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夫是個五十來歲的老伯,他停了漿靠在一側(cè)的船頭坐下,用汗巾擦了擦額頭豆大的汗珠,一邊擦汗一邊瞧子陌憤憤地坐在一旁,不禁笑了幾聲。
“你笑什么?”子陌有絲不悅。
“這船上,有小公子喜歡的人?”那船夫一抬頭,下巴指向那幾個有說有笑的姑娘。
子陌回頭瞧那翠綠窈窕的身影正俯身而笑,落寞地轉(zhuǎn)了頭:“喜歡又能怎樣?不過是一廂情愿罷了?!?p> 那船夫又道:“這鏡花水月里天天都有似你們這般的癡男怨女,都說是一廂情愿,說的話都跟你一個樣,我見得多了?!?p> “那他們可有結(jié)緣的?”子陌看著船夫,極其渴望從他嘴里能聽到肯定的聲音,他想從別人身上尋求到一絲希望。
“這老夫可就不知了,但公子儀表堂堂情意盡顯,任是哪個姑娘也不會全然無情吧?!贝蛐χ氐馈?p> “您是說我應(yīng)該主動?”子陌身子都直了起來,眼里滿著金光。
船夫收起汗巾,抬眼看他,心里暗想:我有說過讓他主動嗎?
可子陌聽來確是自己也算德才兼?zhèn)?,任是哪個姑娘也不會全然無情,那瑤兒師妹也定是心中有我,可卻羞澀難言。暗道:我可真是個呆子,我該主動些才是的。
“妹妹,喜歡怎樣的男人?”鳳翎的聲音突然打斷了子陌的思緒。
瑤兒心中一動,今晨那個白衣翩翩的俊逸身影突然在自己的心眼前略過?,巸耗樕蠞B出一片紅霞,可他的身影卻似乎印在腦子里,揮之不去。他的溫潤如玉,他的瀟灑自如,他甜而不膩的柔情,還有他卓絕的武功。喜歡什么樣的人?她自己也說不上,但遇見了便知道應(yīng)該如他那樣吧。可她轉(zhuǎn)念又想到了鳳翎,那人,也是她之深愛吧。一時又有些神傷,不知所措。
鳳翎見她呆呆的矗立在那里,晃了晃她胳膊:“妹妹想什么呢?”鳳翎故意將眼神丟給了子陌,聲音也變大了些:“可是在想子陌?”
這一聲,震出了一群人的慌亂。
瑤兒急得臉上紅的跟熟透的蘋果似的,忙要辯解??渗P翎哪里肯饒她:“妹妹,你臉紅什么?”她指著她漲紅的臉,高興的好似自己被人表白了一般。
而旁邊冷秋的笑僵硬地掛在嘴角,子櫻目瞪口呆,指著瑤兒道:“什么?你……你喜歡子陌師兄?”沒過一會兒,她又兩手叉在腰間嘟囔道:“她竟然喜歡子陌師兄!喜歡還故意晾著師兄,虛偽!心機!”……說的不盡興,半天又補充道:“按理我該替師兄高興,可我偏瞧不起你,你哪里配得上我?guī)熜???p> 她嘟囔了半天,難得的子雙沒有攔她,扭頭一看,卻見她面無表情,不知是何心意。
船夫瞧見這樣的景象,只是長嘆一聲,目光放向遠方,好似不想理這凡塵俗世。
船上你一言我一語,瑤兒本急著解釋清楚,此時安靜下來她卻什么也不想說了??勺幽暗男膮s懸而不下,一跨步邁向前來:“瑤兒……”
登時,船只失衡,瑤兒臨近船邊還不及反應(yīng)便先落入水中。接著,焦灼暗悔的,嬌目圓瞪的、面如土色的、六神無主的……逐一落水,無一幸免。轉(zhuǎn)眼間,船只好似一只巨大的猛獸翻了個身,掀翻于潭上。而那一身翠衣好似嬌翠的荷葉在水中胡亂撲騰,她還不知一只龐然大物正要砸向她的頭頂。
心急如焚之下,子陌將瑤兒推出近一丈之遠。子雙臨近船尾,一邊救起子櫻向外逃離,一邊向周圍船只呼救。可那野獸一般的船卻是不通情理的,轉(zhuǎn)眼間便已扣向子陌、鳳翎的頭頂,絲毫不給這二人緩沖的余地。船夫在另一頭使勁撬起翻船,可船勢已傾,無力扭轉(zhuǎn)。
登時,一股強勁的風(fēng)力從不遠處涌來,轉(zhuǎn)瞬間那船又穩(wěn)穩(wěn)地坐于水中。可里面積水已有漸沉之勢。接著白色的船里琉璃公子破簾而出,一團白影掠過水上,將幾人救回自己的大船之上。
暮寒馬上遞上幾條毛巾,又拿了三只精巧的手爐:“只有這三個了,姐姐們先換著用暖暖身子?!?p> 幾人受了驚嚇,又寒氣侵體,坐了片刻方才同暮寒言謝。
“你家公子呢?”鳳翎、子雙異口同聲。
子陌一回身,這才注意瑤兒沒在船上:“瑤兒。瑤兒呢?”
“師兄,她會水,不會死的。我才是那個沒有水性的?!弊訖岩粩Q眉抱怨道。
瑤兒只懂一點水性,少時之內(nèi)倒不至于危險,可現(xiàn)已經(jīng)過了一刻鐘,此時船只眾多,難說不會被刮入潭底。子陌也顧不得生氣,站起身變欲跳入水中尋瑤兒。
“我家公子已經(jīng)去尋了,幾位就莫要吵了。”暮寒淡淡說道。
冷秋坐在那里,一側(cè)頭便能看見子陌焦灼的側(cè)臉。她遲疑片刻,唇抖動了一下,卻最終什么也沒說。子雙看在眼里,又想著琉璃已經(jīng)去了半天,便上前拉住了子陌:“師兄,此時你若再出去,等一會兒瑤兒安全回來了,豈不是還要再出去尋你?”
“不行,我不放心。”
子雙將他按回座位上:“琉璃公子武功高強,且又是正人君子?!闭Z氣一頓,“他救了我們一船的人,你有何不放心?你且安心呆著,若是過會兒還不見回來,你再去尋?!?p> 子陌沒吭聲,安靜了下來。
琉璃在水中游了半晌也不見瑤兒半點蹤跡,他又在那艘沉水的船周圍轉(zhuǎn)了一大圈也沒看見一個人影,倒是時不時地有一兩船只游來,不安分的槳在他的周圍劃入,他只能像穿梭的魚兒左游右擺躲過這些亂入的船槳,潭面蕩起陣陣漣漪。琉璃的心莫名的被什么抽了一下,他自己也說不上什么感覺,總之怪怪的。
突然,一個船槳深入水中,他猛的一躲刮碰了剛剛險些掀翻的那只船,接著一樣?xùn)|西被震了下來,隱約瞧著應(yīng)是一條金色的鏈子。琉璃轉(zhuǎn)眼間便游了過去,伸手要握住那條鏈子。與此同時,另一只白皙的手也伸向了那條鏈子。兩只冰涼的手相觸,再一抬眸,恍若驚了沉睡的心。不約而同,兩人同時收回了手,那鏈子也向下沉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