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明日隔山岳，世事兩茫茫

　　2020年3月2日，星期一，小雨

　　倒春寒，在所有人以為春天來臨，氣溫上升，可以脫掉厚棉襖的時候，猛地殺了一個回馬車。

　　今天的冷水都冷的刺骨。

　　洗碗又要重新戴上加絨手套，我真的不喜歡戴手套洗碗，雖然戴手套可以防止雙手被洗潔劑侵蝕，讓雙手避免粗糙，可是我有時候還是不喜歡。

　　我沒有想到聰聰會有先天性心臟病，這意味著她無法做絕育手術(shù)。

　　我現(xiàn)在很慶幸當(dāng)時沒有因為便宜選擇SHDWYY，之前就在論壇上看到過有人發(fā)帖子說那家寵物店不好，但是當(dāng)時也沒有樣寵物，也就沒有仔細看。

　　絕育之前在當(dāng)?shù)卣搲厦鎲柫讼?，回答的人里全都說那個寵物醫(yī)院不好，技術(shù)不行，不專業(yè)，然后我還是選擇了貴的那一家。

　　事先也沒有做什么檢查，簽了手術(shù)通知書后就直接開始打麻藥，當(dāng)時簽通知書的時候我大致看了看，和醫(yī)院里病人做手術(shù)沒什么不同，都是術(shù)中會有一些不可控的事故發(fā)生，像什么大出血，休克，窒息等等，我沒有在意，因為我知道這些都是常規(guī)要列出來的問題，只有極少數(shù)的情況會發(fā)生，我覺得聰聰不會有這些問題，她看起來這么健康。

　　大概十五分鐘過后麻藥開始起效，聰聰有了睡意了。

　　然后被抱去手術(shù)室消毒，準(zhǔn)備做手術(shù)。

　　當(dāng)時的心情是有點激動的，一想到手術(shù)后就不用擔(dān)心她以后會懷孕，這樣之后把她送回農(nóng)村就不會有生小狗的煩惱了。

　　今天一大早寵物店就有點忙，先是聰聰絕育，然后馬上又來了一條哈士奇嘔吐拉肚子，不知道是不是狗瘟。

　　然后是一個男的抱著一堆泰迪幼犬來斷尾，都是剛生下來沒多久的小泰迪，尾巴上硬生生地幫上一根橡皮筋，纏了一圈又一圈，知道再也沒有辦法纏為止，整個過程小狗都在一直叫。

　　剛看完熱鬧沒多久，正在做手術(shù)的女助理就出來叫老板，然后老板進去，馬上就出來說聰聰麻藥過敏了。

　　我當(dāng)時驚訝了，我沒想到聰聰會麻藥過敏。

　　我跑過去，就看到聰聰整個就僵在手術(shù)臺上，口唇發(fā)紺，舌頭伸地老長，呈青紫色。

　　也沒有心跳，助手不停地按壓心臟。

　　她裸露在外的肚皮也開始出現(xiàn)了花斑，我當(dāng)時以為是過敏癥狀，現(xiàn)在才明白那是瀕死癥狀。

　　看著聰聰快死了的樣子，我的眼淚一下子就冒了出來，我看著他們搶救，顯然老板也慌了，讓助手去換藥，然后是打腎上腺素搶救。

　　手術(shù)沒法做了，主要目標(biāo)是搶救。

　　在醫(yī)院也呆了那么久，我知道有時候病情發(fā)展很快是可以瞬間死亡的。

　　可是我并沒有做好準(zhǔn)備。

　　其中一個助手按壓心臟起了效果，從之前的沒有心跳開始有了微弱的搏動。

　　這讓所有人都看到了希望。

　　其中一個助手讓我喊聰聰?shù)拿?，然后我開始不停地喊，喊了兩聲就感覺她的呼吸好像好了一點，然后我繼續(xù)不停地喊。

　　從渾身青紫到肚皮上的花斑消失，到呼吸起伏逐漸規(guī)律，到瞳孔開始縮小，呼喚眼球開始轉(zhuǎn)動，再到開始有力氣抬腿，這整個過程應(yīng)該不超過五分鐘。

　　五分鐘，生與死距離。

　　像是坐了一趟過山車，心情經(jīng)過了一個巨大的起伏。

　　之后聰聰慢慢好轉(zhuǎn)，漸漸地能發(fā)出聲音，從能發(fā)出聲音的一刻起就在不停地抱怨。

　　我知道她在給我說她又多么害怕，眼淚鼻涕都出來了，我還是第一次看見她這樣。

　　我想如果今天聰聰搶救不回來了，她一定會怪我，為什么要讓她去死，我也會怪我自己，看到她差點死掉的時候我就后悔了，后悔帶她做手術(shù)，打麻藥的時候她心慌煩躁的時候肯定很難受，后來呼吸不過來心跳停止的瞬間肯定也很難受，她肯定很無助很害怕，在那個時候我沒有在她旁邊。所以她醒過來之后才會一直不停地抱怨。

　　想也知道，從鬼門關(guān)里走了一回，是我的話肯定怕的要死。

　　后來老板說聰聰先天心臟有問題，打麻藥會導(dǎo)致心源性休克致死。以后都不能做手術(shù)。

　　這種情況他們家只遇到過兩例，其中一例就是聰聰，我當(dāng)時只沉浸在壞運氣中，忘了問另外一例救活過來沒有。

　　那一刻，我覺得生與死的距離真的好短，彈指一瞬間，就可能天人永隔。

　　真的是“明日隔山岳，世事兩茫?！薄?p>　　雖然未來可以有無限想象，可是關(guān)于未來，關(guān)于未知，卻又既恐懼又茫然。

　　我從沒有想過聰聰就這樣死去會是什么狀況，我肯定會哭，我發(fā)現(xiàn)，我完全想象不出來聰聰就這樣死去我的心情會怎樣，可能會后悔，會悲傷，會怪我自己為什么要做手術(shù)，會抱怨為什么她要得這種病。

　　可是聰聰是個很堅強的狗子，她挺過來了。

　　她命不該絕。

　　大難不死，必有后福，說不定她以后會很好。

　　我一直都知道我沒有做好親人離開的準(zhǔn)備。

　　從小到大，家里所有人都健健康康的，我也體會不到鄰居家有人去世是什么感受，聽說的時候只是很平淡的一句：哦，他死了啊。然后再也沒有下文，心里沒有一點波動。

　　可是今天，這突如其來的變故打得我措手不及。

　　我想起小時候媽媽一個人去外婆家，那個時候家里窮，舍不得買坐車的票，媽媽要去外婆家全靠騎一輛二八自行車，一個來回要騎一天。

　　我那個時候晚上睡覺會想媽媽，不知道腦袋瓜里怎么想的，老是會想到媽媽在路上遭遇不測，再也回不來，常常想著想著就會一個人躲在被子里哭。

　　后來慢慢長大就沒有再想過，也忘了當(dāng)時的心情。

　　后來偶爾腦袋里偶爾會閃過家人要是突發(fā)意外怎么辦，當(dāng)時就會很害怕，然后就不再想。

　　今天我才發(fā)現(xiàn)，我一直害怕面對親人離我而去。

　　可是隨著我慢慢長大，爸爸媽媽阿公阿婆慢慢變老，不時這里痛那里痛，看著他們身體一天不如一天，我的心里就會害怕。

　　還記得電視劇《請回答1988》里面德善的奶奶過世，她的爸爸崩潰的一句：我再也沒有媽媽了。

　　還有前幾天在電視里看到因為肺炎疫情而不行離世的一名中年男子，他的女兒無助的哭喊著：怎么辦，我沒有爸爸了...

　　我不想體會那種撕心裂肺的疼痛，我想要我的家人都好好地，陪著我。

　　學(xué)校教育我們要努力爭取，要掙好前程，可是沒有認(rèn)真教我們?nèi)绾螌Υァ?p>　　我還是個膽小鬼，我不想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