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再沖向車轅,欲伸手去抓姜瀾的衣角,被劉刈攔住了。
姜瀾身姿裊裊,她站在車轅上,因是背對著眾人,嬌艷的臉上面無表情,上翹的鳳眼微微向下,居高臨下的俯視他,殷紅的朱唇微啟,冰冷淡漠的嗓音傳來。
“真是妄想?!?p> 從溫婉柔和到冰冷不近人情,依舊容色艷麗,卻沒有一絲人氣味,她說完,繼續(xù)往車內走去,紫丁忙掀簾跟著,進去前示意劉刈解決男子。
劉刈反手扣住男子,將他一把丟向人群,坐上馬車駕車。
百姓們看到他被扔來,一下子都散開了,那男子竟摔倒在地暈了過去,暈倒前他還記得,那空無一物卻布滿冰霜的無情雙眼,讓人心生恐慌。
美人坐著馬車離去,恍如曇花一現,面對凌亂散落的街道,百姓恍惚,男子卻在暈倒中覺得如墜冰窖。
“爺,你怎么了?”桐生拿著手令回來,就看到他家爺直直的站著,盯著一處面無表情,哪還有平時的風流樣。
秦孚看著馬車離去的方向,俊美的臉上不自覺的皺緊眉,不該是這樣,小毒女不該是這樣的,她不該對這個百姓這么冷漠無情,分明只要離去就好...那不過是個不相干的人,并不是她背主的丫鬟。
他抬手捂著心口,這里,有些好難受。
桐生覺得他家爺可能生病了,剛想要伸手去摸摸他家爺的額頭,下一秒,他家爺就不見了。
不見了?
前面那個在屋檐上飛起的人影好像是他家爺。
車廂內一片寂靜,紫丁坐的挺直,不敢發(fā)出一絲聲音,就是連呼吸都要控制,氣氛沉重,空氣中仿佛是凝重粘稠的泥潭,無法前進半步,她忍不住抬頭偷偷看姜瀾,等到看到一張覆滿冰霜的臉,又馬上低頭,還沒低下去,眼前突然黑了。
姜瀾閉眼單手倚靠在軟墊上,恍若冰雕,一動不動,面上冰冷沒有表情,呼吸都散發(fā)著冷意。
呼吸漸漸加重,身上像是著了火一樣,不對,是有人在看她,味道不一樣了,她睜眼,戾氣從眼里迸發(fā)直擊眼前之人。
秦孚就坐在姜瀾對面,目光灼灼的看著她,她緊閉雙眼,眼睛卻不停的來回轉動,像是夢魘了,夢到可怕的事物,可又醒不來,害怕恐懼。
“醒了?”秦孚見她睜開眼,極其自然的拿桌上的茶壺給她倒了一杯茶,遞給她。
姜瀾看了眼紫丁在的位置,閉眼倒在了車上,是被打暈了,又轉回頭,他指節(jié)分明的手仍然拿著瓷盞,她沒接淡然道:“世子為何在這?”
“你為何對那中年男子那般冷漠無情?他不過是求錢,離去便好了?!鼻劓诎巡璺旁谧雷由?,不答反問。
“世子為何在這?”
“百姓都覺得你是溫婉柔和的仙子,你為何...”秦孚頓住,為何冰冷不近人情,就像沒有心一般。
那不像是姜瀾。
姜瀾輕蹙黛眉,“世子到底要說什么?”
“那男子明明是不相干的人,并不是那個背叛你的丫鬟?!北撑颜呷丝蔁o情待之,可不相干的人為何也要這般。
秦孚目露迷茫,手捂著心口,有些心疼的盯著她,喃喃自語,“這不應該是你。”
姜瀾冰冷的抬頭看他,隨即又笑了起來,“世子是和我提起小郡山的事嗎?”雖是疑問,語氣卻極其肯定,眼中里滿滿殺意。
這一瞬間仿佛回到了小郡山,那個狠辣無情的殺人犯,看到目擊者那一刻最真實的反應,也應證了兩人初見的感覺,真的再次見到了。
這個眼神也恍若重擊,秦孚打了個冷戰(zhàn),方才的心疼迷茫如同從未出現般消失了,等他意識到自己剛才說了什么,恨不得抽自己兩巴掌,你說,心知肚明的事心知肚明就好了,是不是周興凱附體了,這張破嘴,什么話都說。
“世子氣勢凌厲的拿劍威脅我,我還記得清清楚楚呢。這脖子,好像曾經和我分開過一樣。”姜瀾手撫上脖頸,瞇了瞇眼輕聲道,“世子,和在京都不一樣啊?!?p> “什么劍,小爺一直在京都從未離開,也不曾見過美人,美人是不是對小爺一見鐘情了?!鼻劓趶纳砗竽贸錾茸樱χ蚬?,決口否認。
“是嗎,那興許是我記錯了吧,世子呢?”姜瀾朱唇淺笑。
“是是,本世子的記性也不太好,經常記錯了事?!彼闷鹱郎系睦涞舻牟杷豢陲嬋搿?p> 兩個人于無形中達到了共識,對小郡山的事不再提起,那最不想讓人知道雖小卻致命的秘密,就此消失,不過,這只是秦孚認為的,姜瀾火大著。
“世子尋得的賬本定了貪污案,參與了朝堂的事,方才打馬而過的士卒,世子不快去問問發(fā)生了何事嗎?”
“噗~咳咳?!鼻劓趧偤冗M嘴的茶盡數噴了出來,他焦急的拿衣袖擦嘴,抬頭就看到她明艷的臉上惡意滿滿的笑容,太過分了,不是達成共識了嗎,怎么還提。
“美人在說什么,知道太多小心腦袋不保?!彼铄涞难劬退龑σ?,仍面上笑著卻又無聲威脅。
“世子放心,我的命可是兩個人的命,我這般聰慧,知道的事可是不少?!苯獮懬尚ΓM長的鳳眼幽幽,美麗危險。
兩人一來一回無聲的交手,硝煙味濃濃。
“既然世子不想提這事,可知道近日來的傳聞?!?p> “不知道,說來聽聽?!彼鹨恢煌?,又是紈绔子弟做派,桃花眼輕佻的上揚,嬉皮笑臉道。
姜瀾笑了下,伸手去倒茶水,“聽聞最近采花大盜出沒,在夜晚偷入女子閨房,卻最喜歡偷窺女子入浴。”
執(zhí)手遞給他茶水,美人溫柔,玉手纖纖,明目倩兮。
秦孚聞言面色僵硬的接過,桃花眼也不瀲滟了,“說不定人家不是采花大盜,只是尋找東西。”這采花大盜不是說他吧?
“世子心善,可小女子不這般認為,采花大盜的東西如何會在那女子手上,不過是以此為借口,滿足私欲罷了。”姜瀾巧笑倩兮,“我聽聞此事后,怕得不得了,忙去跟家人說過,在院子里備好了侍衛(wèi)?!?p> “還不僅如此,若是那賊子敢來,我已吩咐好丫鬟,要第一時間把左鄰右舍也喚醒,一起捉拿那采花大盜。如此一來,量他也是插翅難逃,世子以為呢?!?p> “呵呵,你這般做極好極好?!表斨獮懸馕渡铋L的笑意,秦孚僵硬的把茶杯放下道:“本世子想起來還有事,先走一步了”
說完,他也不掩飾直接從車窗離開,動作輕盈熟練,待他離開,姜瀾面色一下冷了下來,她喚醒了紫丁。
“小姐?”紫丁茫然的伸手摸了摸腦袋,這頭怎么這么疼,她跪坐起來,抬頭看到了桌上的茶杯問,“小姐,這茶杯怎么有兩個?”
“無事,我自酌自飲罷了?!苯獮懙坏溃焓帜闷鹆藢γ娴牟璞涞闹苯尤映隽塑嚧巴?。
紫丁奇怪的看她扔茶杯,自酌自飲不是喝酒嗎?喝茶也算了,怎么茶杯也不要了?
姜瀾和秦孚在京都見過三次,一次是恩親王府,一次是雞髓筍,再一次就是現在,第三次,她們二人獨處,換做平常女子睜眼看到眼前有人,不會聲張,也斷然做不到這二人的自若。
十分坦然,卻也能知道,他們時刻都在防備對方。
秦孚頗為狼狽的離開,什么傳聞,就是來堵他的,他就說,民間的傳聞他哪一件不知道,小毒女夠狠啊,不是小郡山就是采花大盜。
她才是采花大盜,要不是黑玉沒了,誰去她那,不就是看了沐浴嗎,什么也沒有。
秦孚咬牙切齒,輕功速度飛快,不一會就在長安侯府門口見到了無頭蒼蠅般亂轉的桐生,沒好氣道:“桐生,屁股著火啦?!?p> 桐生轉很就見到他,就像見到了親娘似的屁顛屁顛的跟在他身后才敢進府,哭著道:“爺,奴才可算找著您了,您要是今天又不回府,侯爺一定會履行承諾,要把小的送入宮中當太監(jiān)?!?p> “放心,桐生?!?p> 桐生預測,他家爺一定是要安慰他,讓他放心,不會丟下他這個忠心的奴才,結果下一秒就破碎了。
秦孚低頭,動作溫和的拍他的頭,面目祥和,“你就算進了宮中,也一定是最白凈討喜的太監(jiān)?!?p> 桐生眼前一片黑暗,他一把抱住秦孚的腿,開始放聲哀嚎,“不要??!爺!奴才不要當太監(jiān),也不要離開爺,奴才還要娶媳婦,爺啊,爺!”
說話顛三倒四,顯然怕極了。
秦孚舒坦了,從姜瀾那憋的一口郁氣都吐了出去,他家沒用的伴讀還是有點用處的,打開扇子,桃花眼恢復神韻,瀲滟多情,心情大好的進了侯府。
“桐生,去請周興凱說晚上去閨閣樓,辦好了你就能接著娶媳婦?!?p> “是,爺。”
桐生聽完,一骨碌利索的從地上爬起來,樂呵的擦擦臉去傳信,辦好了,就不用進宮了。
同一時刻,皇宮里因為騎馬浴血之人一片混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