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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娘那年秋

第五章

我的娘那年秋 申駟平 2867 2020-03-09 15:23:06

  這時,母親一腳跨進店門,她聲音洪亮,目光咄咄:“吳長河,你該醒醒了!在領(lǐng)導面前,肆意胡言,彌天大謊,難道你就不覺得這話令人作嘔?”

  在座的人頓時愣住了,目光瞭向母親。

  吳長河表情由驚恐到鐵板:“太放肆了,敢來這兒教訓我!”

  母親不等他把話說完,把腰一叉:“你錯了!今兒我要扒下你這身警服。”

  張世友板起了他那張鞋底子臉,指了指領(lǐng)導,又指向母親:“她是誰呀,如此野蠻?”

  “給我閉嘴,你身為考官,竟然與小人同流,對一個求職心切的孩子,做出如此下流勾當,我看你是不想當這個官了!說,吳長河這種小人給了你什么好處?”

  “這…這,簡直一派胡言?!睆埵烙烟鹗趾鷣y瞎指。

  吳長河“騰”的站了起來:“你她媽的純粹是個瘋婆子!你再敢胡咧咧,小心我揍你!”

  領(lǐng)工區(qū)宋指導員當時也在考場,他心里明鏡似的:品正是被張世友算計了,他也料到,母親會擺平這件事。他見這事態(tài),立馬插話說:“吳長河,你這是什么態(tài)度?怎么可以張口罵人呢?”

  吳長河站在那兒,怒視著坐在他身邊的宋指導員,邊說邊指向母親:“她血口噴人,我揍她都是輕的。我TMD這條命是從槍林彈雨里撿回來的,我怕她!”

  母親反而冷靜了:“好,你竟敢目無領(lǐng)導,出言不遜,我就讓國法來治你的罪!”母親說著,揚長而去。

  這次鐵路招工,共報名29個人。張世友以節(jié)省時間為理由,提前找了個較大的場地,并排擺放好29根枕木。負責擺放枕木的名叫劉玉祥,他是父親手下的一個班長,他和父親向來不對付。這次父親又當上了工長,他心里又嫉妒又憋氣,吳長河和他是酒肉朋友,他受吳長河指使挑了一根最重的楸子木放在了5號位置,品正被編為5號,29人對號入位。29根被瀝青煮過的新枕木,寬窄長度差不多都一個樣,神不知鬼不覺的就把品正算計了。

  母親心里明白,品正在性格上若是隨了她,就不會讓對方陰謀得逞。事后,那29根枕木又歸了大堆兒,顯然現(xiàn)場破壞,已無憑無據(jù)。母親從不打無準備之戰(zhàn),她要借此機會扳倒吳長河。不然,她咽不下這口氣。

  母親從國營小飯館出來,直接去了部隊設(shè)在蘆村站的接待所。接待所就在國營小飯館的斜對面,南北向馬路的東側(cè),吳長河心里不安的坐在餐桌前透過玻璃窗,眼瞅著母親進了招待所。

  在座的二位段領(lǐng)導一時茫然不解:張世友和吳長河到底怎么惹著的母親,他們想搞清楚緣由,但又不好明問,場面顯得有些尷尬。

  宋指導員能猜出一二。他覺得母親臨走時甩出的那句:“要讓國法來治你的罪”,絕不只是一句氣話。看來吳長河是做過觸犯法律的事。

  張世友故作鎮(zhèn)定的打破了尷尬的局面,他沖老宋問道:“老宋,這個瘋瘋癲癲的女人到底是誰呀?”

  宋指導員回答:“噢,她是劉繼承的愛人。沒事,沒事。來,咱們接著喝?!?p>  吳長河沒端酒杯,臉色很難看。他點著了一支煙,那只夾著香煙的手微微抖動著。

  張世友放下酒杯,夾了口菜,看了看吳長河,問道:“長河,你沒事吧?”

  “沒事,來,來,喝一口?!?p>  在座的又隨意呡了口酒。

  蘆村站站長楊保昆隨意問了兩句:“老吳啊,案子有進展嗎?我聽說地方公安局也插手這個案子了?”

  吳長河一副牢騷滿腹的樣子,說道:“這列貨車從南到北沿途待避了好幾次。非TMD把咱蘆村站列為重點懷疑對象,這不是瞎扯蛋嗎!我看了,蘆村站純粹是后娘養(yǎng)的?!眳情L河雖沒正面回答,但說明了這個案子沒破。

  這是三天前發(fā)生的鐵路貨運物資被盜的案件。有一列從南方開來的貨車,在蘆村站待避了將近半個小時,讓過兩列上行的特快列車,才把它放行。這列火車拉的全都是軍用生活物資,車廂門子全部是鉛封的。等天亮這列火車到達終點站,才發(fā)現(xiàn)其中一節(jié)車廂的鉛封已被人破壞,車廂內(nèi)被盜走了十二竹筐優(yōu)質(zhì)鴨蛋。雖說被盜的是生活用品,但性質(zhì)非常嚴重。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當年靠近鐵路的幾個村子,可以說通吃鐵路。煤、糧、油、土特產(chǎn)等運輸物資,雁過拔毛。但從來沒有誰敢破壞鉛封,盜走車內(nèi)物品。村里是有不少壯漢在鐵路貨場當過裝卸工。一些可疑的村民都被公安局的人問過話。有的人說了大實話:“火車上明擺著有那么多好東西,誰見了不眼紅?老百姓缺吃少穿的,日子苦,偷了公家的九牛一毛,那還叫事兒!”可老百姓也知道深淺:啥能動,啥不能動。那悶子車里裝的全是好東西,看不見,摸不著,門子上有鉛封。那鉛封就是國法,動了,就要入大獄,誰敢?……

  有的人還說,大伏天里鋼軌熱的起了個大鼓肚,還不是廣大村民大盆小盆的水生生把脹出的鼓肚潑了回去?還有那一次,悶子車里著了火,還不是廣大村民幫助把火撲滅了,搶救出各種布鞋,堆得滿地全是,村民們生生沒往家拿一雙鞋。說起這兩件事,當時母親和一些鐵路家屬也參加了,那場面十分感人。

  關(guān)于這起案件調(diào)查范圍之大,就連鐵路家屬的一部分人也被鐵路派出所叫去問了話。母親也被叫去派出所問了一次話。蘆村公安部門的人,誰都不知道母親的真實背景。段國安已升到公安部任要職,他和母親有過兩次書信往來。信中囑咐母親,萬不能向任何人透露自己的過去。十年前,母親來蘆村,沒有告訴家鄉(xiāng)任何人,她像是人間蒸發(fā)了。她早已改了姓名,叫喬麗華。

  母親知道,當初段國安讓她改個姓名,完全是出于對她的生命安全考慮,因為必定還有許多國民黨特務(wù)一直潛伏在大陸。隨著新中國政權(quán)進一步鞏固,母親也不再有什么顧慮。她跟派出所所長楊林松沒客氣,說:“那天夜里有大霧,那列火車停在南站臺,而恰恰那節(jié)被盜車廂,正對著柵欄豁口。從時間上斷定,只有吳莊子的人,才有充足的作案條件。你們不動腦子,瞎撲騰,錯過了最寶貴的時間,造成贓物轉(zhuǎn)移?,F(xiàn)在竟然懷疑到自家人頭上,愚鈍?!?p>  那楊林松把桌子“啪”的一拍,桌面的茶杯都蹦了起來:“喬麗華,你也不看看這是什么地方,給我放規(guī)矩點兒。”

  母親也沖他吼道:“我作為守法公民,有權(quán)指出你的錯誤。我提醒你,不管你以前有多大功勞,你再濫用職權(quán),任意踐踏一個人的尊嚴,那你就該挪挪位子了?!?p>  楊林松是新調(diào)來的,還不到半年,沒跟母親發(fā)生過沖突。只聽說過母親是個打架不要命的“滾刀肉”。母親的這番話,令他吃驚。也覺得之前對母親的問話過程有些習慣性的審問口氣,不十分妥當。沒等他向母親道歉,母親氣呼呼的離開了派出所。

  說到母親去了部隊接待所,所里只有一名解放軍戰(zhàn)士,長期吃住在所里。這個戰(zhàn)士是五年級的老兵,名叫李洪生,他也是S省人。

  母親和他很熟,論過老鄉(xiāng)。他幫母親打通了縣公安局的電話。電話打到了局值班室,母親直接讓局長接電話。聽這口氣,那值班員非要問清母親姓氏名誰。

  母親呲兒了他一句:“讓你叫,你就叫,哪來那么多廢話?!?p>  那值班員害怕了,趕緊叫來曹局。

  母親直截了當:“鐵路軍用物資盜竊案,我已斷定是吳莊的萬桂英所為,馬上逮捕突審,機不可失。想知道我是誰,就給公安部的段國安打個電話吧!”

  曹局聽省公安局的人提起過段國安,他還以為電話里的這個人是省廳的什么人物,他馬上調(diào)集了二十幾名全副武裝的警察,他親自帶隊,五輛警車浩浩蕩蕩駛向了蘆村站。

  車隊穿過了蘆村鎮(zhèn),又經(jīng)過了路兩旁的三個村子,高趙村,大王莊,小王莊。再往前,路旁是國營馬車運輸公司。過了運輸公司,路西是國營回民飯館等等。這條較直的南北馬路,越往南路面越高,到了頭,路呈丁字形,東為鐵路貨場,西為鐵路幾大系統(tǒng)單位所在地,正前方是蘆村站候車大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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