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我死了?
門口的接待員看到沈媛媛的模樣,笑容不減,迎上來詢問道:“這位小姐,請問您是來看畫的?”
沈媛媛抿嘴一笑,“我不是,我來找周涵?!?p> 接待員隱晦的上下打量沈媛媛,“請這邊坐?!苯哟龁T把她引到一旁的等候區(qū),給她上了一杯熱飲。
“您稍等一下,我去通報一下周總?!?p> 沈媛媛十分理解,“你去吧,我就在這兒等?!?p> 接待員走后,沈媛媛仔細(xì)端詳著畫廊的環(huán)境。
之前她就來過一次,當(dāng)時畫廊的裝飾還沒有現(xiàn)在這么考究。
現(xiàn)在看去每一樣陳列都是下了極大的功夫做的。
沈媛媛本身對繪畫也很有興趣,但由于身體的原因并沒有深入系統(tǒng)的去學(xué),然而她對畫的鑒賞水平還是可以的。
沈媛媛看著看著,不自覺的站了起來,沿著通道走進(jìn)了畫廊深處。
瀏覽過一副又一副的畫,沈媛媛被一副兩尺見方的畫作吸引住了目光。
構(gòu)圖大膽,冰冷的色彩極具沖擊力,令人一眼看到就仿佛心臟被抓了一下。
沈媛媛沉迷其中,“好畫?!?p> “這位小姐好眼力。”身后有人出聲道。
沈媛媛回神,轉(zhuǎn)頭一看,正是周涵站在自己身后。她畫著精致的淡妝,長發(fā)微微卷曲,從臉頰左側(cè)垂在胸前。
里面穿著高領(lǐng)針織衫,能顯出腿型的長褲,下面穿著高跟鞋,外面一件長及小腿的米色羊絨大衣,整個人干練不失高雅。
T家的羊絨大衣。
是沈媛媛和周涵都很喜歡的品牌。
從早自己醒來到現(xiàn)在,一天還沒有過完,但是媛媛早覺得自己飽受煎熬,這會兒看到熟悉的人,不由得有些感動。
“周涵姐?!?p> 周晗微微側(cè)頭,訝異地道:“請問你是?”
沈媛媛從厚厚的羽絨服當(dāng)中伸出手,把自己的圍巾扒下,笑意盈盈,“周涵姐,我是媛媛啊?!?p> 聽到這話,周涵禮貌性的微笑一斂,眼神冷冷地盯著她。
“請不要開這樣的玩笑!”
“我真的是媛媛啊,我沒有在開玩笑……”沈媛媛著急地解釋,她也明白事情的玄幻程度,想讓人輕易相信幾乎是不可能,她只能慢慢努力。
她和周涵姐多年的友誼,一會兒多說一些只有兩個人知道的事情,總能取信于她的。
周涵神色更加冰冷,“這位女士,我不知道你是哪個勢力派來的人,利用亡者親屬的悲傷,是十分卑鄙的行為?!?p> 亡者……
沈媛媛懵了。
周涵繼續(xù)道:“雖然媛媛不幸離世,但在我們心里,不是任何人能代替的。希望你回去告訴你背后的主子,不要利用一個去世的人?!?p> “你請回吧?!?p> 周涵轉(zhuǎn)身離開,高跟鞋踏在明亮的地磚上發(fā)出有節(jié)奏的聲音。
這聲音漸去漸遠(yuǎn),如同沈媛媛的心,越來越沉。
去世了……
誰去世了?
沈媛媛茫然地從畫廊里走出來。
她明明好好活著的呀……
為什么要說她死了?
‘這位女士,請你不要開這樣惡劣的玩笑?!?p> ‘請不要開這樣惡劣的玩笑。’
吳秘書和周涵的話,交替在耳邊響起。
沈媛媛的眼睛分不清方向,只是茫然的走著。
這一整天的巨變,她都在努力的讓自己接受,可這一刻她真的承受不住了。
真相是如此的殘酷。
她死了,怎么會突然死了呢?
哪怕自己現(xiàn)在是活著,但沈媛媛已經(jīng)死了。
程雋哥哥……
沈媛媛難以呼吸,仰起頭大口大口的喘氣。
離別那天的天氣也像現(xiàn)在一樣灰蒙蒙的。
沈媛媛的心情卻是抑制不住的興奮,程雋下班的車剛進(jìn)莊園,她就從朝霞館中跑出來,鄭嬸追在后面喊:“小姐慢點(diǎn)、小心……”
黑色的邁巴赫停穩(wěn),程雋的長腿踏出車門,沈媛媛就像一只歡快的小鳥輕巧地飛到他跟前。
程雋俊秀的臉上帶出溫柔的微笑,用手指幫她撥開散落在額前的頭發(fā),“別著急?!?p> 沈媛媛雙手環(huán)抱住程雋的腰,小臉埋在程雋胸前,“因?yàn)槲矣惺虑橐嬖V程雋哥哥啊?!?p> “我的媛媛有什么高興的事?嗯?”程雋扶住沈媛媛的雙肩,直直望進(jìn)沈媛媛的眼睛。
沈媛媛有些害羞,便松開了程雋,“我們先回朝霞館,我就告訴你?!?p> 程雋任由沈媛媛牽著自己,兩人在客廳坐定,沈媛媛眼睛亮晶晶地仰視著程雋,“程雋哥哥,你還記不記得過幾天是什么日子?”
程雋故意想了好久,直到沈媛媛著急了,才含笑道:“當(dāng)然記得,是我的媛媛的二十歲生日,我哪里敢忘?”
沈媛媛這才滿意,“我想要在我生日那天開一場party,請我所有的朋友來參加,當(dāng)然程雋哥哥也要參加,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宣布?!?p> 程雋臉色微變,“媛媛想宣布什么事?可不可以提前告訴哥哥?”
當(dāng)然是宣布和你解除婚約,然后我要重新追求你,讓你心甘情愿的娶我!
沈媛媛抿嘴,搖頭道:“不可以。”
程雋垂下眼簾,微微有些為難,“怎么辦呢?程雋哥哥從明天開始要去美國一趟,為期兩周,恐怕不能參加媛媛的party了。”
沈媛媛不愿相信自己聽到了否定回答,程雋哥哥從來沒有拒絕過她任何要求。
“程雋哥哥?”
程雋的右手在沈媛媛身后握緊拳頭,“抱歉,媛媛,這一次我真的不能參加?!?p> 沈媛媛的眼淚立刻下來了,“為什么?程雋哥哥,你以前每年都會陪我過生日的?!?p> “今年,我是真的得……出差?!背屉h艱難地說。
“我不信!”沈媛媛沒有很多人際交往的經(jīng)驗(yàn),她經(jīng)常打交道的無非就那么幾個人,相對的她比誰都了解程雋,“你沒說實(shí)話?!?p> “媛媛……”
沈媛媛淚眼朦朧的望著程雋,“程雋哥哥你跟我說實(shí)話,你是不是不喜歡我了?”
程雋立即否認(rèn),“當(dāng)然不是。”
“那你留下來陪我過生日。”
“……不行!”
沈媛媛大怒,“那你就去跟公司過一輩子吧,我再也不要理你了!”沈媛媛一口氣跑回自己臥室,關(guān)上門,撲到床上哭。
程雋在外面焦急地敲門:“媛媛,你別哭,有氣沖哥哥撒,別氣壞了身體?!?p> 身體,身體,又提身體。
好像她隨時會死似的。
又好像是……只是因?yàn)閾?dān)心她的身體才對她予取予求。
沈媛媛內(nèi)心隱隱地恐懼著,害怕程雋真的是迫于無奈才應(yīng)下的婚約,也是怕她出意外才一直頂著未婚夫的名頭照顧她。
所以,她才想要解除婚約這個束縛,再重新追求程雋。
“媛媛,我真的不能參加你的生日party,真的不能……”程雋痛苦地說,“你原諒我?!?p> 沈媛媛氣急敗壞,把枕頭扔向房門,“不能參加你就走吧,我不攔你了,但我再也不會見你了!”
從那天以后,程雋去了美國出差,雖然每天都會打電話回來,但沈媛媛不愿意接。
再后來,沈媛媛一睜眼就變成了沈媛。
如果說……
如果說自己就那么死了,那她對程雋哥哥說的最后一句話,豈不是‘我再也不會見你了’?
沈媛媛再一次感受到熟悉的心絞痛,痛得她不能呼吸。
程雋哥哥該多么自責(zé),多么后悔,多么傷心……
眼淚淹沒了視線,經(jīng)過淚水折射,沈媛媛看不清晰腳下的路,一腳深一腳淺的走在路上。
“我死了?我怎么會死了?”沈媛媛邊走邊喃喃,活像個神經(jīng)病,迎面而來的行人紛紛避讓。
我死了,我的程雋哥哥怎么辦?
不行……
我要去找到程雋哥哥,告訴他我還沒死……
沈媛媛慌不擇路,隨便選了個方向,悶頭就向前沖。
呲——茲——
疾駛的汽車為了避讓突然竄出的沈媛媛急剎,橡膠輪胎與剎車片、與柏油路面都摩擦發(fā)出刺耳的響聲。
“想死死遠(yuǎn)點(diǎn)!”
司機(jī)探出頭來怒罵。
沈媛媛哭得不能自制,呆立在路中央。
崩潰的喊沈媛媛崩潰的喊道:“我不想死!我沒有死!為什么說我死了?”
司機(jī)被沈媛媛的歇斯底里嚇了一跳,“神、神經(jīng)病啊?!?p> “我沒、我沒死……”沈媛媛失去力氣,蹲在斑馬線上哭得抽噎。
這時,有一股力道把沈媛媛攙了起來,扶著她走回路邊。
被阻塞的交通又恢復(fù)了正常。
……媛?
沈媛?
“沈媛?”
沈媛媛慢慢聽清身邊的人在叫她的名字。
“你看看我,沈媛,你看著我……”
沈媛媛抽泣著抬頭去看眼前的人,是個年輕的女孩子,不認(rèn)識的臉。
“你……是誰???”
來人牙疼似的嘖了一聲。
“我啊,你革命路上的戰(zhàn)友,和你一起跑龍?zhí)椎男』锇閮?,”女孩伸出三根手指示意,“剛仨月,和你一個屋住三年的人都不認(rèn)得了?”
沈媛媛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什么……什么……什么戰(zhàn)友???”
女孩無奈地嘆息:“唉,行了,你先跟我回去再說吧?!?p> 這位姑娘騎了一個兩輪的電動車,讓沈媛媛坐在她的后座,沈媛媛邊哭邊笨重地爬上電動車的后座。
女孩扯著沈媛媛的手放在自己腰上,擰了電門往前走跑。
凜冽的北風(fēng),吹得人頭疼。
沈媛媛把頭靠在女孩的后肩上,眼淚控制不住的肆意流淌。
“我沒死啊……”
“明明沒死的……”
“…哥…多傷心……”
開車的女孩感受到沈媛媛在背后極委屈的哭聲,不由得心里也酸酸的。
女孩低聲喃喃道:“你說說你,早知今日,何必當(dāng)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