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良玉率領將領們去見李化梓和胡詔年。
戰(zhàn)斗結束了,自然經(jīng)進行戰(zhàn)斗總結,籌劃后續(xù)事宜,這些都是必要的步驟,秦良玉前來主動登門求見,已經(jīng)是放低了姿態(tài)。
但令大家沒想到是——竟然吃了閉門羹。
李化梓的親兵說:李將軍身體染恙,胡公公鞍馬勞乏,兩人均不便見客。
這……
讓人下不來臺了。
麻倉收當時就炸了,“什么?不便見客?我們不是客人,是來商量戰(zhàn)后事項的,這是公務,他閉門不見,什么意思?”
左支重皺著眉頭說:“你們再通知李將軍和胡公公,我們不是來求他們辦事,這是皇帝派下來的公務,總得有個說法才行?!?p> 親兵也為難,攤攤手,“這……”
秦良玉說道:“算了,不必了,咱們強求無益,走吧?!?p> 轉身就走。
一幫將領氣哼哼地跟在后面。
對于“身體染恙不便見客”的人,用不著求他,求也沒用,秦良玉講究禮數(shù),但是也肯定不會低三下四。
我恭謹,卻不等于諂媚跪舔。謙遜是我的氣度,骨氣也是我的素質。
對于大尾巴狼,讓他在一邊晾著去就行了。
……
秦良玉帶著眾將去見成都宣扶使薛驥。
薛驥聽說是秦良玉來見,急匆匆跑著就奔出府外,跨下臺階朝著秦良玉鞠個九十度的大躬。
“秦將軍,久仰啊,終于把你們盼來了,昨天我和知府張文公還在念叨,說要去城外組織百姓迎接你們,歡迎白桿兵入城,沒想到你們來得這么快……”
這份熱情讓人心頭猛地一暖,把剛才在李化梓那里受的憋氣全都驅散了。
熱情和禮節(jié),這是對人的尊重。
“請請請,各位請,”薛驥臉上洋溢著興奮之光,將秦良玉一行讓進客廳,并吩咐手下人,“立刻去請張知府。”
“不用了,”秦良玉笑道:“呆會我去拜訪他?!?p> “哪里,我們象盼星星盼月亮一樣盼著你們來呢,還用得著您親自跑?秦將軍,這回成都解圍,到底是誰的功勞,我們不是傻子,大家的眼睛都是亮的?!?p> 幾句話,似春風送暖,說得人心情舒暢。
坐在客廳里,主人客人,都笑逐顏開。
時間不大,知府張文善來了,進入薛驥的客廳,張文善恭恭敬敬向秦良玉等一干將領見禮,寒喧已畢,開門見山地問道:“秦將軍,你的部下有多少兵馬?”
“這回開到成都來的,二萬一千兵卒。”
“好,”
張文善說道:“二萬一千……我給每個兵卒贈送一副鎧甲,一副馬蹬,一共二萬一千套,另外……”
“?。俊?p> 秦良玉吃了一驚。
這可不是說著玩兒的,鎧甲,那是“鐵甲騎兵”才有的高級裝備,價值高昂,每副鎧甲要值十兩銀子。
十兩銀子是多是少?這個得按當時的物價來算。明朝官員的薪俸低廉,一個七品文官或武將,一年的俸祿大約是50——80兩銀子。
沒錯,一年就掙這么多。
所以,歷史上那些不貪污的官員,往往都是“兩袖清風”,這是有事實根據(jù)的。
至于有些街頭快板書里唱的,動輒就是“我掏十兩銀子請你吃飯……”這純屬是胡說八道呢。
現(xiàn)在,張文善一張口,就要給兩萬多士兵每人贈送一副鎧甲……這事兒足夠讓秦良玉等人震驚了,我的天啊,怪不得成都稱為是天府之國,這也……太有錢而且任性了吧。
而且還有馬蹬!
當初,清朝的起家老祖宗努爾哈赤,是靠著“十三副鎧甲”起兵,打出一片天下。
那么這兩萬多副鎧甲……
我擦!
讓人眼前直冒金光。
就算你們富得流油,這出手也太大方了點兒,秦良玉心里明白,張文善是這感激自己解成都之圍,這才舍命大出血。
當初,自己寧可被李化梓搶功,不肯匆忙攻擊,去給李化梓的部隊“擦屁股”,這才殲滅了叛軍楊應龍的主力……原來人家成都軍民并不傻,誰才是戰(zhàn)斗中真正的功臣,成都人心里亮堂著呢。
一陣感動。
自己的努力能夠被承認,被認可,這是最讓人熨貼的事。
秦良玉趕緊站起來搖手,“不可,張知府,我的部隊從來不穿鎧甲,山地作戰(zhàn),鎧甲不利,馬蹬也用不著,您的好意,良玉和將士們心領了,深表感謝,這些饋贈,愧不敢當。”
朝著張文善深施一禮。
張文善和薛驥對視一眼。
“那……既然貴部不需要鎧甲,這樣吧,我們給每位將士,打造一襲黑色戰(zhàn)袍,一柄精鋼匕首,另外,襦巾、鞋襪、箭囊、軍中的鑼鼓旗幟、帳蓬炊具、糧草給養(yǎng)……我們保證供應,從現(xiàn)在到年底,部隊的餉銀,我全包了?!?p> 我勒個去。
這可真大方啊。
人家是誠心給,你再推辭就不合適了,秦良玉當既欣然允諾,收下了這份厚禮。
接下來,大家坐在客廳里,商量了另一件事。
向朝廷奏報戰(zhàn)斗情況。
仗,打完了,勝利完成任務,立刻就得用八百里快馬,把詳情匯報給遠在北京的崇禎皇帝。紫禁城里的皇帝先生還焦急地等待著前方作戰(zhàn)的消息呢。
張文善說道:“本來這件事,應該把李化梓將軍和胡公公也給請來,大家一起共議,共同擬定奏章,但是……唉,出了點小差頭?!?p> “怎么了?”
“這個……怎么說呢,李將軍倒沒什么,這人唯唯諾諾,總也不肯出頭拿主意,主要都是胡公公的意思,唉,這位胡公公……說好聽的,就是好大喜功,他讓我和薛將軍,將成都解圍之攻,全算在他和李化梓的頭上,我和薛兄弟當然不肯,實話實說,此次作戰(zhàn),秦將軍應該是首功……”
“呵呵,”秦良玉笑道:“這個么,其實無所謂,就算李將軍頭功,我沒意見。打仗是為的殲滅奸賊,又不是為了搶第一?!?p> “非也非也,”張文善連連搖頭,“秦將軍,蜀中一戰(zhàn),牽連西南半壁,震動全國,此乃大事,不可隨意,功就是功,過就是過,我和薛兄的意思是如實奏報,如果一味遷就于人,豈不成了歪曲事實?因為這事,昨天和胡公公吵了一通,大家不歡而散?!?p> 哦……
原來是這樣。
秦良玉和將領們明白了,怪不得在李化梓的門前吃了閉門羹,原因在這兒。
說到底還是為了“名利”二字。
歷代對軍功的賞賜最重,在戰(zhàn)場上立下功勞,那是可以封妻蔭子,留傳后世,享受無窮的。李化梓搶功,倒也不難理解,但是……你總不能以踩扒別人為代價,那就有點不要臉了。
麻倉收一拍大腿,“我說話直來直去,那胡詔年就是個狗屁不通的夯貨,本事連頭豬也不如,心胸還沒個雞屁股大,這種人活在世上,就是專門來丟人的……”
“太對了,”
薛驥高聲附和,“麻兄,我和你對了撇子,沒錯,這種人就不用理他,對待大尾巴狼,最好的辦法就是一腳把它踢進茅坑里,讓它該干嗎干嗎去?!?p> 秦良玉和張文善對望一眼,相視苦笑。
這兩位將領,說話雖然粗俗,然而卻讓人覺得痛快無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