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如水,只有夜晚才是純白的世界。
晚上八點鐘,蕭定權(quán)背著清淺月光向著電梯走去,他又是最后一個離開的。
電梯一層層無聲下降,梯門縫隙里有清冷呼嘯的風(fēng)過境侵入這狹小空間里。
阿酒,今天我又打贏了一場硬仗,你為我開心嗎?
阿酒,今天我很想你,去我們?nèi)ミ^的小燒烤店吧,我在那里等你!
三十六層,如飛流直下,梯門再開,入目已是空洞昏暗的地下車庫。
這是他清醒時最寂寞的時光。隨意扯松領(lǐng)帶,脫下筆挺的昂貴西裝,手一揮,搭在肩頭,沉默無聲的融進黑暗深處。
暗夜里,一輛沉黑精致的奔馳穿梭在筆直的道路上,路兩旁霓虹閃爍,路長的一眼望不到頭。
車窗打開,清風(fēng)徐來,撩撥著他清爽的黑色短發(fā),蕭定權(quán)一手搭在車窗上,一手隨意搭著方向盤,百無聊賴的樣子。
倏的,有一陣強烈的噪音由遠及近,一注鵝黃色暖燈由淺及深,一輛橘黃色的重機車從他車后蹭的躥出來,只是一閃而過便已絕塵而去。
頭戴紅色頭盔,光潔纖細的大腿暴露在空氣之中,居然是個女人!
蕭定權(quán)素來清淺的眸子里有驚喜一閃而過,居然猜測,這女人的車技如何,該不會只是花拳繡腿假把式?
只是沒想到,下個紅綠燈,他又看見了她。
他們離得很近,只隔了一個副駕駛的位置。蕭定權(quán)側(cè)眸,見那女人將紅色頭盔抱在胸前,金色卷發(fā)隨風(fēng)飄揚,燈光昏暗,看不清面容,她在打電話,甩動秀發(fā)的動作很撩人。
蕭定權(quán)淡淡的收回目光,清冷幽深,腳下用力,猶如一只孤獨的獵豹飛奔在靜謐的夜里。
迪麗看著已經(jīng)變綠的交通指示燈,綠眸流轉(zhuǎn)似夜空繁星閃爍,無奈的扯動嘴皮說道:“哥哥,你又讓我錯過一個綠燈,有時間管我還不如去撩個妹子回來給我當(dāng)嫂子,好啦,拜。”
不等對方回話,收起手機,把雋魅的容顏藏進紅色盔甲之中,在綠燈轉(zhuǎn)黃燈的最后一刻沖了出去。
那頭迪安更是一臉的無奈,失憶后的李煮酒算是徹底告別了過去,于是他理所當(dāng)然的給了她另一個身份??蛇@性子也是翻天覆地的變化,如果說原來是一只乖巧惹人憐愛的小兔子,如今就是一陣肆意而為讓人抓不住的風(fēng)。
刀光劍影,陰謀詭計,這屬于黑道男人世界最骯臟鄙陋的環(huán)境,她呆了五年,也學(xué)會了自我保護,長袖善舞。他寵她慣她,她卻從不恃寵而驕,整日和一幫大男人粗漢子混在一起,性子反倒比男人還要硬朗爽快,重情重義!
一個女人居然對重型機車愛不釋手,她說過,重機車于她就是罌粟,殊不知,她于任何男人才是罌粟。
……
燒烤店老板娘對于蕭定權(quán)的突然光顧,多少還是有些詫異,雖然他偶爾也來,兩人也很熟識。
她深深記得,他第一次是和一個年輕小姑娘一起來的,只是從那一次之后,就只有他一個人來了。
一次兩次一個人也不以為奇,但每次都點一樣的東西,點一堆又不怎么吃,又要兩個杯子喝酒,還念念有詞。
她也就了然于心了,心里不覺多了一份同情。
“大兄弟,來了啊?!崩习迥餆崆檎泻羲渥?。
“嗯,大姐,老樣子。”他嘴角微微上揚,勉強擠出一個笑容。
“好嘞?!崩习迥锬ㄖ雷樱喙庖粧?,看著他凹陷的臉頰,“你得多吃點,這次來又瘦了,總這么下去可怎么得了?!?p> 蕭定權(quán)目光清淺的回望過去,卻沒有說話。
老板娘看出他不想人打擾,識趣的走開了。
也不是故作冷漠,這間小店里有他和那個小女人短暫的美好回憶,每一次都能裹挾他全部的思緒。
今天大概是工作日的原因,人不多,東西很快就上齊了,一堆燒烤,一瓶啤酒。
“砰”,瓶蓋應(yīng)聲而落,有些許泡沫洶涌噴出,沿著瓶壁往下流,他只顧著倒酒。
兩杯,自己一杯,擺放到對面一杯。
“阿酒,來吧,陪我喝一杯?!眱杀?,他一飲而光,冰涼的液體順著喉嚨往下,寂寞無聲。
觥籌交錯,自己一個人的盛宴,酒光了,桌子上的東西一口沒動。
“阿酒,改天再來陪你喝?!彼鹕碚酒穑逍旬惓?。
結(jié)了賬,道了別,一個人來,又一個人走,這人生真是一望無際的孤寂。
駕車回到公寓,心情莫名的低到谷底,電梯一直往上,他頎長的身子慵懶的靠在電梯里,他想,這小區(qū)貴的確有貴的道理,就比如這電梯從未發(fā)生過故障。
梯門打開,這眼前的一幕讓他有些恍惚,癱坐在他屋門外的女生不是顧佳還會是誰?小女人最好的閨蜜。
他緩慢跨步,身體筆直而立,居高臨下的角度在他視線里,顧佳宛如一灘爛泥。
滿身酒氣,她喝多了。
喝多了跑到他這里來?他們有這么深的交情嗎?
除阿酒之外的女人他都容不下!
他視若無睹的開門,指紋鎖“咔嚓”,門開著了。
“你站住。”顧佳搖搖晃晃的站起來,又摔倒,爬起摔倒,像是被KO的拳擊選手。
最終,她沒力氣了,又癱坐在地上,四仰八叉。
蕭定權(quán)淡淡的眸光掃過她,大手插進褲兜掏出手機,準(zhǔn)備撥電話。
“蕭定權(quán),你TM害死李煮酒了!你害死了她,你卻活得風(fēng)光無限?!鳖櫦言秸f越激動,踉蹌的站起,朝著他廝打過來,像個野蠻的瘋婆。
她發(fā)瘋了一樣,他也不動,紋絲不動,任憑她打罵。拳頭一下大過一下,拳打腳踢,她發(fā)狠的咬住他的脖子。
像是一匹患了失心瘋的狼,眼睛腥紅。
蕭定權(quán)無聲的咧嘴笑,露出潔白整齊的牙齒。
隔壁的鄰居聞聲打開了門,看到這驚悚的畫面,愣了半天,又趕緊跑回房間,關(guān)緊房門。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顧佳終于松了口,牙上血跡斑斑,她笑,慘白著一張臉,轉(zhuǎn)身踉踉蹌蹌的走掉了。
一股血腥味兒,蕭定權(quán)大手撫上脖子,黏黏膩膩的。
原來是他害死了他最愛的小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