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米林鐘為誰而鳴？（下）
西文坐了起來，哈、哈、哈地笑著：“啊哈，南丁格爾老師啊，今晚興致這么高，出來看月亮啊……”
南丁格爾低頭看著西文，笑了笑。
“老師啊，我有點(diǎn)累了，就不陪你看月亮了，唉呀呀，真累啊，這么晚了，陪史萊恩大魔法師聊天聊到現(xiàn)在，明天還要上課，我先走了啊老師……”
西文站起身，拍拍屁股，轉(zhuǎn)身向前走了……走了……走了……走不動！
西文回過頭對著南丁格爾笑著說：“老師，你拉住我衣服了?！?p> 南丁格爾指了指地上，西文氣勢洶洶地……坐了下去。南丁格爾呵呵笑了兩聲，坐在了西文旁邊。
可南丁格爾剛坐下去說地第一句話就差點(diǎn)把西文嚇得站起來，“你知道那天‘罪惡瑪麗’的人是誰么？”
西文已經(jīng)不知道自己頭上流著的是汗還是水，他勉強(qiáng)地笑著說：“老師你是什么意思？我沒太…太聽懂?！?p> 南丁格爾自顧自地說了下去：“那天我其實(shí)是我，我并沒有離開，只是偽裝了起來，你們卻認(rèn)定是有位魔法師施展了‘隱身術(shù)’，而且你們天真地認(rèn)為道萊恩的‘墮落’者只有一名?！?p> 西文眨了眨眼睛：“你的意思是我們中了你們的圈套？”
“你們將史萊恩引開，就是為了殺了我？”
“你太瞧得起自己了……”南丁格爾從懷里掏出了一塊血紅色的物體，赫然是和波塞爾一模一樣的指骨，西文耳邊再次傳來了惡魔的低語，顯得南丁格爾的聲音愈發(fā)的縹緲：“剛好波塞爾是水系魔法師，你只是個誘餌而已，我要獻(xiàn)祭道萊恩所有的魔法師！”
“你可能還不知道，就在今天下午，迷霧森林深處出了點(diǎn)狀況，道萊恩有一半的魔法師前去增援，兩位上位魔法師都不在！還有比這更好的機(jī)會么？”
這么巧的嘛？！西文一顆心漸漸沉了下去，他突然有種被宿命嘲弄的感覺，費(fèi)盡心思的籌劃此時看起來像是一個笑話……
休里斯的壽命只有三天，這預(yù)言…終究是逃不過去么？
或許自己今天也要死在這里！
“西文，我知道你很聰明，我觀察你七年了。你看似對什么都毫不在意，其實(shí)比誰都小心。你的精神力已經(jīng)有中位魔法師的水平，可是我很好奇，你為什么一直不學(xué)魔法？……你在害怕什么呢？西文?威廉姆斯?！?p> 西文眼睛瞇了起來……這是因?yàn)槔浜沟芜M(jìn)了眼睛里：“啊哈哈！南丁格爾老師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意思？”
南丁格爾撐著下巴，輕笑，“你不說也沒關(guān)系，因?yàn)槟泷R上就會死了，你有什么遺言么？”
“有！”西文大叫。
“是什么？”
“……能不殺我么？我很怕疼的。救命?。 ?p> “呵……不用叫了，不會有魔法師過來了，我對每個人都施展了沉睡魔法?！?p> 西文轉(zhuǎn)頭看著他的側(cè)臉，果然每個胖子都非常奸詐。
“我可以問一個問題么？”
“問?！?p> “為什么？”
這是縈繞在西文心中很久的問題了。為什么要引誘別人墮落？為什么要害死別人？為什么要信仰邪神？為什么？
南丁格爾聲音有些悠遠(yuǎn)，“西文，你太小了，你什么都不懂……”
西文撇撇嘴，又是這個說辭，我很大了好吧，至少比史丹尼的要大……
南丁格爾話音剛落，西文就覺得自己身下的土地好像變成了一片沼澤，自己整個人在慢慢陷進(jìn)泥土里！
西文連忙站起來，南丁格爾坐在一旁支著下巴，真的是一副欣賞月色的模樣。
“老師，這地有點(diǎn)滑，要不然我們換個地方接著聊天？”
南丁格爾：“……”
西文知道南丁格爾這個死胖子是鐵了心要自己死了，就把注意力從他身上離開。
小腿已經(jīng)全陷進(jìn)去了，西文靜靜地站著，思索著對策。
從沼澤地離開不難，關(guān)鍵是怎么在離開之后還能拜托南丁格爾的追殺？……腦海中的《亡靈魔法》不停翻動著……他并不想學(xué)柒的魔法，總覺得會有不太好的事情發(fā)生，可現(xiàn)在，管不了了！
已經(jīng)陷到腰上時，西文已經(jīng)準(zhǔn)備先從沼澤地出來在想對策，正在這時，他感受到了這個世界上最熟悉的魔法波動！
這是……烏爾羅斯之蛇？！
休里斯老師？！
烏爾羅斯之蛇從一旁的黑暗角落突然襲向南丁格爾，南丁格爾驚訝了一下，等到發(fā)現(xiàn)是誰后臉上又恢復(fù)了淡然的神情。
一座座土墻在南丁格爾周圍升起，烏爾羅斯之蛇撞毀了十幾座土墻之后，休里斯知道僅憑這個是傷不到南丁格爾了，于是烏爾羅斯之蛇向著西文一卷，將他帶出了沼澤。
“老師你……怎么出來了？”
“小西文你這個傻孩子，”休里斯摸著西文的頭發(fā)，“史萊恩魔法師已經(jīng)全部告訴我了，你擔(dān)心我，老師我也擔(dān)心你啊……所以我就和史萊恩說好了，我和他一起偷偷跟上你。”
“幸虧是這樣，要不然學(xué)院的老師都要不明不白地死了……”休里斯斜眼看著南丁格爾，眼神里沒有多少情緒。
南丁格爾的指骨慢慢融進(jìn)他的手心里，低語聲音愈發(fā)地密集而瘋狂，讓西文的意識如同一條小船飄蕩在狂風(fēng)驟浪中……休里斯看起來也并不好過，西文看到他的肩膀在不停地顫抖，耳孔里也有鮮血流出。
南丁格爾整個身體漸漸龜裂，流出的血液化成了泥漿，他的身體在膨脹變形，最后化成了一個長著兩個頭的石像怪物。
“休里斯，西文，今天我送你們師徒一起上路……”兩個石像的聲音嗡嗡的，右手一揮，十幾只土槍便迎面射來！
休里斯的右手撐著魔法盾，土槍撞在魔法盾上的轟鳴一聲接著一聲，休里斯的兩只腳在地上劃出了細(xì)長深邃的痕跡。
休里斯一次又一次地倒下，一次又一次地站起來，但他的眼睛越來越亮，氣勢也越來越高……
休里斯始終將西文擋在身后，他佝僂的身體前所未有地挺拔，“小西文啊，告訴你面前的這個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道萊恩魔法學(xué)院最厲害的魔法師是誰啊？！”
“是老師??！是…休里斯老師?。 ?p> 西文感受到了休里斯的異樣，似乎已經(jīng)知道接下來要發(fā)生什么，拼了命地不讓眼淚流出來，卻還是不由地哽咽，只能用盡全身的力氣大喊：“道萊恩！最厲害的魔法師！是休里斯啊！是休里斯?阿西莫夫??！”
“啊哈哈哈……說得好，小西文，你要永遠(yuǎn)記住，道萊恩最厲害的魔法師是你老師休里斯！”
“看好了，老師今天就教你第一個魔法……”
“掌管水元素的精靈啊，聽從我的祈禱，以我與水之神的契約，顯形吧，烏爾羅斯之蛇?！?p> “掌管水元素的精靈啊，聽從我的祈禱，以我與水之神的契約，顯形吧，烏爾羅斯之蛇。”
“掌管水元素的……”
……
二十四條烏爾羅斯之蛇在天空中飛舞，在地面上聳立，在半空中盤旋，休里斯回過頭看著西文，“老師今天帥么？”
“帥！今天是老師最帥的一天！”
休里斯裝作很生氣的樣子，“那我以前不帥了么？”
“帥…啊，一直都帥啊……”西文跪在地上，捂著嘴，眼淚流進(jìn)手指尖的縫隙里，流進(jìn)嘴里，流進(jìn)心里，好咸啊，好苦啊。
南丁格爾的聲音再次響了起來，伴隨著簌簌下落的泥土：“休里斯……你瘋了么，你居然燃燒了自己靈魂……”
“哈哈，胖子！我看你不順眼很久了，以前你一直處處壓我一頭，今天可不行，我得給我學(xué)生留個好印象……”
二十四條烏爾羅斯之蛇沖向了南丁格爾，大地在轟鳴，西文跪在地上，突然對自己以前沒有學(xué)習(xí)魔法感到深深的后悔，也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憤怒。
十幾分鐘后，休里斯從飛舞的煙塵中緩緩露出了身形。他的身體晃了晃，西文跑過去抱住了他。
“小西文啊，扶我坐下，老師有點(diǎn)累了?！?p> “小西文啊，還記得我和你說過么？世界上總有一些東西比生命還珍貴，為了這些東西愿意舍棄一切去守護(hù)么……咳……我活了七十多歲了，魔法天賦又很差，一直沒有學(xué)生愿意跟我學(xué)習(xí)……好不容易有了你這么一個學(xué)生……我怎么能讓你被別人欺負(fù)呢？我活夠了，西文你還沒開始呢……我一生都獻(xiàn)給了魔法，有你這樣一個學(xué)生……真好啊?！?p> “小西文你不要內(nèi)疚啊……”
“小西文你記得要多吃一點(diǎn)，把肉帶在身上沒有什么不好的，誰說你胖就把他狠狠揍一頓……”
“小西文啊，我魔法水平不高，一直不敢教你魔法，以后……你要好好學(xué)魔法，成為七神大陸……最厲害的魔法師……然后別人問你，你的老師是誰？……”
“你就說……是休里斯！是休里斯?阿西莫夫！”
休里斯氣息愈發(fā)微弱，憑著最后一口氣喊道：“小西文……誰是道萊恩最厲害的的魔法…魔法師??？”
“……嗚啊……是老師啊，是休里斯老師啊……”
休里斯笑著，摸著西文的頭發(fā)，“要…好……好的，小西……”
手臂輕輕地落在了西文的腿上，很輕，像是一片落葉一樣沒有重量……
西文抱著休里斯的手，抽泣著，哭喊著，如荒原里一條孤寂的小狼，是那樣的蒼涼。
西文將休里斯的遺體輕輕放下，慢慢向前走去，并開始了生命中第一次詠唱。
他走到了奄奄一息的南丁格爾面前，南丁格爾看著西文手中的黑色的骨矛，黯淡地眼神亮了亮，透露出幾分嘲弄。
西文小心翼翼地跪下，慢慢將骨矛插進(jìn)了南丁格爾的心臟里。
“休里斯老師啊……這是給你的祭品……老師啊……一路走好?！?p> 西文將休里斯的遺體抱了起來，推開了道萊恩魔法學(xué)院的大門。
米林鐘的鐘聲準(zhǔn)時響起，一聲又一聲，敲在了西文的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