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開山嗓門本就大，這番話自是被大伙都聽到，頓時引得眾人一通大笑。便是不遠處的士兵聽了也忍不住暗樂。
對于薛錚這個人，傅開山所言非虛，蘇漫城自是省得。
不過他還是有些懷疑，即便薛錚再怎么無用，即便龍騰閘上的守軍只有平日的四分之一，可他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廢物到被對方的騎兵一擊便破。奈何昨日他不在營中，更不在關(guān)上，只好將這個疑惑埋在心里。
一伙人在校場上低聲笑談了許久，終于在校場入口處迎來了三位傳令兵。
“鎮(zhèn)北軍東郡前軍營管制、前軍校尉蘇漫城何在？”
眾人聲音旋即一收，詫異地看著來人。
蘇漫城瞧對方手中拿著令箭，立即走出叩拜：“末將在！”
那持令箭的銀甲近衛(wèi)看了蘇漫城一眼，高聲道：“傳龍大帥鈞令，命你即刻前往中軍大帳，等候發(fā)落！”
“嗯？”蘇漫城怔了怔，未及多想，叩首道：“末將領(lǐng)命！”
待得他起身，這近衛(wèi)瞧也懶得瞧他，只道了句：“跟我來吧！”
腳下稍稍遲疑兩步，蘇漫城轉(zhuǎn)身給了戚凌志等人一個放心的眼神后，便跟著對方離開了此地。
昨日大營被偷襲，那蠻軍非但仗著出其不意殺了不少人，還放了幾把大火。此時，大火雖早已被撲滅，被燒毀的東西也早被收拾干凈。可這營地理依然彌漫著一股焦味。
蘇漫城一路走走看看，跟據(jù)遠近新立的帳篷數(shù)，約莫估算出了留守大帳的士兵到底還剩多少。便是算上目前還不知具體多少人的龍武軍，他還是忍不住一陣悵然。
跟著前面的三位傳令兵步行了約有一盞茶的功夫，蘇漫城便被帶到了一處大帳外，奇怪的是，此處竟沒有多少守軍。他回頭一瞧，立刻感覺有些不對勁：此處應(yīng)不是中軍大帳才是！
“大人，前軍營蘇漫城帶到！”銀甲軍士隔著帳子高聲喊了一句。
里面立刻傳來一聲渾厚的回應(yīng)聲：“好，你們先下去吧！”
蘇漫城眼瞅著三人離開，皺眉間已掀開帳幕走了進去。
帳內(nèi)整齊地布著十余張大椅和幾張茶幾，帳前擺著寬大的屏風，和一張丈余長的大案，稍稍打量一番，便知這里應(yīng)該只是臨時的議事之所。
屋內(nèi)并無他人，只有案頭那邊坐著一花白頭發(fā)的老將正埋頭寫著什么。
蘇漫城進了大帳，見狀只好安靜立于下方，等著對方的審問。
沉默中，老將忽然抬頭，露出一張看起來甚為年輕的面容。他只看了一眼蘇漫城，指了指下首的椅子說了個“坐”字，便又埋頭在案臺上寫寫畫畫。
老將抬頭的一瞬間，蘇漫城便認出了此人，果然就是那位“龍大帥”——護國公、龍武軍前任指揮使、京畿團練總教頭、御前侍衛(wèi)副統(tǒng)領(lǐng)龍開甲！
雖然早被告知率軍前來的龍武軍統(tǒng)帥姓龍，他也早有猜測，但是等到此刻確認了此事，蘇漫城還是有些驚訝。
別看此人面容看上去甚為年輕，但對方卻是實實在在的年逾六十，近七十歲的年紀。一個早已離開軍中的老將，到底是因為什么，又復(fù)臨危受命趕來前線，不禁成為了蘇漫城的疑惑。
稍稍遲疑片刻，蘇漫城帶著入伍后第一次生出的戰(zhàn)戰(zhàn)兢兢之感，還是硬著頭皮拱手喊了句：“屬下參見龍將軍！”
龍開甲正書寫的手陡然一滯，便見他總算丟掉了毛筆站起身，走了過來。
“兩個時辰前，鎮(zhèn)北軍一干將領(lǐng)都在我這里領(lǐng)了罪……”龍開甲眼里含笑，盯著蘇漫城道：“知道為什么這個時候才‘提審’你嗎？”
蘇漫城埋首道：“屬下不知！”
龍開甲帶著滿是懷念的神色，仰面道：“要說起來，這十多年前我跟你你外祖還是同僚，若不是因為沈家那檔子事，或許我跟他那個老混蛋還能喝上兩杯……你……也就不會被流放到這北地來了！”
蘇漫城聞言不知如何作答，只好繼續(xù)埋首不語。
龍開甲看著蘇漫城的模樣，語氣忽然溫和了幾分：“好啦……單獨叫你來，不是讓你來認錯的！提審……也只是走走過場罷了，老頭兒我還是信任你的！”
蘇漫城這才抬起了頭：“謝將軍！”
龍開甲滿意地點了點頭，卻又好像想到了什么，皺眉道：“不過有關(guān)這鎮(zhèn)北軍潰逃一事，我還有一些東西需要跟你打聽……其他人說的東西都亂七八糟的，一點價值都沒有！”
“屬下知無不言！”蘇漫城高聲道。
龍開甲知道蘇漫城心中芥蒂，即便聽著這一聲聲“將軍”十分刺耳，卻還是沒有出口糾正，只輕輕嘆了口氣，問：“李宗賢這個老東西，帶著他的鎮(zhèn)北軍主力不翼而飛，當真是讓人頭疼……說說吧，昨夜關(guān)隘被迫，大營又遭到突襲，這些事情你是怎么看的？”
蘇漫城面色嚴肅，想了想，道：“昨日我向李大帥告假一日，在青州城逗留了不到一日，便收到這邊鎮(zhèn)北軍的消息，于是立刻趕了回來?！?p> 龍開甲點了點頭：“然后呢？”
蘇漫城語氣一滯，帶著慚愧道：“途中我便碰到了潰散的軍士……”便將昨夜自己的經(jīng)歷做了個通報。
龍開甲點了點頭：“你說的這些，我也聽說了，不錯！”
接著，便見龍開甲陷入沉思：“看來這個老東西連你也瞞住了……他到底去哪兒了呢……”
兩人沉默許久，蘇漫城見龍開甲不言語，便也只好埋首待在一旁。
不知過了多久，龍開甲忽然嘀咕道：“有人說……李宗賢可能投敵了……”
便見龍開甲虎目微張，盯著蘇漫城問：“這事，你信不信？”
蘇漫城一聽這話，臉色一變，連忙跪下。
李宗賢，且不說他是蘇漫城這十年來最應(yīng)感謝的恩人之一，若不是他，蘇漫城恐怕此刻還是帶罪之身，在鎮(zhèn)北軍里洗馬廄。單就說李宗賢向來愛兵如子，行軍作戰(zhàn)又是雷厲風行，對待北方異族向來痛恨，蘇漫城對這位老將軍頗有了解，當然不會相信這種流言。
于是他立即分辨道：“還請大帥明察，李大帥決計不會投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