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的意思是說,史書中沒有女將軍的故事,是意在告訴我們,只有男子才能當將軍?”
公孫冰思忖了良久,終于得出了這樣的結論。
雖然這不是花青云想表達的意思,不過他能這么想,也算是有進步了。
“怪不得我從前覺得奇怪。人人都催促姑姑趕緊生兒子,這樣便能繼承姑父的爵位,也能繼承姑姑的家產(chǎn)。
我那時便疑惑,為何表姐就不能繼承,非要男子才能繼承?他們便只告訴我,表姐是女子,女子始終是要嫁給別人的,那不算是自家人。
我便更疑惑了,為何表姐如此孝順爹娘,聰明伶俐,居然就不算自家人了?”
他下意識地咬著手指,看得出是在很認真的思考了。
“那是不是說,只要會打仗,女子就也可以當將軍,只要會治國,女子也能當皇帝?”
花青云笑著點點頭,心說真是孺子可教。本以為小公子是個迂腐的硬骨頭,沒想到思想倒是挺現(xiàn)代。
“小花花,那你快給我講講,你們那現(xiàn)在是怎么樣的?”
他激動地抓住了花青云的袖子,特屬于小男孩的那種好奇心,暴露地一覽無余。
“你只說了一千年前的事,那現(xiàn)在是如何?女子還可以當將軍嗎?”
現(xiàn)在的女子如何?這句話一下子將花青云的回憶拉遠,遠到隔了好幾個世紀,好幾個星河。
在那個世界,女子終于不用只是按一個女子的活法活,而是可以將自己活成一個真正的人,一個大寫的人……
“在我們那兒啊,女子能做的,可不止這些?!?p> 她閉上了眼睛,好像回到了那個熟悉的現(xiàn)代社會,重新躺在了自己舒適柔軟的床上,耳邊的音響聲斷斷續(xù)續(xù),廚房里好像傳來了媽媽做飯的香氣。
“在我們那兒啊,男子能做的事,女子都可以做?!?p> 她微笑著,向公孫冰描繪了一個完全無法想象的圖景。
“在我們那兒,女子可以做官,有的女子,甚至可以掌管一國。女子還可以做教書先生,做博士,著書立說,傳遍后世。女子還可以去經(jīng)商,和男人們一樣征戰(zhàn)商場,富甲一方。
還不止這些呢。在我們那兒,一個女子可以選擇結婚,也可以選擇不結婚??梢赃x擇生子,也可以選擇不生子。她們有選擇男人的自由,也有離開一個男人的自由。當這個男人始亂終棄,愛上其他女子時,她們也可以瀟灑放手,奔赴下一個對的人。
盡管……盡管有些時候,她們的這些選擇會遇到些阻礙,有些人會因為她們是女子,便不給她們做選擇的機會。
這種時候,她們不會像這里的女子一樣認命,不會像花生米一樣,滿嘴都是封建思想,滿腦子都是男子唯先。她們會團結起來,姐姐妹妹們互幫互助,一起為自己的權益而努力。
在我們哪兒啊,男子和女子是平等的,女子能頂半邊天??!”
女子能頂半邊天啊……
花青云說到這,眼眶有些濕潤了。每當想起這些,她便異常想念自己的故土,想念家里的爸爸媽媽,一草一木。
穿越到這里來,她不知道是幸運還是不幸。能遇到公孫決這樣的王爺,小王爺待她又不薄,此乃一大幸了也。
可是有人庇佑,就一定能活得自由自在嗎?她想起了白月茹,那個本應像雄鷹一樣,在草原上翱翔的女孩。她也算是出身名門,背靠官宦之家,然而這樣的身世,卻也因行動打扮如男子,而被京城的姑娘們?nèi)⌒ι踔潦俏耆琛?p> 她未來的命運,真的在自己的手里嗎?
花青云不知道。她這副身體才三歲,命數(shù)還很久,路途還很長,可她不知道是否有一天,這條路就變得一眼能望到頭了。她也不知道如果到了十幾歲,公孫決的庇佑,是否會抵擋這個時代的洪流。
她越想越害怕,越想越擔憂,眼眶子里的淚珠,就也像斷了線一般,不爭氣地掉了下來。
公孫冰聽她說話聽得入迷,他不知道,這個世界上居然有這樣一個地方,女子們和男子們是一樣的,那里的女子過著完全不一樣的生活。或者是說,那里的女子,可以過自己想要的生活。
他癡癡地盯著花青云,就好像看到了那個世界。
直到……直到他看到花青云的眼中泛起淚花,一串串淚珠如珠子般流下,就連那小巧的鼻尖處,也都有了幾滴晶瑩。
“你……你……”
他變得手忙腳亂起來。
不是他沒見過哪個女孩子哭,從小到大,被他欺負過的女孩子不計其數(shù),上到自己的表姐宣嘉郡主,下到公主府的灑掃丫鬟。她們有些哭得梨花帶雨,有的又哭得又驚又懼,可是沒有哪個,能真正哭到他的心里。
每次惹哭女孩子,他都是一笑了之,或者嘲諷以對,沒有哪次,能像這次一般慌神。
“你……你怎么哭了?。俊?p> 他小心翼翼地問道,就好像花青云是個脆弱的瓷娃娃,稍微高聲一點便會破碎。
可惜他聲音太小了,完全沒有被沉浸在傷心情緒的花青云所聽見。
只見得花青云越哭越兇,哭聲越來越大,那撕心裂肺的哭法,就好像再也見不到爹娘了似的。
他笨手笨腳地想去幫花青云拭淚,可是一個淘小子,哪會有手帕這種玩意,只得用手指去幫忙。
可是他那手指,又粗又糙,毛手毛腳的,碰到花青云臉上,更讓他不舒服,還沒挨上去一會兒便被花青云打開了。
“你不要哭了,好不好?小花花,是不是我做錯什么了,還是我說錯什么了?你打我罵我就是了,不要再哭了啊……”
他一遍遍地哀求小花花,一遍遍地說著自己錯了。雖然他也不清楚自己錯在哪了,但就是覺得,這樣做會有效。
花青云總算聽清了他說了些什么,拉過他的袖子,猛揩了一下鼻涕,蹭了蹭眼淚,這才說道:
“沒有沒有,不關你事……”
“那你到底為什么哭了呀?”
公孫冰歪著腦袋問道。
“我想家了……”
巧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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