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1章 出逃的世子
大漢帝國,建安二十四年,仲夏四月庚子日。
宛城籠罩在一片酷熱難耐當中。
官道上,一陣緩慢而有節(jié)奏的馬蹄聲由遠及近。
一老六少七個頭戴斗笠,腰掛葫蘆,身著藍色道袍的道士揮汗如雨,風(fēng)塵仆仆,滿臉疲憊,馬兒也是汗流浹背,氣喘吁吁,步伐疲軟緩慢。
少的也就十二三歲左右,老的說其實也不老,也就四十左右,由于長得黑丑頭發(fā)花白看上去超過半百了。
這一行人,正是天可漢李世民穿越后兩世為人的劉禪,和他的師傅化名廣龍先生的龐統(tǒng),以及他的師兄弟。
可能實在是太熱了,挽著兩個發(fā)髻魁梧粗獷道童罵罵咧咧,急不可耐地脫下狹小的道袍,斷褂下露出一身發(fā)達的腱子肉。
另一個短發(fā)紅毛的威猛道童見狀看了一眼老道人,也要脫下道袍。
“孽徒,成何體統(tǒng)!”
冷不丁一個威嚴蒼老的聲音傳來,“沙摩柯,兀突骨,快快穿上。”
兩個道童打了一個激靈,互相打了一個鬼臉,趕緊手忙腳亂穿上道袍,歪歪斜斜的引起了其他人一片嘲笑聲。
“老沙,老兀,忍著點,到了宛城,本道少爺我請你們吃冰鎮(zhèn)西瓜。”
說話的是一個英氣俊朗透著狡黠的少年道士,烏黑的頭發(fā)很隨意地用草繩扎著,橫穿一根粗糙的樹枝,顯得十分的玩世不恭。
“好啊好??!我也要吃!北斗少爺。”
年紀最為年輕,也是最為眉清目秀,甚至可以說是俊俏的小道士,頓時手舞足蹈歡呼雀躍起來。
他忘乎所以就要飛身過去抱,差點掉下馬鞍,幸虧旁邊并轡而行的冷峻方正少年道士迅速扶了一把。
“謝謝伯約兄!”小道士小臉一紅,連聲道謝。
冷峻小道士并未應(yīng)聲,只是點了一下頭。
“好說好說?!?p> 被稱為北斗的少年道士雙手一攤,豪氣萬丈道:“進了那宛城,不僅是冰鎮(zhèn)西瓜,還是大魚大肉,管你們吃個夠。”
然而,他看到路上田野間不時出現(xiàn)的尸體,行乞的難民,纏著白布面黃肌瘦的病人,心情一下子沉重起來。
“師傅,一路行來,餓殍遍地,墳塋林立,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p> 他臉色瞬間嚴峻,扭頭道。
“定是瘟疫又流行了,看來曹魏也是危機重重,百姓生活水深火熱,比我川蜀荊州多有不如啊?!?p> “公子,有南陽醫(yī)圣張機張仲景在,料也無妨。一路上,瘟疫流行面積不是很大??磥硎歉挥兄挝两?jīng)驗張醫(yī)圣的功勞?!?p> 一位挎著藥箱的道童說道。
“華眉師妹,華佗師傅與張醫(yī)圣神交已往,看來神醫(yī)老人家的心愿可以了結(jié)。”劉禪笑道。
“斗兒,天下大亂,諸侯爭雄,他們爭來奪去的是一己之私之權(quán)利,哪管老百姓的死活?!?p> “記住你們在天柱山書院學(xué)到的東西,不忘初心,以人為本。爭天下,更要爭人心,切不可多造殺孽?!?p> 老道士閉上雙眼,里面分明滾動著什么。
“是,師傅。徒兒謹記!”
六個小道士單掌豎在胸口齊聲道。
宛城漸近,清晰可見戍守士卒古板黝黑的面孔,閃著寒光的鱗甲和刀矛。
灰色的城池垛口上依次插著曹字軍旗,黑色陰冷而猙獰。
一桿紅底白字的漢字破舊旗幟,歪歪斜斜地插著,孤零零的無精打采,在黑色軍旗中顯得十分突兀。
“可憐我曾經(jīng)威服四海的大漢墮落到這般田地!真是愧對歷代先帝祖宗!”
老道人歪著腦袋瞇著眼看著這面徒有其名旗幟,奇丑無比的臉龐露出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嘆息道。
“誰說不是呢?這就是如今漢室的現(xiàn)狀,空有其名半死不活的?!?p> 阿斗嬉皮笑臉附和道:“如果班定遠地下有知,目睹這一幕破落樣,怕是要掀開棺材板,找阿瞞拼老命了!
“老曹也真的是,既要做伎女又要立貞節(jié)牌坊,他也不嫌累得慌?!?p> “犯我大漢者,雖遠必誅!”
一老六少道士低聲吟唱,悲涼而雄壯。
這個丟兒朗當?shù)男〉朗?,其真正身份卻是出逃的漢中王世子。
五日前,漢中郡,沔陽。
天氣很好,陽光從未有過的燦爛。
整個沔陽官吏生民百姓都興奮起來,自發(fā)集結(jié)在王壇的周圍,顯得人山人海,人氣很旺。
所謂山南水北為陽,此城因漢初時因蕭何在沔水之北所筑而得名,其南北分別矗立著威武的天蕩山、定軍山。
定軍山之役,劉漢軍首次單獨擊敗不可一世的曹操,為定軍山——這座底鼎軍國之名山,作了很好的詮釋。
沔陽,更因為漢中王的登基而注定揚名立萬。
劉禪按步就班機械地進行著繁文縟節(jié)。
這個十三歲的弱冠少年長得高大帥氣之外,氣質(zhì)卻異常成熟凝重,看不到一絲喜悅,心里跟臉上一樣無比沉重。
雖然才上午十時,東邊的太陽卻格外亮,甚至有些刺眼。
……嗣子禪,天資聰穎,人品貴重,文韜武略,日表英奇,天資聰美,足繼大統(tǒng)。茲恪遵大漢天子之命,載稽典禮,俯順輿情。謹告天地、宗廟、社稷。于建安二十四年七月庚子日,授禪以冊寶,立為漢中王世子。正位東宮,以重萬年之統(tǒng),以系四海之心。布告天下,咸使聞知?!?p> 宦官尖細的鴨公嗓子高亢地響著。
“謝父王隆恩!”
迎著直射而來的陽光,劉禪瞇著眼睛,努力擠出一臉喜氣,向著劉備三拜九叩。
年近六旬的劉備,身披蛟龍蟒袍,頭戴王冠,鷹隼的老眼依然光芒凌厲。
英武凌厲的臉龐洋溢著喜悅的光彩,仿佛年輕了十多歲,然而灰白的兩鬢和皺紋卻掩蓋不住日益衰老的滄桑。
金黃色的王冠和蟒蛇王袍,在陽光散發(fā)著一層濃郁的王者之氣。
他慈愛而不失威嚴的鷹隼眼光看著劉禪,透著一絲護犢的溫情。
劉禪是他的嗣子,小時候呆頭呆腦,誰知數(shù)年間英氣勃勃,聰明仁孝。
在奪取兩川中表演十分驚艷,可謂智計百出神出鬼沒,功勛卓著,可堪重托江山社稷,光大自己奮斗數(shù)十載的興復(fù)漢室的事業(yè)。
加上他心地善良,重情仁愛,絕不會對養(yǎng)子劉封和兩個弟弟劉永、劉理手足相殘。
最重要的是立嗣立嫡,符合法理王道。
當初無兒的劉備在荊州時領(lǐng)養(yǎng)了羅候寇氏封。
四個兒子名字合起來,就是封禪永理,合乎自己的理想。
就是這個養(yǎng)子封,剛猛難制,性格孤僻,當初作為接班人嘔心嚦血培養(yǎng),今后如何擺放安置,十分費神。
劉備臉上浮起一層陰霾。
漢中之戰(zhàn)硝煙未曾散盡,在急不可耐的群臣的攛掇下,躊躇滿志的劉備沔水之北設(shè)立壇場,陳兵列眾,群臣陪位。
“昔唐堯至圣而四兇在朝,周成王仁賢而四國作難,高后稱制而諸呂竊命……”
“左將軍、領(lǐng)司隸校尉、豫、荊、益三州牧、宜城亭侯備,受朝爵秩,受朝爵秩,念在輸力,以殉國難。觀其機兆,赫然憤發(fā),與車騎將軍董承同謀誅曹,將安國家,克寧舊都。會承機事不密,令操游魂得遂長惡,殘泯海內(nèi)……”
“封建同姓,詩著其義,歷載長久。漢興之初,割裂疆土,尊王子弟,是以卒折諸呂之難,而成太宗之基。臣等以備肺腑枝葉,宗子藩翰,心存國家,念在弭亂。自操破于漢中,海內(nèi)英雄望風(fēng)蟻附,而爵號不顯,九錫未過,非所以鎮(zhèn)衛(wèi)社稷,光昭萬世也?!?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