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一路默然無聲,回到無情館中后,早就在屋頂看見二人的孟依笙跳入院中,化作了人形,先看了一眼江無情,隨后恭敬的走到洵一面前,作禮道:“晚輩冥府鬼使孟依笙,見過前輩?!?p> 洵一微微一笑:“很有禮數(shù),不愧是可厭大人手底下的孩子?!?p> 洵一說著,手心里冒出一顆華潤潔白的珠子,伸手要賞給孟依笙。
孟依笙和江無情皆是一愣,這不是滄海鮫魚的珠子嗎?
“前輩厚愛,晚輩本不該拒,可晚輩未先拜見前輩,已經(jīng)失禮,實在愧不敢收?!泵弦荔险f道。
洵一一笑,又道:“果真是可厭大人帶出來的孩子?!?p> 江無情在一旁眼睛瞪得發(fā)亮。其模樣讓孟依笙頓時惱怒一瞪,江無情只好悄悄轉過眼去,躲開孟依笙的目光。
“前輩稍坐,晚輩先去給前輩收拾個住處來?!闭f著江無情和孟依笙一邊請洵一往大廳里去。
廳中孔雀正在侍弄她從隔壁院中折回來的梅花,打算插在瓶中,看見江無情和孟依笙擁著一個人進來,就停了手上的動作,上下看了那人兩眼,回過頭又接著侍弄梅花去了。
江無情看見孔雀,先洵一一步,把孔雀拉了過來,先是低聲道:“不管怎么說,老人家的年紀在這里,所謂尊老愛幼,你先尊敬他,他哪里會不愛護你呢?”
“滄海鮫魚的珠子很稀有的!”這句話江無情可是要著齒縫擠出來的。他聳著肩膀,皺緊眉頭示意孔雀。
孔雀嬌嗔一聲,只好同洵一見禮,洵一愣愣的看著孔雀,半天看不出孔雀的來歷,正是疑惑的時候,江無情想起來孔雀身上戴著無晴慕仙鈴,所以隱去了身形,于是先對洵一道:“晚輩思慮不周,這位是冥府的小殿下。”
洵一一瞬間瞪大了眼睛,有些驚詫的神情,不過還是壓下了心里的疑慮,先和孔雀見禮,后感慨道:“不想可厭殿下的小殿下,竟然半分不像父親?!?p> 江無情忙搖頭要解釋,誰知孔雀先開口道:“前輩見諒,我父親并不是可厭殿下?!?p> 洵一眉頭一挑。
“這其中的事情頗是曲折,我年紀小,說起來恐怕有疏漏之處,還是由江無情說給您聽更好?!笨兹刚f道。
洵一看不出孔雀真身,反而被孔雀的氣息壓制,心中也是猜測其身份不同凡響,加之聽聞冥府事變,便對孔雀更謹慎了些。
“洵一前輩要在此逗留,就說是東家的親戚,來這里被奸人蒙蔽,險些走失了?!苯瓱o情提出來,這是他在路上就想好的事情。
孟依笙聽后,也覺妥當,畢竟清倌這個名聲實在有損洵一的身份。
“既然如此,我便不能在這里白吃白住,總得按著規(guī)矩來。”洵一又要拿出些東西來。
孟依笙和江無情見狀,趕緊阻止,說道:“前輩有所不知,這是冥府的規(guī)矩,六界眾人來人界,到了無情館都是客人,無情館一視同仁,更不得收納旁的?!?p> 江無情把洵一要伸出來的手按了回去。洵一不知話的真假,可看起來,江無情幾人也并非惡人,也只得作罷。
“那我先住下,至于尋人的事,你們得了空閑再說?!变灰舱f道。
江無情二人答應一聲,孟依笙便去后院收拾屋子,孔雀去倉庫里尋些用品陳設,江無情則是端來茶水糕餅,與洵一談論起來。
“前輩,按照規(guī)矩,幫您找人,我得記錄事情始末,不知您可否諒解?”江無情把話先說開:“您的姓名,來歷,事情的緣由,我都得知道?!?p> “這也無妨。”洵一不計較,開始說起來,“我從滄海醒來,其實什么都不知道,我身邊只有那張黑符,看著黑符,我的腦海里就有一個聲音在教我該怎么做,我尋不到那聲音的來處,對于它交給我的指令和讓我看到的畫面,我卻覺得很熟悉,所以來到這里。最后按照腦海里的畫面,去到了那個真羽萬樓?!?p> 江無情聽罷,雙手一攤,心中默念一串咒語,手中立刻顯現(xiàn)出一本兩個巴掌長寬的黑皮金紋冊,翻開的那一頁赫然已經(jīng)寫上了洵一的名字,和洵一口述之事。江無情拿給洵一看。
“這是輪回簿的子冊,記錄了來往諸多事宜,最后由冥王查驗的?!苯瓱o情說道。
洵一只是象征性的掃了一眼,便點頭表示自己已經(jīng)看過了。
江無情捧著輪回簿,追問:“前輩可是對這里還有什么印象,街道或者月色?”
“似曾相識,物是人非。”洵一頗是落寞。
江無情語氣更低了些:“相識之處在哪里,物是又是何處?”
洵一一直低下的眉眼終于抬起來,望著院中紛紛灑灑的雪,悵然道:“我記得,那時候叫做“建康”,而非“長安”?!?p> 江無情目光微變。
并非簡單的驚異,還有深深的驚恐,以至于他的臉色陡然煞白。
洵一自然也有些覺得莫名其妙,他有些無措的停止了言語,目光探尋的看著江無情,而江無情仿佛置身深淵,久久不能回過神來。
“前輩,您當真沒有記錯,當年你到的那個地方叫做“建康”?”江無情臉上的怪異神情已經(jīng)撤去,可他心中的震撼還是難以言表,都流露在眼里。
洵一似乎嗅到一絲不同尋常的味道,他沒有著急詢問,只是更加慎重的點下頭。
這恍如晴天霹靂落在江無情心口處,要知道,“建康”還是東晉、南朝時期的都城,距離今天三百多年了,按著時間推回去,那是江城兩代之前的事情了。
“前輩,您歲數(shù)不小了呀。”江無情苦笑說道。
洵一差點摔了個趔趄,心中想說:你就驚訝個這么個事情?
“前輩您接著說吧,我已經(jīng)記下來了。”江無情說道。
聞言,洵一只好接著回憶道:“我記得我在街上走,有很多人,很熱鬧。那個時候也下著大雪,漫天都是白色的雪花。有個穿黛色衣裙的人給我撐了把傘,又將傘給了我,說了什么話,就傷心離去。后來就看見漫天都是血,巨石滾著火焰從天空墜落,身后有人讓我逃,之后我并不記得了,醒來已經(jīng)是在滄海了?!?p> “東晉六朝,黛色身影。。?!苯瓱o情陷入沉思,默念一番,記憶還是很模糊,復問:“前輩可還記得那人有什么特征?”洵一閉上眼,再度回憶,模糊的記憶里,一個清脆的鈴鐺聲響起,洵一腦海中的畫面漸漸清晰,那是一個白玉鈴鐺玦。
洵一心口一顫,一股悲痛涌上,他臉色一變,痛苦的捂住心口。江無情見狀,忙扶住他,想起洵一說:每每想起,頭痛欲裂這樣的話,江無情便不敢再讓洵一多想,只道:“前輩歇一歇吧,晚輩雖然沒本事,但是有前輩說的蛛絲馬跡,也能查出來的?!?p> 說著江無情要把洵一扶起來,帶他去后院休息,可洵一猛地抓緊江無情的手,低沉的聲音說道:“有一塊白玉玦,中間有一個金色的小籠,籠中有兩個鏤空八面玉石骰,骰中才是兩個金鈴鐺。”
“白玉鈴鐺玦?”江無情不知為何竟念出來了。
只這一句,洵一的眼睛晶亮起來,直勾勾的看著江無情。
江無情原本就是半跪在洵一身側,這一轉頭,一對視,洵一的目光險些在江無情心底掀起漣漪來。
江無情連忙起身來,可是洵一的目光越發(fā)炙熱,似乎要撲上去,抓住江無情的脖子了。
江無情誠心的看著洵一說道:“晚輩也不知道為什么。。?!闭f起來江無情都要抓狂了。
左思右想之后,江無情冷靜下來,說道:“這個東西很是精致稀有,查起來應該不難?!?p> 洵一這才作罷,江無情收好輪回簿,對洵一說道:“前輩隨我來吧,您先歇歇?!?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