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漸深,曹向丘坐在桌前,在油燈前把玩著手中鋒利的制式軍刀,這是他身上唯一可以使用的武器。
短火銃因為火藥浸水,無法使用成了擺設,在這種小村子里,他也不可能像軍營里那樣輕松的補充彈藥,現(xiàn)在他唯一能夠防身的武器只有手里的這把長刀。
曹向丘很感激救了他的趙大夫以及暫時庇護他的王家村,可在經(jīng)歷這么多事情之后,他也明白,這世上沒有無緣無故的愛,也沒有無緣無故的付出,所有你得到的一切,在背后已經(jīng)明碼標價了。
管子說過倉廩實而知禮節(jié),那反過來的意思就是窮山惡水出刁民,在很多人朝不保夕的時候,他們心中的道德底線是非常低的,在沒穿越前,曹向丘一直在網(wǎng)上聽別人都說,他們活在一個吃人的資本社會,不過他們口中的吃人只是單純的壓榨。
而明末是真的吃人,從心理到生理都在吃,關內統(tǒng)治階級剝削下層貧農,關外打仗沒糧食就吃人,連骨頭都不剩的那種吃法。
在這樣一個地方生存,其實并不會比深山老林里好多少,因此曹向丘一直在提防。
趙大夫一般都是每天傍晚準時回家,可現(xiàn)在已經(jīng)戌時一刻,趙大夫還沒回來,這是一個非常危險的信號。
他甚至已經(jīng)聽到窗外輕微的腳步聲。
“曹向丘,貝勒爺要見你,我希望你不要做無謂的抵抗。”是王求古的聲音。
曹向丘苦笑了一下,自己的身體特征還是太明顯了,這么小,又穿著明軍的甲胄,只要祖大福留下足夠的線索與證據(jù),自己在后金真的是無路可逃。
“抱歉,王村長,雖然很感謝你和趙大夫救了我,但我生是大明人,死是大明鬼,絕對不會向韃子屈服的?!闭f完這句話,曹向丘立刻吹滅了桌上的油燈。
聽到曹向丘決絕的話語,王求古嘆了口氣,他身后的王家村青壯立刻拿著各種裝備堵在了趙大夫家前面。
趙大夫的土屋有兩個口可以進出房子,一個自然是大門,另一個則是土炕旁的小窗,這兩個口都被王家村的青壯死死守住,只要曹向丘敢露頭,就立刻用插眼踢襠撒石灰下漁網(wǎng)將曹向丘生擒。
曹向丘也清楚這一點,他拿起身邊的木凳子,朝著小窗扔去,木凳砸破窗紙飛出屋外,隨即便被屋外的蹲守的人用棍子砸中。
果然,門外的人已經(jīng)將出口堵死了。
不過他早有防范,這幾天趁著趙大夫防治瘟疫早出晚歸,在這趙大夫家的土屋角落挖了一個小洞,只剩最后一層墻皮,用力踹上一腳就立刻破裂,洞的大小剛好可以容納自己鉆過去。
又向外面扔了一個木凳后,曹向丘拿起早就準備好的包袱,以最快的速度鉆出了房子,趁著夜色向西逃跑。
其實逃跑的最好方向是向南,王家村在太子河以北,距離太子河不過十幾里地,村里澆灌田地的水都是從太子河引過來的。
只要跑到太子河,曹向丘就可以借助河流隱藏自己的蹤跡,如果自己愿意,他還可以冒險順著水流一路向下,往??谇斑M。
但他能想到的,那些王家村的老狐貍肯定也能想到,南面攔截的人肯定最多,那只能退而求其次,向西跑,然后再看情況,是繼續(xù)向西去渾河還是轉道向南去太子河。
不過王家村抓捕他的人要比他預想中的多不少,西面負責圍堵的人最起碼有二十多個,幾乎堵死了西面的逃跑空間,因此很快就有人發(fā)現(xiàn)了他的蹤跡,好在曹向丘在傷好之后就一直在鍛煉身體,現(xiàn)在的體能儲備也是相當不錯,很快就甩開了這些村民。
但還沒等他松口氣,他就感受到了地面的震顫。
“艸,晚上用騎馬來追我,不怕馬折了腿嗎?”曹向丘在心里怒罵了一句,雖然這個時代沒有什么大氣污染,夜晚月明星稀,能見度還算可以,但在晚上騎馬,馬匹的損耗是非常厲害的,一些白天非常容易躲避的小坑石子,在夜晚都極有可能變成戰(zhàn)馬殺手。
王家村并不算什么特別富庶的村子,村中最值錢的東西應該是那二十多頭耕地的老黃牛,曹向丘在村里呆了一個多月,從來沒見過村里哪個村民有馬。
所以這些騎手極有可能是后金的騎兵,這就非常麻煩,比起那些村民,這些專業(yè)軍人追蹤敵人的能力要高很多,自己想從這里逃出去難上加難。
很快他的擔心就成為了現(xiàn)實,王家村周圍都是平地,白天站在田里幾乎可以將方圓數(shù)里地一覽無余,哪怕在夜晚,也能清晰的從平原上找到一個黑影。
曹向丘已經(jīng)盡量利用樹木遮掩自己的行蹤,可樹木有限,加上他四周都是追捕他的騎兵,因此他在跑出兩里地之后,就被騎兵圍堵了起來。
……
“滋啦!”仿佛是破布撕裂的聲音,曹文詔的槍頭鉆破了眼前后金騎兵的喉嚨,鮮血順著槍尖慢慢流淌而下,將原本就鮮紅的纓穗,染的更加鮮紅。
這次出門輕裝上陣,曹文詔并沒有帶他在軍中使用的精鐵長槍,而是帶了三支紅纓槍,重槍適合沙場破甲,而木桿槍適合江湖武斗,殺傷范圍大,槍桿一抖,皆是槍尖,對于無甲人員尤為致命。
“奇怪了,大晚上怎么有這么多騎兵在這里游曳?”曹文詔打量了一下地上的尸體,三個尸體的都是滿族人,這就更加奇怪了。
要知道以遼陽為中心,周圍幾百里地都是疫區(qū),那些滿族大爺都是做好隔離措施,蹲在屋里不動彈的,只會在白天陽光最烈的時候出來監(jiān)督一下漢人騎兵的工作。
現(xiàn)在這深更半夜,這些滿族人怎么可能在這里四處瞎逛,他們到底想做什么?
就在他準備離開這里,找個安全點的地方過夜時,前方突然傳來一陣喧嘩,似乎有什么在打斗。
曹文詔眉頭微微一皺,心里有些不安,他立刻拎著長槍,快步向前方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