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紓的馬術(shù),是一個叫做馬千里的師傅教她的,她自小便知道,一個人功夫再好,也難敵眾人同時出手,若兩軍交戰(zhàn),這個人的身手就更是算不得什么,但是,馬術(shù)卻不同,一個同時精通馬術(shù)和功夫的人,必定可以做最勇猛的前鋒。和袁紆從小學做統(tǒng)帥不同,袁紓自小最佩服的,就是兩軍陣前最先交戰(zhàn)的先鋒,故而她的功夫?qū)W得上佳,馬術(shù)更是宮中一絕,聞名遐邇的馬千里也說袁紓天生了就是個學武的好材料。
但袁紓卻從未騎過騾子,事實上,她從小到大根本就沒有見過騾子,她也從來沒想過,自己有朝一日會待在一頭騾子的背上連續(xù)一日不曾中斷,她當初學馬術(shù)學得最刻苦的時候也沒有這份毅力。袁紓本以為自己最了解的動物會是駿馬,但此刻的她顯然已經(jīng)改變了主意,她身下的這頭騾子,連鬃毛的數(shù)目都已快被她數(shù)了個清楚。
袁紓早就做好了決定要開始絕食來裝病,可自打午時她被老婦人放在騾子背上后,老婦人根本就沒有停下來喂她用飯的打算,她們二人已堪堪從日中行到了日落之后,華燈初上,老婦人的腳步依舊蹣跚而堅定。袁紓瞇著眼睛,她已被滿面的塵土迷得要快昏睡過去,但還在努力地想要辨別清楚一路走來的店鋪與標志,當騾子馱著她又拐過了一道彎,袁紓突然發(fā)現(xiàn),這老婦人又牽著騾子繞回了午時離開的濱河大道上。
這條道路還是那么的繁華而喧囂,白天頗受矚目的老婦人在夜幕的遮掩下,成為了人流中平平無奇的過客,白天還對生人生事充滿了好奇心的路人們,到了晚上,似乎都變得各懷心事,再沒有人多看這婆孫二人一眼。
一聲輕喝,老婦人的腳步突然停住,袁紓假裝昏睡閉上了雙眼,只等著這老婦人將自己背下來,可她等了半晌,耳邊也只有吵嚷的鬧市之聲,她終于忍不住睜開了雙眼,只見騾子的韁繩已被老婦人一個活扣綁在了路邊的一根欄桿上,欄桿內(nèi)是一個低矮的簡樸木門,這小小的木門夾在兩個商鋪的中間,在這顯眼的鬧市中反而顯得十分靜謐。袁紓仔細地掃了掃周圍的景象,哪里還有那老婦人的影子,她竟然被那老婦人就這樣扔在了夜市之中。
袁紓的心中不禁一陣大喜,只要擺脫了那黑心的老婦人,她就有可能得救,有可能很快被官府的人發(fā)現(xiàn)而上報給袁紛,只要袁紛能發(fā)現(xiàn)她,林鐺兒略施神通就可以令袁紓恢復容顏。
可袁紓還未真正開始歡喜,很快她就歡喜不出來了,因為那簡樸的小門中突然走出來了一個人,一個袁紓見過的人,他臉上的表情還是那么冷酷而又神氣,赫然正是不久前袁紓目睹曾與銀蓮交手而后又消失的那個叫花子。他身上穿的,卻不再是叫花子那身破破爛爛的麻布衣服,而是一件剪裁精干而貼身的紫色窄袖短衣,他的頭上的長發(fā)也不再邋里邋遢,而是束成了高高的發(fā)髻,也正因為他的頭發(fā)被高高地束起,袁紓才看清,此人左半邊臉頰上,似有一條長又三寸的傷疤。
紫衣人似乎早有約定,出了小門并無二心,只一意地盯著眼前欄桿上綁著的這頭騾子,他滿意地露出了冷酷的微笑,徑直走到了騾子的面前手腳麻利地一把將袁紓從腰間提起,就好像拎起了一只破麻袋。
很快,紫衣人便將袁紓拎進了小門中,他的動作既不小心也不在意,又粗又笨的手腳將袁紓一下子撞到了門框上,一下子又撞到了墻壁邊,袁紓本就被騾子顛得頭暈眼花,此刻更是被撞得七葷八素,連全身的骨頭,都已快要散架。
這小門后,居然并沒有房屋院落,只有一個密不透風的窄小通道,通道也僅僅只有一箭之地,連疾步行走都難以伸展。袁紓直至被撞到了通道盡頭的墻壁上才看清,這通道盡頭竟還有一個四四方方的地道口,紫衣人毫不遲疑,便拎著袁紓向下走去。
狹窄的地道越走越暗,也越走越窄,袁紓被撞的機會也越來越多,她不再覺得自己像頭任人宰割的羔羊,而是真的像一口被人丟棄的破麻袋。
就在這時,紫衣人也不知在墻壁上做了什么手腳,地道前方的石壁突然轟隆隆一陣作響,石壁收縮到了墻中,一點光亮照到了袁紓的頭上,原來是一個密室。
這密室中,不僅有燈光,有燭火,還有一張石桌,一架柜子和一張石床。床上只有薄薄一層褥子和窩成一團的棉被,桌上的蠟燭已經(jīng)燃掉了大半,顯然紫衣人在袁紓到來之前就已經(jīng)在這里居住了一段時日。
紫衣人隨隨便便地將袁紓往石桌上一扔,嘆了口氣道:“我鬼劍風魂,終于要走了?!彼f得若釋重負,袁紓卻聽得心驚肉跳,她沒想到,自己前不久才剛剛見到那死于非命的假風魂,此刻這早已銷聲匿跡的無情劍客,真正的風魂,就站到了自己的面前。
風魂并沒有注意到袁紓眼中的震驚,他快步走到了石床前望著床上的被褥,眼中竟是一片深情:“你們終日不見陽光,跟著我受苦了?!闭f完,他從屋角搬出了一個尺寸不小的火盆,一把將薄薄的被子扔到火盆中,被子立刻燃燒起來,隨著火焰的吞噬逐漸化成一堆焦灰。剛剛燒完,風魂又一把將褥子也扔到了火盆中,他看著火焰的眼睛似乎也跟著燃燒起來,表情在火光的印襯下詭譎而又陰狠。
就這樣,一件一件,一樁一樁,風魂把所有的起居之物都燒成了灰燼,等最后一團火焰也步入熄滅,他才心滿意足地做到了裸露的石床邊。
袁紓已被屋中的煙熏之氣嗆得頭腦發(fā)脹,嘴唇也干裂得快要出血,可她偏偏又發(fā)不出一點聲音,只有紅通通的雙眼不斷地流下珍珠般的淚水。風魂好像此刻才想起桌上還有一個人,他骨節(jié)分明的右手一把捏住了袁紓的下巴,道:“她說絕色,果然不錯,能被那妒婦易容得如此之丑,可見哪一點都該比她口中那舞妓強得多。”
袁紓瞪著眼睛,對這無情的劍客目中盡是鄙夷之色。
風魂卻不甚在意,甩開了她的下巴,從打開的柜中取出了一個油紙包,包中是幾個麻團和兩根雞腿,他也不吃,只是一把拽起了袁紓的腦袋,就要把食物塞到袁紓的嘴中。
袁紓下定決心不吃不喝,一味地咬緊牙關(guān)不肯松口。風魂好像看透了她的心思,冷笑道:“死丫頭,你不吃不喝,難道我就拿你沒辦法了么?”
袁紓瞪大了雙眼,狠狠地望著風魂,口中雖然不能言語,目光間卻流露出誓死不從的堅決之意。
風魂陰狠道:“你已經(jīng)到了我的手上,我豈會容你放肆,你若執(zhí)意求死,我便讓你嘗嘗求死不能的滋味?!彼焓直闼Τ隽艘粋€耳光,袁紓的半邊臉頰登時火辣辣地燒了起來。
可袁紓卻還是咬著牙狠狠地望著風魂,悲憤的目光中毫無膽怯之意。
風魂嘴角一抽,狠聲道:“你這脾氣倒和我一樣的硬,你不怕我是么?哼,我倒要看看,你會不會怕?!?p> 話音未落,風魂的手突然朝著袁紓的胸膛伸了過來,狠狠一扯,衣襟已被扯開了大半。袁紓縱然無懼生死,可她年華正好,又怎能忍受這面目可怖的劍客無情的羞辱,當下便顫抖著哽咽住了嗓子。
風魂道:“我本要將你送到一個好地方去,可你卻如此不識抬舉,倒不如就讓我先享用了你這個小丫頭,我已有足足十五年沒有嘗過女人的滋味兒了。”
獰笑聲在袁紓的耳邊響起,那雙粗糙的大手也即將碰到袁紓雪白的胸脯,袁紓既不能閃避也不能反抗,甚至連氣惱都無法發(fā)泄,只有一雙盈盈的淚眼,苦苦地乞求著這眼前的魔鬼。
風魂停住手,冷笑道:“怕了?”
袁紓委屈地眨了眨眼睛,勉強忍住了滿心的羞憤與怨恨。
風魂又變作了剛開始冷酷的模樣,一把拽起袁紓的腦袋,把麻團撕成了小塊塞到了袁紓的嘴中。一炷香的功夫,麻團已被袁紓吃了個精光,風魂不再言語也不再多看袁紓一眼,轉(zhuǎn)頭躺在石床上,很快便呼呼大睡。
耳邊傳來風魂均勻的鼾聲,袁紓的眼淚也再次落下,這一天幾乎流干了她一生的眼淚,那滿腔的恐慌、憤怒、仇恨、悲傷、羞辱,隨著眼淚慢慢地被發(fā)泄和消耗,她凌亂的衣襟已被淚水浸濕,哭著哭著,她的精神也開始恍惚起來,燭光閃爍之間,她終于迷迷糊糊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