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拆

　　代善和岳托站在城外的小丘陵上，看著自家的沖車被守城明軍用火攻燒毀，居然出奇的沒有什么憤怒。

　　“這東坪堡守將是誰？”代善拿起馬鞭，指著東坪堡的城墻，目光炯炯。

　　他跟隨老汗努爾哈赤，縱橫遼東十幾載，見識過不少明軍將領，不得不承認，今天鎮(zhèn)守東坪堡的這位，就守城本事看，絕對是明軍將領中最頂尖的那一批。

　　“據探子所說，新任的東坪堡守將叫曹文詔，之前東坪堡守將白宜做了逃兵，被廣寧巡撫王化貞抓起來砍了腦袋，這曹文詔主動申請來到東坪堡擔任守將，不過這曹文詔好像是熊蠻子的人，王化貞想招攬他，沒成功，也就沒給曹文詔升官補充兵源?！?p>　　聽到手下的佐領這樣說，代善拍了拍自己戰(zhàn)馬的脖子，朗聲說道：

　　“如此猛將，那王化貞卻因為門戶之見，棄之不用，可見這這大明巡撫也不過如此，我料他不會發(fā)兵救援東坪堡，咱們慢慢打，不用急?！?p>　　聽到旗主的話，兩紅旗的將領心里都安穩(wěn)了不少，圍點打援雖然是個好戰(zhàn)術，但前提是你要能圍的住點，要是圍不住點，那就是內外開花，自己反而會被包圍。

　　安撫完手下的將領，代善看到自己兒子岳托欲言又止的樣子，立刻壓低聲音：

　　“你讓那些漢人炮手立刻開炮，盡快給我把這城墻轟塌?！?p>　　岳托有些詫異的看了自家老爺子一眼，然后恍然大悟，老爺子剛才的話都是在騙兩紅旗的將領，這王化貞肯定會率兵前來救援東坪堡。

　　王化貞在遼陽城失陷之后，于廣寧城招募逃兵流民，交好蒙古部落，安撫關外人心，正所謂“提弱卒，守孤城，氣不懾，時望赫然”。

　　大明遼東還能保持完整建制的衛(wèi)所，也就只有他王化貞手下的廣寧衛(wèi)，這種膽魄和才能，怎么會因為一點小小的門戶之見，而自毀長城？

　　所以王化貞必定會救，還會以最快的速度前來救援。

　　岳托想到了這層，不過代善要比他多想一層，所謂知己知彼，岳托做到了知彼，卻忘掉了知己，作為主帥，岳托還是嫩了一點。

　　想明白父親這樣做的目的后，岳托心服口服的抱拳領命而去。

　　先前被曹文詔帶兵突襲的炮兵陣地此時依舊是一片狼藉，但當曹文詔退去，火炮營士卒回來收拾殘局時，他們驚訝的發(fā)現(xiàn)居然有火炮幸免于難。

　　這年頭的黑火藥威力并不是特別大，從這次爆炸來看，頗有點雷聲大雨點小的意味。

　　后金的二十五門大將軍炮，除了十門被徹底炸毀，五門內膛發(fā)現(xiàn)裂紋之外，還有十門火炮看上去并沒與什么大礙。

　　只是按照漢人炮手的說法，這些火炮已經是殘次品，壽命與安全遠不如之前，最好還是回爐重鑄。

　　但現(xiàn)在戰(zhàn)事焦灼，軍情如火，那還管什么炸膛的危險，何況炸膛死的也不過是這些漢人炮手，強行攻城死的可是咱們兩紅旗的滿人，這孰輕孰重，代善與岳托都拎得清。

　　“立刻開炮攻城！”

　　“貝勒爺，大將軍炮的炮車都被炸毀，需要花半個時辰，重新挖土構筑炮臺?！迸诒y(tǒng)領跪在岳托的戰(zhàn)馬前，臉上都是黑色的煙灰，看著很是凄慘。

　　“給我搞快點，今天轟不塌這東坪堡的城墻，你們炮兵營都別想睡覺！”

　　岳托沒有在炮兵陣地停留太久，漢人不是常說貴人不立危墻之下，這火炮隨時可能炸膛，他還是躲遠點，以防萬一。

　　后金炮兵陣地上的動向，守城的明軍自然能看的清清楚楚，曹文詔看到后金士卒將一門門火炮重新抬了出來時，一直保持鎮(zhèn)定自若的他，此刻也不免有些沮喪。

　　付出了那么大的努力，結果居然是白費功夫，任誰都很難從這種失落感中輕易的走出來。

　　“父親，撤入內城吧！”曹向丘在打退上一輪后金軍隊進攻之后，就來到了東城，觀察起后金軍隊的動向。

　　“可撤入內城不就成了甕中之鱉，韃子把火炮架在外城墻上，為之奈何？”曹文詔已經開始做好最壞的打算，城內現(xiàn)在還有戰(zhàn)馬十多匹，一旦城破，他就把戰(zhàn)馬從西側城墻吊出，然后帶著兒子和手下親兵以最快速度向廣寧城突圍。

　　“我們把外城墻給挖塌不就得了！”曹向丘這也是從后金軍隊攻城戰(zhàn)術中得到了靈感，別人攻城都是為了登上城墻，而后金軍隊攻城是為了讓城墻塌到他們腳下。

　　既然后金做得，為什么我們做不得？

　　曹文詔聽到曹向丘的建議，沉默了一會，兒子的建議真的是破釜沉舟，就在賭后金軍隊打不破內城墻這層烏龜殼。

　　不過他好像沒得選，在后金那么多騎兵的圍堵下，想要突圍出去，幾率也是小之又小，不如試著守一下內城。

　　“那就按你說的辦吧，你來下令！”曹文詔拍了拍曹向丘的肩膀，作為武將，最忌優(yōu)柔寡斷，不管怎么做，都不能愣在原地，否則會讓跟隨你的士卒感到驚慌失措，到時就不戰(zhàn)自敗了。

　　“是，曹力、曹格，你們兩人帶人去拆北面、南面和西面城墻，注意，一個一個洞挖，挖開之后用木柱頂住，讓城墻不至于第一時間坍塌，不過這個不強求，能做到最好，做不到也無妨，東城我們不拆，留著后金軍隊用火炮拆。”說完拆城的事項，剩下一些堅清壁野的事情，曹向丘想了想，還是讓自己老爹說，這事他在行。

　　“外城水井填了，房子能拆都拆，拆不了的也都燒了，絕對不能給韃子留一磚一木，城頭的火炮也分批搬進內城，東城的火炮留著，不能韃子發(fā)現(xiàn)咱們的動向，最后炸掉就可以了?！?p>　　曹文詔的思路很明確，填水井是為了防止韃子投毒，內城與外城所用的水井肯定是互通的，韃子如果投毒那他們可就成了馬謖第二，拆房子燒房子是為了不給韃子木頭資源，東坪堡附近三里地的樹木早就被守軍砍了個精光，就是為了防止韃子利用這些木頭制作攻城器械。

　　只要守住三天，王巡撫必會來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