壓抑不住的魔氣仿佛堤壩泄洪一樣止不住往外擴散,沈年痛如錐刺,額頭上黃豆一樣的冷汗一滴滴流淌,不吃一會兒,身上的衣裳就已經(jīng)濕透。
“停下來,停下來!停下來!停下來!”,沈年不管怎么怒吼,怎么制止,也塞不住往外泄的魔氣,身體里那個曾經(jīng)束縛魔氣爆發(fā)的純凈的道家內(nèi)力也毫無作為,魔氣沖天之下,沈年意識開始逐漸模糊起來。
等到他再醒過來的時候,自己的內(nèi)力已經(jīng)快要摸到二品巔峰境界,只不過渾身散發(fā)的魔氣也比之前更加濃郁。周圍的樹木全都被撕裂,有的還被連根拔起,以沈年為中心,五丈以內(nèi)都被掘深數(shù)尺。
一身是泥的沈年再進大京城的時候被當成了乞丐,渾身破破爛爛,站在那里有人一旦靠近就會覺得有些不舒服,但是也說不出來原因為何。
只是可惜這身跟了自己好幾年的衣裳沒能挺住自己這樣造作,被撕成了布條,好在錢袋沒被撕爛,里面還有一些碎銀子,便重新購置了一身得體的衣裳和鞋子,等他再次推門進院的時候,又是一個玉樹臨風的公子,前提是遠遠望去的話,畢竟他也需要花些時間來控制好外泄的魔氣。
沈年雖然只感覺是睡了一覺,但是實際上已經(jīng)過去三天了,這次讓自己魔氣暴走,差點走火入魔,這可不是好消息。暴走一次讓他修為漲的太快,再來幾次估計他也該承受不住了。
敲了門,陳素剛開門,沈年就把腦袋伸進去問道:“有吃的嗎?有點餓了?!?。
若是平時,沈年這么說,陳素肯定會回懟他幾句過過嘴癮,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次的事情,陳素看起來有點低落,她說道:“孟姑娘每天都給你留了飯菜,就在廚房?!?。
雖然孟清蓮被綁了去還差點灌了墮胎藥,但是好在沈年及時趕到,她除了受到點驚嚇,牙齦外傷之外并無任何損傷,胎氣也穩(wěn)定住了,她透過窗戶看到沈年安然回來的時候松了一口氣,沈年對她恩重如山,若是因她有任何閃失的話,那她一定會一輩子都活在陰影之下的。
“每天?我不是才外出幾個時辰而已嗎?”,再沈年看來,他應(yīng)該是子時出的城,現(xiàn)在無非也才未時,怎么就是每天都留了飯菜?
“今天是七月二十”,陳素說罷,轉(zhuǎn)身坐回沈年這些天睡覺的椅子上,然而孟清蓮這些天還以為沈年只是喜歡早上坐在凳子上睡回籠覺,全然沒發(fā)現(xiàn)他這些天一直睡在椅子上。
“怎么三天了!我這是......”,沈年怎么也沒想到自己足足昏迷三天才醒來,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難怪自己這么餓呢,原來是三天沒吃東西,一想到這里沈年趕緊跑到廚房,愣是吃了五大碗米飯才心滿意足的走出來。
剛出廚房,他便被孟清蓮攔?。骸岸鞴?,清蓮有事和您說?!?p> “前些日子你剛受驚嚇,好好在屋子里保養(yǎng)胎氣才是,別告訴我你想離開哦?”,沈年說完,孟清蓮點點頭。
“清蓮承蒙恩公幾次三番施救,卻害的恩公攤上殺人的罪名,在外躲藏三日,所以清蓮不能再連累恩公了!”。
“然后跑去衙門頂罪,死在獄中嗎?”,沈年說道。
“不管如何,那都是清蓮的命......”
“孟清蓮,你可知道我是誰?”,沈年反問道。
一回想起來,孟清蓮似乎并不知道沈年是做什么的,只是到他的名字,是個高來高去的大俠。
“前段時間,大京城盛傳的《魔道斬仙》可曾聽過?”
孟清蓮點點頭,這茶話劇本盛行的時間正好是沈年入城的時間,好巧不巧,那時候,孟清蓮也在沈年當時喝茶的那家茶館后廚打雜洗碗,所以對這個茶話評書還是很熟悉的,她回想起來,說書先生說的那驚天駭俗的魔頭不也叫沈年嗎?她突然看向沈年,有些顫抖地說道:“可是,那魔頭......”。
“身高三丈,三頭六臂,吃人不吐骨頭?”,沈年笑道。確實,要真有一劍斬殺七個仙人的能力,長成這樣似乎也合情合理,更符合民眾心里魔頭的形象。
“恩公當真是魔......?”,孟清蓮有些難以置信。
沈年笑道:“怎么,長的玉樹臨風就不能是魔頭了?那陳素還被形容成吃人心肝的妖婦呢!”。
陳素大老遠就聽到沈年說她壞話,便說道:“說人壞話都不知道小聲點,我都聽見啦!”。
“還是說你要走是因為害怕我是那個無惡不作的魔頭,害怕陳素是那個吃人心肝的妖婦?”
孟清蓮差點又要跪下,沈年又是及時說了句:“不許跪!”,她才站著同沈年講:“恩公多次相救,清蓮只記得恩公的好,哪怕他日恩公想要取走清蓮這條性命,清蓮也不會記恨恩公,人又如何,魔頭又如何,有的人披著人皮干的是無惡不作的事,我相信恩公心地這般善良,即便是魔頭,也是有難言之隱的?!薄?p> “所以,留下來吧!反正你走出這個門也是無依無靠?!薄?p> “還有,別恩公長恩公短的叫我了,論年紀,你應(yīng)該是比我大的,你可以直接叫我名字就行?!?。
“最主要的是,這個院子里,少一個會做飯的廚娘,你要是走了,某些人做的飯可是比吃泥巴還要難以下咽的!”。
院子里一共就三個人,沈年說誰陳素心里還沒個數(shù)嗎?更何況他還特地大聲講出來,不就是為了膈應(yīng)陳素嗎?
“臭魔頭,你找死!”,陳素提著笤帚充了過來,沈年立馬跳到圍墻上說道:“本公子現(xiàn)在可是二品巔峰,豈是你一個區(qū)區(qū)五品后輩能比的?”。
“你有本事你下來!”
“那你有本事你上來呀?”
“等我哪天修為超過了你,我第一個打爛你的嘴!”
“舍不得打我就直說!拐彎抹角的做什么?”,沈年話還沒說完,一把笤帚徑直飛了過來,陳素氣的牙癢癢,心想我不能拿你撒氣,我還不能拿你睡覺的椅子撒氣嗎?于是氣沖沖的跑過去一腳就把椅子踢成了三條腿的了,沈年在墻上氣的牙癢癢,拿著笤帚跳下來就要去找陳素理論。
孟清蓮就像個外人看小孩吵架一樣,樂的合不攏嘴。陳素也知道沈年這么欠也是為了讓她心情變好,不再為這次猶豫不決的事情糾結(jié),沈年自然是好人做到底,但是該理論的還是要好好理論,畢竟整個院子就這么一條椅子,被這敗家娘們兒一腳踹爛自己晚上睡哪兒?
這兩人吶,當真是一個愿打,一個愿挨。
......
“那滔天的魔氣,便是從這里發(fā)出的嗎?”,一個頭上掛著鞋子,囊中背著化緣缽,額頭頂長一顆肉瘤的和尚站在大京城南邊十里路左右的山里的一處人為制造的土坑旁邊自言自語道。
......
大京城號稱天下第一城,六十年前這個名頭屬于洛陽,后來一把火燒掉半個洛陽之后,就是大京城了。
自古以來便有三尺長劍,三丈城墻的說法,超出者便是僭越,大京城原本只有兩丈六尺高,后來成為大夏國都之后便在其基礎(chǔ)之上加了一丈四尺,共四丈高,所以天下第一城的名頭就到它這里來了,西林寺位于錦官城西北三十里路的西林坡之上,與徽州東林寺、洛陽小相國寺以及大京大相國寺并稱四大古剎,西林寺以武僧出名,在佛道經(jīng)學的造詣遠不如其他三家,故而也有個’蜀地無活佛,西林當大王‘的戲稱。
緣一是西林寺緣字輩師兄弟里最早開化的,也是西林寺建寺二百多年來唯一一個不僅武學造詣登峰造極,并且佛學造詣同樣高深的佛子,也是當今在世除了東林寺活了三百年的太上師祖,有古佛稱號的塵空大師以外,第二個有可能在圓寂之后燒出舍利子的高僧,就連其師父禪思方丈也自愧不如,所以年紀輕輕的他才能擔得起和尚二字之稱。
他站在城門外,太陽漸漸下山,黃昏的光暈照射在他腦袋上,就像是活佛下凡一樣,讓守城的官兵都不禁在心底默念四字箴言阿彌陀佛。
“這位師父,酉時將至,城門快要關(guān)閉了,師父可是要進城去?”,城門口的士兵提醒緣一道。
緣一這才收回向上看城墻到底多高的視線,對士兵施了個禮,說道:“多謝施主提醒?!薄?p> 等到緣一走后,守城的士兵才發(fā)現(xiàn),原本應(yīng)該消失的光暈,竟是在空中停留了好一陣子才慢慢消散了。
眾士兵大喊:“見著活佛了!”,隨后紛紛朝著緣一離去的方向誠心跪拜。
雖然城內(nèi)開始宵禁,打更人的響杠聲不時想起,但這不妨礙緣一在路上穿行,只是路上沒有行人,不然見著緣一都會夸贊一句:“這個瞎眼的小師父走路真穩(wěn)!”。
緣一就這樣閉著眼睛,跟著心中牽引的路走,沒一會兒就來到了潛龍巷尾沈年院門,至此,緣一一個多月的苦行,從錦官城,一路走到大京城,走穿了帶出來的兩雙布鞋,腳底下穿的這雙的底也是差不多油盡燈枯了,他終于是找到了沈年。
咚咚咚......
緣一推門而入。
“這位小師父深夜造訪有何貴干?”,沈年問道,他沒有從緣一身上感覺到任何威脅,倒是身為魔頭的沈年對這個“腦袋有包”的沙彌有一種親切。
緣一什么也不說,什么也不看,閉著眼睛在院子里來回打轉(zhuǎn),隨后打坐在屋檐下的臺階,沈年三人坐在院子里今天剛從京城外面扛回來的石桌石凳上面面相覷。
沈年今天可算是忙上忙下,因為兜里實在是一顆銅板都沒有了,便是出城找了一墩大石頭,然后一劍一劍劈出桌凳,雖然沒什么精雕細琢的本事,但也算是別出心裁,只是白天守城的官兵和街上的路人看到沈年一手舉尊石桌,一手舉四個石凳,驚訝的眼珠子都快嚇出來了,要說今天守在南城門的官兵一天之內(nèi)真是大開眼界,先是力大無窮的書生扛桌,再是傍晚遲遲不進城的在世活佛,足夠他們飯后茶余的談資了。
反倒是陳素,在緣一身上感受到一股莫大的威脅,本能告訴她這個和尚很危險,就算是家里的“大人”也不是對手。
緣一就坐在屋檐下,無論沈年和孟清蓮如何搭話,他都一言不發(fā),也不睜眼,就坐在原地打閉口禪,幾番詢問之后沒有反饋,眾人也就理所應(yīng)當?shù)漠斔莻€又聾又瞎的苦行僧了。孟清蓮從屋子里拿出一條毯子搭在他腿上,和尚才微微點頭致謝。
椅子被陳素給弄壞,沈年總不能躺在院子里或者跟瞎眼和尚一樣在屋檐下打坐吧!只好在側(cè)廂房里打了個地鋪。
“想我沈年好歹一屆宗師,沒想到也會有睡地上的時候,真是沒有一點仙風道骨??!”
陳素白了他一眼,什么屁的宗師,人家宗師好歹在十八般武藝上有所建樹,你沈年能有啥建樹?無非一力降十會,況且還是個魔道,仙風道骨這個詞怎么看也不是拿來形容魔道的,虧得有這個臉皮。
沈年這個暫住的院子現(xiàn)在可是熱鬧起來了,一個是年輕的魔道巨擘,一個是從漢中開始就一直跟著沈年的不明身份的女子,一個是無意救下的孕婦,還有一個“瞎眼耳聾”的怪和尚。
“早知道當初就買大點了?!保蚰隉o奈道,這么小的院子,人越來越多,要照這樣發(fā)展下去,再過不久院子里打地鋪都裝不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