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日后,李二郎身體有些好轉(zhuǎn),李二夫人與他商量著是要登府答謝那些在李二郎病中來探望的人。
李靖、司馬蘭等人,二人都登府答謝了,唯有沈之林因為官中事多,當時未在府上,二人只好遞了拜帖,改日再來。
又過了些時日,清夢的身子越來越重,李二郎和李二夫人越發(fā)擔心,安置好了清夢之后,二人再次到沈之林府上,這一次沈之林在正廳設宴款待二人。
席間只有他們?nèi)?,這不由得讓李二夫人心生疑惑。
“沈郎不是京中人氏,家眷都在故里嗎?”李二夫人不經(jīng)意的問。
沈之林聽后,先是一愣,露出幾分驚訝的疑惑,旋即哈哈一笑,道:“我早就與二郎說過此事,怕是二郎不曾與夫人說起吧?!?p> 聞言,李二夫人瞥了一眼李二郎,李二郎頗是無辜的躲開目光,聽沈之林接著說道:“我是太原人士,父親早年在陛下部下,陛下謀算之前,父親遭人陷害,險些在獄中喪命,母親聽聞噩耗,也一病不起,不久后便西去了,父親和我也被發(fā)配蜀中,當時的夫人還與我成婚不久,我不忍她跟著我受罪,便和她和離。后來在流放途中,父親憂思難斷,沒能熬過川蜀苦寒,撇下我追隨母親去了。而我也獨自一人前往蜀中?,F(xiàn)如今當然也是孤身一人?!?p> 沈之林語氣漸沉,笑容凄苦。
李二夫人連忙歉意道:“不知沈郎還有這段過去,真是冒犯了。”
李二郎見到一向灑脫仗義的沈之林也露出這樣神傷悲戚的神情,一下子就有了膽量瞪了一眼李二夫人,旋即寬慰沈之林道:“如今一切都好了,沈郎芝蘭玉樹一樣的人,怎么會沒有紅顏知己呢?”
“哈哈!”沈之林大笑,“說得也是?!?p> 沈之林又斟滿了酒,與李二郎喝了起來。
一旁的李二夫人看著沈之林,心中確實以為此人的品貌德行不錯,為人灑脫寬厚。
這番拜訪后,李二夫人更希望沈之林能與李二郎走近些,分散一些李二郎在政事上的注意力。
二人回家途中,李二夫人很少見的說著沈之林的好處,希望李二郎多與其相交,李二郎覺得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心中好笑不已。
日子過了冬,是二月了,清夢終于臨盆,生下一個建康的孩子,李二夫人抱在懷里,樂的嘴都合不攏。
清夢初為人母當然也是心中歡喜的,可是見到自己的孩子抱在別人的懷里,她連要求看一眼的話都不能說,心越發(fā)的涼下來。也是越發(fā)冷靜下來,認清自己的地位和身份。
“孩子在姐姐的養(yǎng)育下,必然健健康康,日后前途光明。”清夢的心在滴著血,她覺得說完這句話后,全身的血都凝住了,自己陷入徹底的黑暗之中,陷入一種無望的悵然之中。
李二夫人雖然本是這樣打算,可是清夢一向乖巧,她顧及往日的情分,想讓清夢養(yǎng)幾天孩子,再將孩子抱走,所以便沒有開口,沒想到卻是清夢先提了出來。
這下李二夫人倒是有些羞愧了。
清夢心思玲瓏,怎么會不知道李二夫人心中所想,只是忍著痛在為李二夫人找著借口:“夫人出身名門,正室嫡妻,孩子當然要養(yǎng)在夫人房里?!?p> 李二夫人心好像被什么東西扎了一下。
清夢至始至終不敢看那孩子一眼,她是想讓這個孩子一輩子都在自己肚子里,聽聽雨聲,曬曬太陽,可這樣安寧的日子是別人給的,是她做不了主的。
“咳咳?!膘o謐之中,清夢突然重重的咳了兩聲,雙眼鮮紅,有氣無力的伏在案幾上。
李二夫人這才意識到,清夢剛剛生產(chǎn)完,身體還很虛弱,緊張的先把孩子交給乳母,自己親自照顧清夢。
清夢雙眼微閉,滾熱的淚含在眼里。
耳邊還有李二夫人張羅的聲音,她像個木偶躺在床上,任人侍弄。
這段時間,秦王在外平叛,就要將楊文干等人抓捕歸京,正是緊要的時候,李化潛整日在外游走探聽,以防禁足的東宮還會有什么動作,故而雖然清夢生產(chǎn),李化潛也沒有多陪陪清夢,至于孩子,雖然看過幾眼,可也沒多歡喜。
李化潛的孩子滿月之時,秦王尚未歸京,便也沒有安排酒宴,只司馬蘭等人送了賀禮,后因李靖夫人是個心思別致的,便在孩子滿月那日請了一班子伎人表演,給孩子樂呵。
于是剛見夜,一隊馬車浩浩蕩蕩趕往蘭苑,李二夫人借腹得子,于心不安,便也將清夢帶上,清夢原是拒絕,奈何李二夫人強硬的態(tài)度,便也一同去了。
席間,李二夫人與清夢一桌,清夢略后于李二夫人,李靖夫人則是在鄰近的桌邊。
李二郎等人則在對面的席面上,手中的酒杯頻頻舉起,歡聲笑語很是暢快。
李二夫人想起李化潛見到孩子尚且沒有這樣的笑容,心里有幾分怨氣,忍不住說道:“孩子都不曾看過兩眼,連名字都沒有想過,這些男人家就該是孤身寡人?!?p> “日下像昭明太子那樣的人又有多少呢?司馬侍郎勉強算是,他夫人喜靜,他常常帶他夫人去城外騎馬呢?!崩罹阜蛉四醚凵裢硗庖蛔罃D了擠,那邊桌上的人正是一個身著鴉青襦裙,綁長辮的清秀女子,李靖夫人低了聲音,側(cè)臉對李二夫人說道:“據(jù)說是蜀中世家的女子?!?p> “蜀中?”聞言李二夫人也是眉頭微皺,不忍仔細打量起那個夫人,見她眉目清秀,神情淡漠,如同山嵐云煙,親近不得方法。
“據(jù)說是司馬老爺子同老夫人回蜀中探親時,就定下的?!崩罹阜蛉诵Φ?。
“聽說,蜀中世家中有姓唐的,頗是厲害,不知是不是那家?”李二夫人問。
李靖夫人禁了聲,搖頭不答。
李二夫人便不再多問,又看到李化潛微醺的模樣,心中不滿。
“也別怪罪二郎了,秦王不日便要回京,到時候塵埃落定,也就不枉費這些年的打拼了?!崩罹阜蛉苏f道。
提起這個,李二夫人仍是心中猶豫,她始終覺得當今皇帝寵愛長子,不會那么容易廢黜東宮,另立秦王。
“此事若不是宇文司卿破釜沉舟,也是沒有今日的好局面?!崩罹阜蛉诵χc到即止。
李二夫人也知此事不可深談,便說起自己心中的擔憂:“想來東宮并不是無才無德之輩,況且立嫡立長不立賢,立子立貴,秦王雖然打下半壁江山,可終究是臣子,東宮早在太原時就是世子了,是名正言順的儲君。”
“東宮確實也算是才德兼?zhèn)?,可是幾番謀劃,處處想置秦王于死地,秦王雖有重權(quán)在手,可若是坐以待斃,那就真的為人魚肉了。”李靖夫人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