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年后,開封府重耳山。
藍衣男子騎著大黑馬奔跑在郁郁蔥蔥山道中!嵐風里,他眉目俊朗,目光灼灼,渾身散發(fā)著一股冽冽之氣,轉(zhuǎn)眼他已消失在山道盡頭。
“少爺,你別跑了!你是跑不掉的!”
在他身后,是四名侍衛(wèi)騎著快馬追蹤而去。
眼看他們之間的距離漸漸逼近,藍衣男子回頭,忿然喊道:
“我爹真是迂腐難耐,他想逼著我去相看什么世家閨秀,好啊,你們忠心耿耿于他,便替我去吧!我就算被他打死也不會去的!”
藍衣男子剛說完,手中的韁繩一緊,猛然勒馬停在了山坡上。
“吉濘,你怎么會出現(xiàn)在此處?”
正前方被喚作吉濘的男子,是已故吉太傅的長子,六年前,入開封當了太子伴讀。只見他劍眉星目,溫文儒雅,此刻正神色淡定地凝視著藍衣男子,而后,輕聲說道:
“習賢,你同我回去吧,別任性了?!?p> 藍衣男子正是習世禮的兒子習賢,他不服氣地哼了一聲:
“我這不是任性!我這是被逼得,我不得不維護自己的尊嚴?!?p> 吉濘微笑,微微嘆了口氣:
“好吧,就算要維護尊嚴,也隨我回去再說。”
習賢用懷疑的目光看著對方:
“怎么?你能保證我爹不再強迫我不成?”
知子莫若父,習世禮對這他個兒子簡直就是了如指掌,就連他計劃逃跑的路線都是一清二楚的。
吉濘點點頭:
“是習大人告訴我在此處就能等到你的?!?p> 習賢試探性地問:
“我爹他為何什么都知道?”
“走吧,我與你一同去見習大人。”
吉濘驅(qū)馬來到習賢面前,下一步,他調(diào)轉(zhuǎn)了馬頭。
習賢眸色熠熠,這件事看來有商量的余地。
習府
自六年前,習世禮升遷至開封府出任通奉大夫一職,他就整日忙忙碌碌,很少有時間陪在習賢身旁,而習夫人趙氏品性過于慈愛和善,一直以來把習賢慣得更加肆無忌憚。
幸而習賢本性純正,雖有這般那般的諸多毛病,但也在習世禮的容忍范圍之內(nèi),只是這次,習賢居然違抗父命,拒絕相親,還鬧出了偌大的笑話,習世禮的怒火終于爆發(fā)了。
“這個逆子,簡直被你慣壞了!都尉府之女哪里配不上他,他竟敢出言不遜,還臨場逃跑,把都尉夫人與人家姑娘留在后花園中久待,你看我不打斷他的腿!”
習世禮在堂中大發(fā)雷霆,嚇得家仆們都瑟瑟退避在門外。
“老爺,你悄悄氣,別氣壞了身子,等賢兒回來,我定仔細盤問他,這件事定有什么緣由的?!?p> 趙氏忙上前解釋。
“能有什么原因?平日里,都是你寵愛無度,造成他今日做事不知輕重,目無尊長,來日他豈不是要翻天了!”
習世禮越說越氣,厲聲大喝。
“是我的錯,我寵壞了賢兒??墒牵覀兙瓦@么兩個孩子,清璇嫁于開國候府,她要協(xié)助侯府夫人操持內(nèi)外,常年不得相見,你又終日忙于政務(wù),我身邊就只剩賢兒在側(cè),他幼年多病,我還不是為了多照顧看護他嗎?”
趙氏說著,淚眼連連。
“好了好了,你別再替他開解說辭。他自小錦衣玉食,無憂無慮,使得他安于現(xiàn)狀,做事糊涂,不明就理,這件事,我必要讓他明白其后果。”
習世禮怒然拂袖。
眼看習世禮決心已下,再無回環(huán)的余地,趙氏擔心地問:
“老爺,你要如何罰賢兒呢?”
“老爺,夫人!吉公子與少爺回來了?!?p> 家仆匆匆進來稟報。
“請吉公子進來,讓那個逆子跪在門口?!?p> 習世禮道。
“老爺,有何訓斥你讓他進來跪著聽吧。”
趙氏心生不忍。
“你莫管!”
習世禮邁步向門口走去。
吉濘上前來向習世禮見禮道:
“習世伯,我們回來了?!?p> 習世禮看著吉濘儒雅持重,謙和明理,感慨地:
“你們雖同歲,要是他有你一半的懂事就好了?!?p> 吉濘目色清朗:
“習世伯,其實習賢只是懼怕相親這件事,如今他已知道自己的錯處,故我才走出三里就能堵到他,他急急回來就是來向您請罪的?!?p> 習世禮看了看跪在門口的習賢,目色儼然:
“你可知,你錯在哪里?”
“爹,我知道,我不應(yīng)該逃跑,若有何意見,應(yīng)該稟告于父親,可我就是不想這般就決定自己的一生,找一個初次見面就要談婚論嫁的人成親?!?p> 習賢低著頭,仍然堅持直抒胸臆。
“你還敢大言不慚,竟在此胡言亂語!來人,取家法來!”
眼看習世禮就要親手懲治習賢,吉濘忙上前:
“習世伯,切勿動怒!我覺得習賢既認識到了自己的錯誤,也說出他的想法,對解決這件事是有益無害的,他不愿找一個素未平生的女子成親,至少他敢面對此事,也不愧為真性情所為啊?!?p> 習世禮轉(zhuǎn)身看著吉濘,語重心長地說:
“他處事偏頗,如同兒戲,心浮氣躁,不計后果,我再不能這般縱然于他,否則定會闖下大禍來?!?p> “求爹不要逼我,其他的事我都能答應(yīng)爹,請爹責罰!”
習賢埋頭懇求道。
“你……逆子你閉嘴?!?p> 習世禮氣憤不已。
“習世伯所言極是,您該罰他。至于習賢所說,那更加容易解決了,您給他些時間,兩人自然會慢慢熟悉的?!?p> 吉濘勸解道。
習世禮思慮再三,態(tài)度終于和緩:
“你該受的責罰不可免。明日起,你就去岐山大營隨軍歷練,什么時候反省好了,再回來?!?p> “老爺,岐山大營,那可是偏遠極寒之地,賢兒長這么大未曾出過遠門,你為何要這般,你還不如狠狠打他一頓呢?”
趙氏帶著哭腔。
“爹,您說的是岐山大營嗎?”
習賢黯淡的雙眼陡然一亮。
“正是。你可服?”
習世禮侃然正色道。
“我服,我愿聽爹的安排,接受懲罰?!?p> 習賢忙點頭。
“收拾行裝,即刻出發(fā)吧?!?p> 習世禮轉(zhuǎn)身而去。
“爹,娘,賢兒這就動身,娘您不必擔憂,我心服口服?!?p> 習賢望著習世禮的背影,切切說道。
吉濘默默站在一旁,他深深地體會到習世禮的一番苦心安排,望子成龍是天下所有父母的心愿,只是,不是每個子女都能對這種復雜涌動的情感,感同身受。
回頭,再看向此時異常開心的習賢,吉濘心里自然清楚他何以這般的興奮而毫無抱怨的原因,他能欣然接受今日的懲罰,皆因岐山大營中,有習賢盼望相見已久的人。
那個人與他二人同歲,卻已久經(jīng)沙場,威名赫赫;那個人讓朝野安如磐石,讓外邦膽戰(zhàn)心驚;那個人,他們二人已有兩年未見到。
“走吧,我?guī)湍闶帐靶醒b?!?p> 吉濘目色如水。
“快走啊!”
習賢搭著吉濘的肩膀,一副無比向往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