,這實在是太能滿足一個女人的虛榮心了。
崔硯生想換新車了。
時代變得太快了。
他這車子已經(jīng)不時髦了。
“咱們現(xiàn)在這個光景,買了新車,那是要喝西北風的。硯生這日子是自己過的,自己過得好就行了,不要為了面子……”崔夫人皺著眉勸。
“母親,您怎么這么小氣?我是男人,車是我的門面,我出門丟臉,您就高興了。母親,我們這樣的人家,最在乎的不就是體面嗎?沒了體面,出門會叫人笑話說的?!贝蕹幧らT離開。
崔夫人妥協(xié)了:“讓硯生回來就說我同意了,我們把舊車賣了換新車。這洋人的車可真貴?!?p> 崔硯生開著新車,四處顯擺。
等到了年關,柳瑩瑩向崔夫人要錢:“母親,您給我一千個大洋。不然,這年就沒法過了?!?p> “怎么要這么多錢!”崔夫人驚了,“我之前不是給了你錢!”
“錢不經(jīng)花,我們欠了八百塊大洋,跟百貨商店賒的賬,年底人家要來收賬的?!绷摤摶隋X,也不覺得有負罪感。
錢,老太婆肯定會給的,不然,丟的是崔家的臉面。
崔家要臉,就不會賴賬。
至于她會不會被崔硯生罵。
這點,她根本不怕。
崔硯生也花了錢。
崔夫人咳嗽了一聲,悲苦地說道:“怎么會欠這么多錢,這年可怎么過?”
瞧崔夫人臉上露出痛苦的表情,柳瑩瑩也不慫,她知道崔硯生是她的軟肋,繼續(xù)拿崔硯生來勸她:“硯生是個體面人,這要是欠錢不還的事情傳出去,外頭的人,該怎么看我們家?!?p> “家里是真的難,真的沒什么錢了!瑩瑩你要懂事一點,硯生要是亂花錢你就攔著一點?!贝薹蛉思钡每鞎炦^去。
之前還給硯生買車了,怎么可能沒錢。
車可不是一般人家買得起的。
柳瑩瑩的心情并沒有轉好,想到崔夫人對她的防備,想到以后要跟崔夫人住在同一個屋檐下,孝敬崔夫人照顧崔夫人,她就渾身不舒服,睨了崔夫人一眼,轉身就走了。
天越來越冷了,崔夫人身體每況日下,眼看著是不行了。
柳瑩瑩跟著崔硯生寸步不離。
婆婆會防著她,不會防硯生。
她這一回可不會被忽悠了。這一次,她一定要掌控財政大權。
崔夫人病重,她最常念叨的就是省錢省錢,家里已經(jīng)沒有錢了。別為了體面,葬送了人生。
明明家里很困難了,最新出的口紅雪花膏柳瑩瑩還是要買,崔硯生出門在外開車是生活最低標準,兩人在朋友面前哪怕再窮也不能裝出買不起的樣子,因此賒了不少賬。
為了追求體面,追求飲食和穿著,為了看起來光鮮而靚麗的,但背后卻是巨額的債務。
看著兩人這么過日子,崔夫人都快窒息了。
崔夫人擔心得整夜整夜睡不著。
她說家里沒有錢了,崔硯生柳瑩瑩不信她。
因為她總這么說,可逼一逼,又能拿出大筆的錢。
崔夫人第一次這么說的時候,崔硯生柳瑩瑩是半信半疑的。
結果崔夫人看兩人吵架心一軟,手一松,錢就給出去了。
崔夫人第二次這么說的時候,崔硯生鬧了一場,結果如愿換了新車。
崔夫人第三次哭窮的時候,壓根就沒人信。
崔夫人沒能見到第二年的太陽,她在這個寒冷的冬天失去了體溫。
她走的時候很不安心,整宿整宿睡不著,精神處于奔潰狀態(tài)。
她擔心,擔心自己唯一的兒子。
房里站了多多少少不下七八個人,可是卻沒有一絲聲響,壓抑沉悶的讓人說不出話來。
丫頭婆子柳瑩瑩崔硯生幾人立在床榻邊上,雙眼具是紅的核桃一般,顯然是不久前才哭過的。
“母親是真沒錢了。”
崔硯生不肯接受這個事實。
崔硯生氣惱得一拳頭砸在桌子上,頓時手指刺痛無比,他臉色發(fā)白地甩了甩自己的手,痛苦地抓著自己的頭發(f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