瑤兒話里的警示意味十足,這是什么地方?這可是鏡花水月的鏡花街,川流不息的人群,此時又齊聚各路江湖俠士與佳人,又是商賈往來頻繁之際,魚龍混雜最是易傳八卦之處。這兩人長立街頭,可是自甘當他人口中的笑料?說那翩翩公子花下救人,放蕩不羈竟奪他人所愛?還是說離子陌不甘趨于琉璃之下,只能逞口舌之快?若是傳遍江湖,怕是清者自清,也難抵這流言風雨。
這其中厲害關(guān)系,子陌自是明白,當下不再言語。琉璃也樂于就此作罷,雙手奉還剛剛瑤兒遺落的短劍?,巸狠笭栆恍舆^那劍,剛剛被劍尖戳破的血早已在指尖凝固成了暗紅色的血痕,好似在那蔥白玉手上開了一朵奇艷無比的臘梅花。
琉璃望了一眼子陌,提醒道:“劍龍閣的花自該開在它應(yīng)該開放的地方,只是滿園春色關(guān)不住,子陌兄既守的一片桃花,原該好好珍惜才是。”
子陌不明其意,只當他在羞辱自己,瞋目切齒,食指顫抖,直指琉璃,恨不得此時拔劍而出,就在此地斗個你死我活好了,但此時他不能……滿腔憤怒終究只化作了一個“你!……”字。
白衣飄飄而去,猛然身形一頓:“若真是關(guān)懷備至,又何懼旁人?”接著消失在人群中,徒留一抹幽香?,巸哼@才恍惚想起,那日竹林里的香也是這般清香好聞,難怪她今日總覺得哪里怪怪的。竟是如此因果。
那日竹林,子陌師兄拔出蛟龍劍竟是為了與琉璃公子對決。師兄向來爭強好勝,雖然劍龍閣的師叔伯都覺師兄是人中翹楚,可也有許多人更看好琉璃公子是下一任武林盟主,師兄與其年齡相當,武功又不弱,自是不甘想與之一較高下。而這琉璃何等人也,不及總角便展露江湖,十年間踏遍大江南北,救死扶傷無數(shù),威名遠播,所向睥睨,不負盛名。他雖少年揚名,江湖卻道他為人淡泊,天外仙人。這樣的人,怕是不愿與師兄一戰(zhàn)。
那日怕是自己擾了那場爭斗,今日琉璃公子才會言謝吧。
“師姐,琉璃公子是什么意思呀?”子櫻揚著頭看子雙,子雙的食指在唇前一豎:“噓!”子櫻立即禁聲不再多話。不知是氣的還是羞的,子陌的臉有些漲紅,帶著幾人心不在焉地回了客房。
穿過蓮花浮橋,琉璃已翩然行至鏡花樓的長廊里。
“姑娘,已經(jīng)跟了在下一路了。如今已到鏡花水月,在下就要回房休息了,姑娘可是還要一直跟下去?”琉璃頭也未回揚聲問道。
可這悄無聲息的長廊里哪有什么影子,琉璃靜然長立,沒有再多說一句。良久后,突然響起了腳步聲,琉璃這才抬眸回身,只見從角落里走來一紅衣女子。待她走進一看,這人可不就是剛剛被瑤兒奮力救下的女子嗎?竟不知她何時從人群中離去,又一路跟隨到了這里。
“姑娘不辭辛苦從鏡花街跟到這里,琉璃倒是有些糊涂,竟不知姑娘是何意?”
長廊那頭的人,仍是緘口不言。
琉璃倒是很有耐心:“姑娘何以面紗視人?是不想讓在下知道你是誰?”他探究地看著那女子。
那女子倒也灑脫,直接揭了面紗,卻仍是一句話都沒有。琉璃暗暗思忖:果不其然,又是她!昨晚若不是她一路相追,百里雪也不會換了相約之地。今日竟又追了來,幾次三番竟不知道是何意!轉(zhuǎn)念暗嘆,唉!女人還真是麻煩。溪兒,你可也是如此讓人不省心嗎?思及此,他竟啞然失笑,是那樣的心滿意足。
而那女子眉頭微皺,猶似雀尾撩起的漣漪。他,竟還是忘了自己。但她還是不甘心,終開口問了一句:“你……不問問我是誰嗎?”話里透著深深的期盼。
“姑娘是誰與琉璃并無干系,琉璃只關(guān)心……”琉璃話還未講完,只聽那女子的聲音突然高了起來:“鳳翎,我叫鳳翎。有鳳來儀,翠翎旖旎?!兵P翎娓娓道來,深情地凝望著琉璃,只盼他能憶起她,哪怕只是零星的一點點也好過沒有。
這悅耳聲音里透露著深深的期盼和深情,倒是驚住了琉璃,然這名字竟是如此熟悉,可卻無論如何也想不出來究竟是在哪里聽過:“我們可認識?”
這話一出,誰料那女子雙眼潮濕,只說了這么一句話便離去了:“也罷,既然你不記得,那自今日起我們重新相識。”紅,明明是那么明艷的顏色,此時卻透著幾絲紅楓的蕭索,最后孤寂地消失在鏡花樓的長廊里。
“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見鳳翎離去,百里雪從梁間上一個飛身下來了。
“你又來做什么?”琉璃直言相問。
“沒事就不能來嗎?”百里雪也如此直言相答,“閑來無事學學琉璃公子如何英雄救美,或許以后還可助我尋覓個如意小妾?!?p> 琉璃此時無心閑聊,轉(zhuǎn)身邁步回房。百里雪不氣不吵也不攔,見他轉(zhuǎn)身方說起了正事:“奇事,真是一件奇事。好好吃草的牛竟會無故發(fā)瘋……”百里雪故意賣了個關(guān)子,此時又有些怕琉璃的艴然不悅,咬唇小心翼翼地瞥了眼正欲推門的琉璃。
“你想說什么?”琉璃問道。
“昨晚我想同你說的就是這事,沒想到你氣性那么大,連事都不聽就走了。”百里雪嘟著嘴有些委屈。
琉璃轉(zhuǎn)身,修長的五指輕撫手中的玉笛:“昨晚是我失態(tài)了。”
百里雪突然有些不知所措,眼中竟恍惚有珠光閃過,忙道:“這個鳳翎是神鞭府冷掌門人的獨女,我曾多次遇見她同別人打聽你,收集關(guān)于你的一切。所以我便多留意了些,前些日子發(fā)現(xiàn)她幼時好像與你有過一段很難忘的回憶?!甭牭竭@,琉璃驀地抬起了頭,眼中露出一抹精光,剛剛她離開時說的那句話在琉璃耳邊叮嚀想起:“也罷,既然你不記得,那自今日起我們重新相識。”難道她也在一直尋我?如此想著,又開始為剛剛的話自責起來,嘴邊喃喃念到:“鳳翎……鳳翎……”
溪兒,你可是換了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