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榻上的男子朦朧說道:“若無人意…恐怕天意難為…”
聲音若有似無般重複著回憶中的話,在旁日夜守候的行衣少年一下子醒過來,緊張道:“公子!”
是…唐百木?
墨眸緩緩睜開,只見唐百木聲聲呼喊:“公子!你可算是醒來了!”
一群人紛紛圍上來,嚴燁還沒把所有人都看清,昏頭轉(zhuǎn)向的扶著腦門,沙啞道:“我…在哪?”
冷戚戚也不帶半點多餘的話,只道了聲:“酆城?!?p> 嚴燁正要起來,胸口傳來撕裂痛楚,空洞的目光似乎在極力回想了些甚麼似的,他咳了幾聲,喉中鮮血一湧而上,唐百木急忙扶起舉步維艱的人:“公子,洛大人好不容易才把你從閻王手上帶回來,你就別再操心了。”
“傷口已經(jīng)開始癒合,嚴大人還是別動為妙?!甭咫?yún)桑收拾針包,早些日子把人從戰(zhàn)場上救了回來,血水換了一盆又一盆的情景還歷歷在目,能把命留著已經(jīng)是萬幸。
剛從鬼門關(guān)回到人間的人捉緊被子,連呼吸也變得無比沉重,嚴燁哽咽道:“霜兒…她…在哪?”
整個世界都變得灰暗陰沉,眾人面有難色,紛紛沉默起來…
數(shù)月後,嚴燁遞上請辭文書和虎符,與嚴歡一起消聲匿跡。
唐百木帶著嚴燁留下來的書信跑去找冷戚戚:“公子帶著小不點走了…我們該怎麼辦?”
冷戚戚依然不改憨態(tài):“要麼回家,要麼繼續(xù)幹活?!?p> 面對著嚴燁的離開,少年一下子也失了方寸:“他跑了…我能幹甚麼呢…他可是嚴家的大公子,慶國的大將軍,嚴家的統(tǒng)帥啊…”
冷戚戚拍拍少年的肩:“他會回來的?!?p> “甚麼時候?”
“不知道?!?p> 皇城。
御書房。
坐在龍椅上的帝皇一愣,俊美的眸子盯著一份文書和雕功精巧的虎符,一看便是半天。
文書上的筆跡,鉉璟帝自然是最熟悉不過,但文書背後的隱憂,就只有心懷家國的人才會了解。
精明如他,又怎會不知嚴燁會走?
精緻的臉上不由得憂思起來,那個雕琢精巧的虎符近在眼前,鉉璟帝知道,虎符一但遞上,鉉璟帝便知,嚴燁不會再回來。
可是,身為九五至尊的他又能怎樣?
當初答應(yīng)完顏晟曦用柳霜去換穆曉麗是他,讓柳霜活生生在嚴燁眼裏死去是他,甚至逼嚴燁離開朝廷,也是他???
明黃闊袖狠心一揮,桌上卷宗盡掃落地,被翻倒的墨汁倒在乾淨(jìng)的奏折之上,污穢得不堪入目,夏侯璟鉉卻自嘲道:「這???都是朕自己一手造成的笑話!都是個笑話???就連朕自己???也是個笑話???」
目光悄然一移,剛巧看著當日召見柳霜時,她曾站著的地方…
精緻眸子一顫,鉉璟帝若有所思道:“亢龍有悔…柳家的本事,確實不俗…”
當日,她說:“此卦名為坑龍有悔,意思是吉盡兇來。慶國…將會有一場滅國之災(zāi)?!?p> 那時候的天子卻不認同:“小霜霜,你可知晟曦要來議和?”
“我的卦象從來沒有錯過。”
鉉璟帝記得,當時的她,目光篤定,難得的堅持。
“小霜霜…朕…對不住你…”
後來,穆曉麗再次入宮,鉉璟帝封她為后。
花開,花落。
日月如梭。
一年後,慶國迎來第一位小皇子。
鉉璟帝從醫(yī)女手中接過初生嬰兒,高興得忘了身份:“朕要當?shù)?,曉麗你看,多像朕小時候的模樣??!”
剛臨盆的皇后笑了笑:“皇兒該叫甚麼名字?”
“璟豐,朕希望他將來能為慶國帶來光明耀眼的國運,百姓豐衣足食。”
“陛下文采出眾,臣妾不才,只懂得採藥治病?!?p> “採藥治病,足以令朕傾心,何來不才?”
又過兩年,娃兒已經(jīng)懂得“父皇父皇”地叫道。
今年的風(fēng)雪比往年來得早,鉉璟帝穿著純白狐裘,把小娃兒抱上手:“小壞蛋,怎麼又跑來御書房了?”
細小的身子在鉉璟帝的懷裏鑽了鑽,口齒不清的小孩仍努力說話:“兒臣、想父皇!”
鉉璟帝看著宮外積雪,忽然道:“父皇此時也在想著???一個好朋友?!?p> 牙牙學(xué)語的娃兒努力學(xué)著父親的話,甜糯童音一揚:“好朋友?”
“嗯,不知道…他現(xiàn)在可好…”精明目光閃過一絲失落,孩童不明白,父皇總說著他聽不懂的話。
宮中冰雪漸漸溶化,透薄的晶瑩裏,是一座座宏偉宮殿。
翌日,鉉璟帝召見唐百木。
自從嚴燁三年前出走,那個身穿玄色行衣的少年也再無踏入宮裏一步。
重回宮殿的少年早已長大,成了江湖上舉足輕重的唐家少主。
“草民唐百木,叩見陛下?!蓖Π蔚纳碥|向鉉璟帝俯首。
“百木免禮?!?p> “未知陛下召見,所為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