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了珠寶鋪子,埃里克便有些悶悶不樂。
“莫迪,”埃里克低著頭橫行在街頭,“那些東西對你而言很重要吧?我知道那是你被抓為奴隸之前藏起來的,塞斯拉號上根本就沒有什么財寶?!?p> 路人紛紛回頭看著這個扛著一根船錨的巨漢,嘖嘖有聲,這一把力氣,不去碼頭抗麻袋實在可惜。
“沒什么,一些不愉快的記憶罷了,賣了就賣了,留一顆提醒自己足夠了。”莫迪淡淡道,并不想聊這個話題。
那些碎鉆本來就是自己為了逃命從匕首上敲下來的,為此還損傷了幾顆寶石。要不是埃里克扛著巨斧在一旁給了店主太大的壓力,莫迪怕是不僅得不到錢反而要貼錢給這個愛挑刺的店家,他才愿意收下這些寶石的。
“抓住那個小賊,安柏大人重重有賞,站住……”從拐角處突然沖出一個半大少年,他牽著的女孩鞋子已經(jīng)跑丟了。
莫迪本能的想要讓開,這個男孩沖向自己,似乎絲毫沒有減速的打算,“讓開!”
因長期營養(yǎng)不良而瘦削個子,蒼白的頭發(fā)倒是和漂泊者號上的阿爾差不多,不對,這就是阿爾。
莫迪瞳孔一縮,先不管什么情況,腳尖一點,一記漂亮的鞭腿,利用巧勁把這個埋頭猛沖的傻小抽進了旁邊雜亂的竹籠堆,竟然學(xué)會強搶民女了?還搶了個帶翅膀的?
女孩正欲尖叫,阿戈眼疾手快,一把捂住她的小嘴,隨手一起塞進了里面。
莫迪吹起口哨,一臉若無其事的樣子。拐角處呼啦啦狼奔豕突一群黑色西裝的打手,刀劍棍棒皆有。
路人見機不妙,一溜煙不見了蹤影,那為首的空手男子先左右看了看,不見人影,便把目光對著莫迪:“小子,有沒有看見一個少年,牽著一個帶翅膀的小姑娘?”柿子當然要挑軟的捏。
莫迪嘴一努,朝后面一指,很肯定的道:“朝后面跑了?!?p> 黑幫頭目加魯斯摘下墨鏡,狐疑的看著莫迪,剛剛都還緊追著,那兩個小鬼不可能已經(jīng)消失在了小道的盡頭。
“老大,”身后有黑衣人把指節(jié)捏的咔咔響,獰笑著走向莫迪,他臉上有一道蜈蚣似的刀疤,一直從下頜骨爬到眼簾處,“我來吧,在我刀面瓦德面前的人總是格外誠實,我喜歡誠實的小鬼?!?p> 埃里克轟的一聲,把巨斧扔在了那自稱為瓦德的人腳下:“你可以來試試?!?p> 埃里克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大白牙,他一直說自己是十六歲成年禮出來歷練的,但是這火紅的滿臉大胡子,和雜亂的紅發(fā),他得把年紀加個倍,莫迪才會相信。
青石地板的裂紋一直蔓延到西裝頭目的腳下,他驚懼的后退了兩步,驚疑不定起來,一滴冷汗自他額頭留下。
“老大,這……”刀面瓦德只是街頭的混混,平時好勇斗狠幫助自己看看場子,嚇唬嚇唬平民還是可以的,但是對上這種可以抗起一根比自己還大的巨斧的狠人,恐怕力有未逮。
“走?!贝蚴謧儊淼蔑L風火火,走的到也干脆。
待走出巷子,一位黃毛的手下悄悄問加魯斯:“大人,我們真的就這么算了嗎?我們什么都沒做恐怕待會可不好向安柏大人交代?!?p> 加魯斯斜了他一眼,惱怒的一拳印在了他鼻梁上。手下沒想到老大會突然攻擊自己,整個人被一拳打得后仰飛了起來,兩道鼻血飆了出來,鼻子已經(jīng)明顯塌了下去。
“你看,現(xiàn)在我們已經(jīng)付出了代價,我當然知道沒有人可以輕易帶走安柏大人的奴隸而不付出代價,大人會派出合適的人手的?!奔郁斔棺隽藗€上的手勢,眾人也不問為什么,只是一擁而上。
“我最討厭別人背叛我,你如果再敢多嘴,安柏大人就要換一雙眼睛了。”加魯斯擦擦手,留下一方帶血的手帕,帶頭離去,只留下渾身是血的小弟在地上抽搐。
——
莫迪看著自己面前的小孩阿爾,看不出這是一個這么有勇氣的小鬼。
阿爾一手緊攥著,一如既往的一言不發(fā),有時候莫迪真的懷疑這小鬼是不是個啞巴。
“阿爾,看不出來你竟然搶了個小媳婦回來?”埃里克笑著調(diào)侃。
莫迪當然不會信以為真,問道:“咋回事?”
“我看到他們在拍賣……”阿爾似乎還不知道女孩的名字,撓撓頭看著小姑娘。
“我叫萊斯莉,不許你們欺負阿爾?!边@倒是個頗為勇敢的女孩,不但沒有躲在阿爾身后,反而把阿爾拉到了自己身后,像一頭兇巴巴的小獸,斷了鏈子的項圈依然套在女孩脖子上。
女孩有一頭金燦燦的碎短發(fā),背著一對潔白的翅膀,似乎是個罕見的空島人,但是翅膀比空島人大很多,不知道能不能飛。
莫迪看著有趣,埃里克上前,為女孩扯去脖子上的金屬項圈,她開始有些抗拒埃里克,但是阿爾牽著她的手輕聲安撫她:“別怕,埃里克雖然長的兇,但其實人最好?!?p> “我們買些酒再回去吧?!彼斎恢浪^的安柏大人恐怕不會善罷甘休,但是莫迪不想把麻煩帶到漂泊者號上。
不管什么時候港口的酒館都不會少人,塔斯港的水手之家更是如此,莫迪循著酒味正打算進去,忽然一個人被丟了出來,滾了兩圈趴在了他的腳邊,小孩捂著肚子掙扎著想爬起來。
莫迪臉色一變,來挑釁的?不可能這么快吧。
酒店出來一人,棕色寸發(fā),身披著船長大衣,提著酒瓶,明顯醉的不輕。他打出一個酒隔,又往嘴里灌了一口,瞬間剩下的半瓶便見了底。
他搖了搖瓶子,一把摔在了小孩身邊:“小混蛋,還不快給老子倒酒!”
玻璃濺了小孩一臉,莫迪目光轉(zhuǎn)冷,食指一彈劍隔,木杖劍發(fā)出錚的一聲劍鳴,他如果敢再往前一步,莫迪不介意動手讓他血濺三尺。
“船長,船長,來接著喝?!眱蓚€水手拖著酒鬼又進去了,理都沒理莫迪。
莫迪蹲下看了看,小孩下巴處被破碎的玻璃劃出一道X形傷口,正血流不止。他用袖子緊緊捂著傷口,偏過頭不想讓莫迪看見。
“要我?guī)湍銡⒘怂麊???p> “不要,”他脫口而出,“沒關(guān)系的?!?p> 莫迪道:“我看你也掛著匕首,北海人應(yīng)該學(xué)會自己保護自己?!?p> 他摸了摸自己腰間的匕首:“不用了,謝謝?!?p> “有的時候,人缺乏一點勇氣,沒關(guān)系,你還小,陰影散去,勇氣可以慢慢回來,我?guī)湍阋粋€小小的忙吧。反正最近我心情也不太好?!?p> “不,不要,他是我父親?!?p> “什么?”莫迪以為自己聽錯了。
“他是我父親,不要殺他?!毙『⒅貜?fù)了一邊,聲音肯定而清晰。
莫迪鄒眉看了許久。
“他經(jīng)常這樣嗎?”
“不,他曾經(jīng)不這樣的,只是后來有些變了,他心情不好,”他抬起頭,看著莫迪,目光炯炯有神,忽然就不見了半點怯懦的影子,“他會變回來的?!?p> 那個男人會回來的。那個讓他騎在脖子上,指著整片碧藍大海的男人曾對他說,德雷克,我們守護著這整片海洋,而你將繼承我的事業(yè),把海賊趕盡殺絕,還北海以正義和安寧。
少年德雷克一直以自己的父親為目標,他長大后也要成為一個海軍,向父親一樣偉大的有崇高操守的海軍。
直到有一天,父親大人抱著他痛哭流涕:“我什么也守護不了,德雷克,我以為我守護是北海的正義,但是我可能連海賊都不如。”
他邊喝邊灌酒,德雷克嚇壞了,他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但是他第一次見到這樣脆弱的父親,在他眼中,這個男人向來頂天立地,是正義凜然的海軍英雄。
“你叫什么名字?如果你愿意離開他,我們可以帶你走?!蹦陷p聲問道。
“德雷克,我不會離開的,他是我的父親,我曾經(jīng)如此仰慕他,我會把他變回來的?!?p> 德雷克?北海?難道是他?墮落的海軍少將嗎?
莫迪頗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他這個少年會與他父親擁有相同的命運嗎?伸出手把他拉了起來,莫迪徑直走進了酒館。
“祝你好運,”埃里克朝德雷克豎大拇指,“在我們那邊,父親打兒子可是十分常見哪,少年。”
莫迪買完酒,讓埃里克和阿戈一人扛了一箱。
德雷克父親那一伙人依然在高聲喝酒,莫迪想了想。
隨手從桌子上拿了一個酒瓶,突然加速,一個箭步把酒瓶砸在了迪埃斯·巴雷魯斯頭上,整個酒館靜了下來。
大家齊齊轉(zhuǎn)頭,迪埃斯可不是什么普通的海盜,他曾經(jīng)是北海的上校,實力強大不可小覷,有熱鬧可看了。
迪埃斯豁然轉(zhuǎn)身,也顧不得血流不止的頭,一把扯住莫迪衣領(lǐng):“你這小鬼……”砂鍋大的拳頭舉到莫迪面前。
莫迪扯了扯嘴角,一記手刀插向迪埃斯,這一記掌刀不覺用上了煅體術(shù)學(xué)來的寸勁,接觸到迪埃斯時由掌變?nèi)≡诹怂奈覆俊?p> 莫迪全身勁力噴吐而出,迪埃斯胸前的肌肉成波浪狀擴散開來。趁著迪埃斯酒醉,莫迪一擊偷襲得手,趕緊側(cè)身讓開,迪埃斯蝦子似的弓腰跪倒在地,酒液混合著血水噴吐了一地。
空氣中散發(fā)著難聞的氣味。
圍觀的人倒抽一口冷氣,齊齊打了個寒噤。這小鬼下手好狠,完全不能夠當小孩看待。
兩名水手見船長受襲,舉著刀撲了過來:“混蛋,你干了什么?”
埃里克咧嘴一笑,一揚手,巨斧橫掃而出,清空一大片,這東西果然適合自己,而且越使越順手,自己真是越來越喜歡這巨斧了,果然這才是男人用的武器啊。
看客們紛紛避開,留出這莽漢動手的空間,店家嚇得瑟瑟發(fā)抖,躲在了柜臺底下,直心疼破碎了的座椅,卻敢怒不敢言。
莫迪一腳踩住迪埃斯的手,抽出自己的匕首:“記住今天的教訓(xùn),再敢打德雷克,我就把你整只手砍下來?!?p> 一個身影竄了進來,怯怯的持匕首站在了莫迪身前:“我不許你傷害他。”
他兩股戰(zhàn)戰(zhàn),充滿怯意,莫迪有自信一招可以放倒這個看起來比他略大的小男孩,但是這一招可能會打散他所有的勇氣。
莫迪后退一步,足足看了德雷克一分鐘,咧嘴走了:“你如果忍受不了你父親了就來找我吧,我叫莫迪?!边@是一個遲早會響徹北海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