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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yuǎn)遠(yuǎn)的望著你

第四十五章:任葦討薪欲跳樓

遠(yuǎn)遠(yuǎn)的望著你 徐述舜 3166 2020-01-17 08:23:56

  四個人的生活開支,再加上黃阿姨后續(xù)的醫(yī)療費(fèi),全落在任葦?shù)募缟?,苗院長發(fā)的幾個可憐的工資,早已捉襟見底。任葦瞞著奶奶和黃阿姨,在安福小鎮(zhèn)上逛了一圈,小小的安福鎮(zhèn),連一幅絢爛煽情的廣告也沒有,直到夕陽西下,她才在一塊臟兮兮的玻璃門上,看到一張小紙片,上面寫著三個字,招網(wǎng)管。

  任葦上了二樓,面色蒼白的網(wǎng)吧老板躺在沙發(fā)椅上,吐了一口濃煙,有氣無力地對她說,是招一個人,需通宵上班,從晚上八點直到早上八點。

  她隨意瞟了一眼,網(wǎng)吧窗戶小,燈光昏暗,一片煙霧繚繞,那些年青的網(wǎng)蟲們東倒西歪哈欠直流。她心里一陣悲哀,怎么淪落到要和這號小蝦廝混的地步了。她的呼吸一時困難起來,連忙沖下樓。

  扶著玻璃門,她連續(xù)喘了幾口氣,才覺得清醒過來,一抬頭,看到了一張熟悉的臉,是黃阿姨的侄媳艷子。

  艷子手里提著一桶食用油,看到任葦,甚感驚訝,脫口相問:“你怎么在這兒上網(wǎng)?”

  黃阿姨看病的錢都沒有了,我哪里還有錢上網(wǎng)?任葦苦笑了一下,不說清楚吧,怕引起艷子的誤會,那直說也無妨:“不是,我想找一份工作,在這兒試試運(yùn)氣。”

  “這兒烏煙瘴氣的,切莫在這找工作?!逼G子快人快語,“我在家對面的磚瓦廠上班,那兒累,但離家近,廠里好像還缺人,不知你是否吃得消?!?p>  在艷子的引薦下,任葦走進(jìn)了包工頭的辦公室,包工頭50來歲,姓駱,頭發(fā)稀少,正在電腦上打麻將,頭也不抬,說:“現(xiàn)在只招拉坯的工人,工資嘛,一般,天晴可以多干點,下雨天就干不了,一個星期結(jié)算一次,多勞多得。”

  毫無選擇,任葦默認(rèn)了。不需要合同,更不會交納五險一金。

  拉坯就是把機(jī)器剛做好的濕磚,碼在小車上,再把這些濕磚拖在一個固定的寬敞的地方,鏤空碼好以便晾干?;蛘甙蚜栏傻拇u拖到窯洞,碼好,以便燒窯。

  任葦從沒做過這么重的體力活,而現(xiàn)在,哪怕上刀山下火海,也在所不惜了。她觀察了一下,這里拉磚的工人,男男女女都有,聽口音,以河南四川人居多,男人大都短小精悍,大麥膚色,那些女人腰圓體壯,頭上包著圍巾,力氣不遜男人,滿滿一車土坯,一眨眼,從這頭就飛奔到了那頭,她艷羨極了。

  任葦審時度勢,她每次只裝半車,可邁開步子時,還是踉踉蹌蹌,步伐沉重。她俯著身子,咬著牙,把身體拉成一把弓,一步一步往前挪,為了幾口人的一日三餐,為了葉葉的零食,為了黃阿姨的醫(yī)藥費(fèi),咬緊牙關(guān)。

  村子沒有學(xué)校,小學(xué)生上學(xué)要去很遠(yuǎn)的鎮(zhèn)上,葉葉索性就不用上學(xué)了。下午,任葦帶著葉葉來到工地,葉葉高興極了。任葦在前面使勁拉,葉葉在后面用力推,葉葉滿臉灰塵,趿拉著鞋,在后面大叫:“姑姑,--加油,姑姑--加油。”

  任葦回過頭來,看到幾綹亂發(fā)粘在葉葉的臉上,小臉上全是汗水,她感到一種徹骨的悲涼,可憐的葉葉,姑姑也想給你優(yōu)渥的生活,可是,姑姑反而連累了你,這日子實在過得太艱辛太窘迫,但愿今日所受的苦難,來日都能化為和煦的暖日。

  晚上,任葦小心地脫掉外衣,內(nèi)衣和皮肉已緊緊地糾結(jié)在一起了,一用力剝開,就撕心的痛。奶奶用熱毛巾敷在肩膀上,等皮膚和內(nèi)衣吸足了水分后,才將內(nèi)衣輕輕脫下,看到了任葦肩上通紅的印痕,手上虎口處有好多裂口,奶奶心里不是滋味。

  第二天,奶奶安頓好黃阿姨后,也加入了。

  風(fēng),卷起黃沙,灑在她們的臉上、脖子上,令人睜不開眼睛。天,烏云密布。地,坎坷不平。在這滿目蒼涼的風(fēng)沙中,任葦雙手緊握,掌控著車把;奶奶把繩索勒進(jìn)肩膀,低下頭;葉葉幾乎伏倒在車后,用盡了吃奶的勁。

  祖孫三人,沒有草帽,沒有圍巾,沒有口罩。沒有手套。就這樣,她們赤手空拳的和生活死死地抗?fàn)?。三個單薄的身影,那些外鄉(xiāng)人見了心里也有點疼,那疼,隱隱的,不銳,像憐憫。

  拼了一個星期,任葦結(jié)帳時,領(lǐng)了二百元。

  奶奶求艷子在集市上帶回五十元的骨頭,她在一個大砂鍋里慢慢燉,慢慢熬,再加入冬瓜塊,熟后,在湯里撒上蔥葉,奶奶盛了一大碗,送到黃阿姨的床前。

  葉葉聞到了氣味,舔了舔舌頭,說,好香!

  第二個星期結(jié)束,任葦去領(lǐng)錢時,駱老板說,現(xiàn)在手頭緊,以后再說。任葦又干了一個月,包工頭還是一文不給。

  生活費(fèi)已沒有了,四人一連吃了幾天水煮南瓜水煮青菜,黃阿姨的醫(yī)藥費(fèi)也沒有了,已停藥兩天。

  任葦厚著臉皮賠著笑臉,在包工頭的辦公室和家里央求了無數(shù)次,說盡了好話,可駱老板就是兩個字,沒錢。幾次把她轟了出門,甚至威脅她:“你再上門要錢,我打斷你的腿!”

  面對駱老板的無賴,任葦感到一種不堪忍受的羞辱,她無路可走了,咬咬牙,決定豁出去,她要鋌而走險。

  駱老板的家,她來過無數(shù)次,他家里的情況,她了如指掌。乘他家人不備,她悄悄地從后門溜進(jìn)了他的家,正好他堂屋里只有他孫子一人,于是,她抱起一歲多的小男孩,爬上了他家三樓的頂層陽臺。

  最先發(fā)現(xiàn)任葦?shù)氖邱樌习宓南眿D,她嚇癱倒在地上,指著樓頂,大聲呼喊:“來人啊,快來人啊,快救救我寶貝兒子——”她昏了過去。

  聽到喊叫聲,左鄰右舍出來了,磚廠做工的男男女女圍過來了,黑壓壓的一大片人,擠滿了他的場院。聽到眾人的呼聲,黃阿姨掙扎坐起來,由奶奶扶著,也往這兒走來。

  小男孩穿著一套連帽運(yùn)動衣,任葦用帽子蓋著小男孩的臉,把小孩抱在懷里,一步步地往陽臺邊緣移。地面上的幾個大嬸嚇得聲音都變了調(diào):“小姑娘,千萬別做傻事啊,快退后一步?!?p>  一個月的累死累活,骨頭都散了架,到頭來卻分文沒有,任葦?shù)那榫w失去了控制,她聲嘶力竭地說:“我要工錢,把我的工錢給我。我要工錢,把我的工錢給我?!彼贿吅?,一邊往陽臺邊更近一步,整個人都快站不穩(wěn)了。

  下面的人們議論紛紛,小姑娘真可憐,這是逼上梁山,這老板也是太不人道了。

  此時,駱老板不知從哪兒鉆了出來,看到這個場面,他也害怕極了,萬一她失手了怎么辦?但他還想玩陰的,只要任葦一下來,工錢,他是不會給的。于是,他揮著手:“小姑娘,你先下來吧,有話好好說?!彼麡O力敷衍。

  任葦看穿了駱老板的丑惡嘴臉,她把樓上晾著的衣物踢了下來,樓下一陣驚呼,混亂。

  有人抱出了棉被,墊在地上,以防不測。奶奶和黃阿姨也到了,奶奶見狀,老淚縱橫:“葦兒,為了幾個小錢,你把命搭進(jìn)去,你值得嗎?今天,如果你跳樓了,我怎么向你死去的爸媽交待啊,我們要好好活下去,活得像個人樣?!甭牭侥棠痰脑?,任葦僵住了,一陣風(fēng)吹過來,男孩哇哇大哭,任葦?shù)男耐蝗卉浟?,她把男孩放下來,脫下自己的外衣,給小孩披上。

  早就有人打110報警了,警察趕到,將小孩抱下樓。

  任葦被兩個警察押著,向警車走去,眾人讓開了一條道,觀看事態(tài)。人們嘰嘰喳喳的,有人說,這個小姑娘是迫不得已;有人說,這小姑娘犯了綁架罪,可能要坐幾年牢。

  黃阿姨被人群沖得東倒西歪,她掙扎著擠上前,拉著其中一個警察的衣袖:“葦兒,是我這個老婆子害了你,讓你吃盡了苦頭,警察同志,你們要抓,就抓我吧,我這條老命不要了!”

  正當(dāng)任葦要被帶上警車時,忽然,一陣清脆而有力的聲音傳來:“警察叔叔,你們請住手,我有話要說?!北娙颂ь^,是一位清秀的女孩,她,就是駱芳雪。今天,她放假回家,剛才的一幕,她也盡收眼底,大家的議論,她也聽到了。

  她脊梁挺得直直的,神色凝重,一步一步走向任葦。

  眾人竊竊私語,哦,是駱老板的女兒回來了,看來,這個小姑娘綁架了她的侄子,看來是要挨巴掌了。

  只見駱芳雪走到任葦面前,深深地鞠了三下:“大姐姐,你幫我補(bǔ)習(xí)過,我還沒機(jī)會還你人情呢。今天的事,我向你道歉。”

  眾人一片嘩然,怎么情節(jié)如此反轉(zhuǎn)?這個小姑娘是個讀書之人?

  芳雪繼續(xù)說道:“第一,我代表我的老爸向你道歉。你辛辛苦苦干活了,要得到工錢是天經(jīng)地義的。是我的老爸拖欠你的工資,今天,上警車的應(yīng)該是我老爸?!?p>  “第二,我向黃阿姨道歉,正因為我爸爸不守誠信,害得你們四人生活無著,害得黃老師連看病的醫(yī)藥費(fèi)也沒有。”

  “第三,我代表我的侄子向你表示感謝。我剛才看到了,當(dāng)風(fēng)吹過來,你把衣服為他披上,擔(dān)心他受涼。我知道,葦姐,你是萬不得已才走這一步的啊?!?p>  駱芳雪話還沒說完,早已淚流滿面。

  “警察叔叔,請你們放人!”她走過去,牽起任葦?shù)氖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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