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顧家別墅內的燈火璀璨輝煌。
車子在庭院外不遠處泊下,朱慕禮扭頭看向身邊的女人,沉聲說:“你收拾好了東西就出來,如果盛陽關他們問起,就說是要出國談生意,別的事情不用多說了。”
“我看現(xiàn)在這個時間點,盛陽關應該還在應酬沒回,別墅多半是如瑾在?!鳖欝蠠熋虼叫πΓ胺判?,自從上次倒茶事件之后,她對我,是能避則避。”
“嗯,去吧。”朱慕禮點頭,聽見副駕駛車門“咔噠”一聲打開后,又落了車窗,對走了兩步的女人叮囑:“不用太急?!?p> 顧笙煙回頭,眼中意味不明。
“我等著你。”他低聲補充,視線與顧笙煙對上。
不知為何,一點微小的暖涌上心尖。
這是他們下午拿證以來,他給她的唯一一個煩躁之外的情緒。
顧笙煙挽唇,轉身走進了庭院。
隨著她身影的消失,車窗也緩緩升起。
狹小的空間一瞬間空落落起來。
一整個下午,他都被莫名其妙不可言明的燥意所籠罩,這段婚姻,他清楚,不過就是契約關系而已,那些有的沒有的形式,根本不重要,可是,也不知為什么,哪怕心里反復跟自己強調這個概念,可在看到那個女人不爭的純凈容顏時,卻還是忍不住有點郁悶,隱隱的,覺得她跟了自己,挺虧的。
生死關頭,她非要跟自己在一起,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而自己不經(jīng)考慮就點頭同意,更是不符合一慣的處事風格,沒來由,意識到自己的行為脫離了控制,他不喜歡這種感覺,甚至厭惡。
猶在神游,車廂內卻響起了手機鈴聲。
第一反應是屋內那女人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麻煩,直到看見屏幕上閃現(xiàn)的名字,他才不知不覺松了口氣。
“喂?”他接起,語氣中的不耐連他自己都為之一愣,他好像情緒外露了。
“呃,朱先生,是我?!蹦穷^的楊齊乍一聽這語氣就預料自己電話打得不是時候,朱先生貌似正煩著。
“知道。”朱慕禮皺眉,當他眼瞎嗎,“什么事?”
“關于城南那棟廢樓,第一批款打過去之后,首期開發(fā)一事可以確定了,我想問問朱先生,接下來我們怎么做?!?p> “聯(lián)系優(yōu)秀的裝飾公司,讓他們盡快出設計圖和報價,我不喜歡討價還價,讓他們直接給最具誠意的價格?!?p> 朱慕禮說話的語速極快,很顯然是不想在這個時候談論這個話題,楊齊跟了朱慕禮那么多年,一聽這語氣就知道現(xiàn)在不要多說話才是明智的選擇,所以除了連番幾個“是”,他半個字都沒有多嘴,只是心底暗暗好奇,朱先生的私生活,又是出了什么問題?
臨掛電話前,朱慕禮想了想,還是囑咐:“我明天開始估計有一段時間不在M市,城南廢樓的裝修按原計劃進行,你選好裝飾公司先跟他們談一輪,有任何進展隨時通過微信告訴我,我看到了會回復的?!?p> “好的,朱先生。”楊齊很職業(yè)化地點頭答應,“您大概什么時候回來?”
“說不準。”朱慕禮捏捏眉心,他什么時候回來得看顧笙煙手術的情況,如果不順利……
想到有這個可能性,他銳利視線落在顧家別墅的窗口,遲遲無法收回。沒來由覺得楊齊這問題挺招人厭的,他的語氣也多了點不耐:“我什么時候回,你都是一樣地辦事,問這么多干什么?”
“呃……”楊齊無語看天,他不過是程式化地問問而已,都這么小心了,還觸霉頭。心下嘀咕著,他也沒說出口,只小心翼翼地回答:“我不問了,朱先生?!?p> 楊齊的委屈被朱慕禮聽了進去,他這才意識到自己把怒意遷到了無辜的人身上。嘆了口氣,他低低解釋:“楊齊,你沒有錯,是我心情不太好?!?p> 楊齊一下子有點受寵若驚。
朱先生,該不會是間接跟自己道歉了吧!
連忙正襟危坐,他急急回答:“沒事的,朱先生,我習慣了?!?p> “習慣了?”本來已經(jīng)要結束對話,可楊齊這一句寬慰,反而觸發(fā)了朱慕禮的好奇,“你習慣什么了?”他經(jīng)常遷怒別人嗎?
“那個……”楊齊沒想到自己多一句嘴竟讓朱先生這么在意,沒有把握自己的回答會不會點燃新一輪的爆炸,他只訕笑著說,“那不是唯慕以前公開的秘密嗎?”
朱慕禮想了一圈也沒想出個頭緒,只皺了眉低語:“說具體點。”
“哦?!睏铨R應著,心下又犯嘀咕,這位爺可千萬別等他說了之后又不高興,“唯慕以前上上下下都清楚,朱先生應對商場上的各種挑戰(zhàn)難題,從來都是從容不迫,情緒內斂的,但是呢,在個人感情方面就很難沉住氣,但凡以前您和朱太太鬧了什么矛盾,那唯慕必然是雞飛狗跳,不得安寧,大家都會很有共識地繞道走,沒有特別重要的事情千萬別去找您,不然一定是被怒火燒著,殃及池魚的下場?!?p> 楊齊說完,電話那頭一陣沉默。
不好!
楊齊看天,一顆心七上八下,忐忑不安。
他就知道不能太實誠,看吧,老大生氣了。
過了半天,那邊終于有聲音了:“那……朱太太以外的女人呢?”
“嗯?”楊齊沒反應過來。
“我有為朱太太以外的女人情緒化過嗎?”
“沒有?!睏铨R答得迅速,“以前您也就只在意朱太太,其他女人哪有本事讓您有情緒啊?!?p> 是嗎?
因為在意,所以才會控制不了情緒?
朱慕禮深沉視線再次落在別墅的窗口,然后移到大門上。
大門適時開了,一道嬌小而靈巧的身影款款而出。她的身后,行李箱的影子被月光拉長。
情不自禁,有點動容,朱慕禮低低跟楊齊說了句:“知道了。”便切斷了電話。
打開車門,他朝女人走近了幾步。
“收拾好了。”顧笙煙抬眼看他,月光下,他的臉色比下午要緩和不少。
“嗯?!敝炷蕉Y應著,也沒多說話,接過顧笙煙的行李箱,幫她放進了后備箱里。
車子在晚間的道路上平穩(wěn)地行駛。
也許是一天經(jīng)歷了太多事,兩個人都不怎么想說話。
他專心開車,她閉著眼倚在副駕駛窗邊安靜地休息。
等紅燈的時候,他忍不住側頭看了看如兔子般乖巧蜷縮在一起的女人,楊齊的話又無法抑制地回響在腦海。
所以,真的是,在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