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百年,小離陌從一個粉嫩的奶娃娃長成了如今這般清麗的少女之姿,只不過當(dāng)時總是,對人盈盈笑意的孩子,現(xiàn)在眼神里的冷由心到底,蒼白的臉上一副無所謂的表情。
第一個一百年,步履蹣跚的離陌在無論走到哪里都是漆黑一片的冥界倒也過得舒心,只有額間上隱隱發(fā)黑的印記提醒著眾人她身負(fù)魔氣。沒有見過陽光的人,怎會害怕黑暗,因為一直都處于黑暗之中,對于離陌來說,連最普通的光都是奢侈的,沒有過溫暖的孩子,冷就是理所當(dāng)然。隨著慢慢長大這個小家伙總會在不經(jīng)意喜歡惡作劇,她會偷偷拔掉幾位閻王的胡子,以此為樂哈哈地笑著。在十殿閻王輪番被惡作劇整蠱后,也只能無奈嘆息,心里暗罵“小魔王”。終于百年之期如約而至,十殿閻王各個面色沉重,和這孩子相處了百年,照顧她長大,雖然離陌愛鬧,也愛整蠱,但是早就在心里生了情分,也就是生兒不如養(yǎng)兒親吧,就是這個道理。沒有人愿意送她入洗靈池,十個人紛紛退讓的差點沒動起手來,最后決定十人輪流,一人一次。這一次由秦廣王負(fù)責(zé)送離陌進(jìn)入洗靈池,只見他小心翼翼將離陌抱在懷中,仿佛抱著珍寶一般,猶豫了很久,才將那奶白的娃娃放入洗靈池中。只聽見聲嘶力竭的喊叫聲傳來,那樣的哭聲,連冥界的餓鬼們都為之顫抖,隨著時間的一點點流逝,小離陌聲音漸漸變得虛弱,那樣的痛有多痛,沒人知道,但是所有人臉色都難看到了極點。當(dāng)離陌額頭一絲黑氣散盡,秦廣王迅速將手中白蓮輕拋入水中,生怕她再受到一絲苦楚,只見睡蓮?fù)衅痣x陌,漸漸飛出了水中。
此時,眾人的臉色難看極了,心疼不已,恨不得剛才是自己跳入池中。看著那株白蓮中,呼吸都那么微弱,只有偶爾的抽泣和那緊握的小手,提醒著大家,離陌還活著。只見那白蓮緊緊將離陌裹起,緩緩飛回離陌的小屋,白蓮發(fā)出白色的光芒,白色的光中隱隱摻著淡淡的藍(lán)。只是一夜離陌便恢復(fù)了,仿佛昨天只是做了一場夢,可是夢卻那么真實和疼痛。
從那天起,離陌沒有再有過任何搗亂行為,當(dāng)然,看到十殿閻王也不再向以前那樣的熱情,笑容也從那天之后變的似有似無,看似在笑,又是那么的滿不在乎。是啊,孩子懂什么,她不過是覺得是因為自己的調(diào)皮搗蛋才會被懲罰的。十殿閻王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大人永遠(yuǎn)無法對一個小孩子說出真相!
為了讓孩子過的開心一點,十殿閻王一合計十個大男人照顧一個孩子,難免手足無措。于是,奈何橋邊多了一個小女孩,每天陪著孟婆,看著孟婆將一碗湯藥遞給即將投胎的人。就這樣陪著孟婆一陪就是四百年,期間在第三個百年,離陌發(fā)現(xiàn)白蓮居然能聽懂她的話,那一天離陌開心極了,“白蓮,你可真好看,你可不可以在我背上也刻上一朵蓮花”。白蓮像是聽懂了似的,于是小離陌背上有也有一朵好看的蓮花,那一天,小離陌高興極了。
如今五百年已過,離陌已長成人間快十來歲孩童的模樣,四百年的陪伴早已和孟婆熟絡(luò),“孟婆婆,他們?yōu)槭裁春冗@個湯,好喝嗎?”,“前世已了,今生善惡唯本心所念,忘記前塵往事,也許對他們是最大的幸福。”
“那我可以喝嗎?我又要被送去洗靈池了,去過回來喝這個湯好嗎?我不想記得”,說著臉上有了一些痛苦之色,那是對疼痛的恐懼。
“這個湯你還不能喝,你不投胎,不可以”。
“現(xiàn)在不能,那什么時候可以,孟婆婆,我是犯什么錯了,為什么每隔百年進(jìn)入洗靈池,可是我不記得我犯了多大的錯,是因為我拽十殿閻王的胡子嗎?”
“孩子,別怪他們,你的命很苦,他們也不容易,他們疼你愛你我看在眼里,相信你也感覺得到,可是你必須入洗靈池,才能洗去身體里的魔氣”。
“魔氣?什么是魔氣?我只知你們一談魔氣臉色就很難看,但是沒人告訴我它是什么,我是魔嗎?我是壞人嗎?我在這里看了四百年,看了很多人,他們都有父母,他們都能投胎,只有極壞的人是要打入十八層地獄受苦的??墒沁@幾天我好像突然想通了,我受的苦并不比他們少,是不是我的父母是魔,我也是,所以我活該受著的?一定是這樣對嗎?”
“你怎么會是魔呢?你的父母是最讓人敬佩的上仙,他們斬妖除魔,匡扶正義,不幸使得還是胎兒的你沾染魔氣,相信他們對你也是滿心愧疚,你也是這世上尊貴無比的人,你那時小,大家不知如何告訴你,你現(xiàn)在已經(jīng)大了,五百年了,只要再過五百年你會見到你的父親母親”,孟婆摸摸離陌的小腦袋,“你一直總覺得你是異類,可是這世上那個不是獨一無二的,不用覺得大家拋棄了你,并沒有,所以你也不要放棄大家,好嗎?至于你的父母,原不原諒他們那是你自己的事,將來你自會有決斷,我無法干預(yù),自有你要親自面對的一天,離陌,婆婆只是希望你可以遵從本心”。
之后孟婆又同她說了很多父母的事。知道自己還有哥哥姐姐,孟婆說那是幸福的一家人,離陌回去一定也會是幸福的。幸福是什么,不幸又是什么,離陌統(tǒng)統(tǒng)不知道。但那是第一次,離陌第一次聽到了她的父親母親名字,莫云,辛溪,她的家在云溪殿,突然心里像是中了一粒種子,那粒種子叫做期待。蒼白冰冷的臉上終于有了一絲神采。
兩天后,五百年之期已到,離陌從身體到心里都不禁的冷,終究還是一個孩子,怎么也是怕的。這一次,她沒讓任何人陪著,也不讓任何人靠近,自己獨自一人倔強(qiáng)的走向洗靈池邊,深吸一口氣,跳入池中,這一次沒有大哭,沒有嘶吼,不痛嗎?那緊握的的指節(jié)暗暗發(fā)白,那緊皺的眉擰在了一起,如此涼的池水里,臉上汗水竟然清晰可見。那是一片死寂,有時無聲的堅忍竟然比聲嘶力竭的喊叫更有力量。不信你瞧,躲在遠(yuǎn)處那十殿閻王焦急成什么樣子,豎著耳朵連呼吸也不敢太大聲,互相看看彼此,那樣的樣子竟讓人覺得有幾分可愛。
也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沒有一點聲音,只有一顆顆咚咚咚的心跳聲?!翱炜?,是不是那白蓮”不知道是誰打破了這平靜,這時只見有一朵大大白蓮漸漸浮現(xiàn),十殿閻王,臉色終于轉(zhuǎn)陰為喜,當(dāng)白蓮?fù)T谒麄兠媲埃x陌臉色蒼白,嘴唇蒼白,如她剛來一樣安靜的躺在睡蓮中,樣子安詳極了,十殿閻王看著離陌,真是心疼極了。
五百年間,當(dāng)天界其他孩子修習(xí)法術(shù),承歡膝下,其樂融融時,離陌正躺在睡蓮中,獨自舔舐著傷口。被愛的孩子才有撒嬌的資本,而未曾經(jīng)歷人情溫暖,只能在一個地方自己默默消化掉所有的痛!習(xí)慣了傷痛,人會不會就麻木了,不痛了呢?
從洗靈池出來的第二天,離陌從白蓮中爬起來,伸了一個懶腰,嘴臉溢出了笑容,她站起來,摸了摸睡蓮,沖著睡蓮說:“好神奇,無論多痛,只要睡在你的里面,好像第二天就都好了,就像做了一場夢,有你真好,真是我的護(hù)身符?!卑咨徍孟衲苈牰频?,收緊花瓣,害羞似的縮小進(jìn)了離陌的衣袖!
然后,離陌走向奈何橋邊,看著一位紅衣女子,怎么也不肯喝孟婆拿著的湯藥,好奇心使得離陌走向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