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一沓試卷與成績冊毫不客氣地被扔在辦公桌上。李澤嚴肅著臉,夕陽貼著他的背影照來,寬大的黑木辦公桌如同法院的審判庭,顯得肅穆無比。
再看著面前低頭不語的陳歌,李澤心頭是五味雜陳。
雜著這個姓陳的……
……
“這是什么?”
連低頭撿試卷的陳歌都被這張突兀的信封吸引了眼球。李澤緩緩地將信封撿起,抬頭看向葉桐:
“葉桐,我能看看吧?”
“這……”葉桐面色為難,卻朝陳歌看去,分明是和陳歌的私事。
“校長,這是……”李澤看葉桐支支吾吾的模樣更加好奇,終于禁不住誘惑把信封拆開。
陳歌心頭突然一緊,葉桐眉目間好似悠遠著一股深意。
……
“真是好大的膽子呀!陳歌!”把辦公室的門閉上,李澤擎著拐杖就向站在屋內(nèi)正中央的陳歌戳來,把陳歌搖晃地像一個小雞仔:“丟人都丟到別的學校了!”
“我教學這么長時間,看到過為考試不擇手段的,拿手機,帶小抄;看到過為考試賄賂老師的,攀親戚,上速班,卻從來沒有見過你這樣的學生,敢把答案偷出來后還私自販賣,連別的學校都參與了?!?p> “虧我還在聯(lián)考總結會上向別的校長吹噓說:‘你們這一屆的學生是最有希望讓封都學院崛起的一屆’,看來實在是我老眼昏花,看錯了你們!簡直是學校的恥辱!”
“這,校長別生氣,別生氣。喝口水……”一旁的教導主任看著這位為教育事業(yè)勤勤懇懇的老人氣地滿面通紅,趕忙起身端茶讓他緩緩。
“你說,你準備怎么處理這件事。”李澤又手扶背后,看向教導主任,臉上的皺紋像刀刻般蒼勁。
葉桐的信封里其實是一張勸降信,并沒有挑明陳歌的所有行為,只是說本人知道陳歌的一些動作,但是都是同學希望他以后能夠私下平息回頭是岸,不要再為了利益而出賣學生的靈魂。
辭令大義凜然,頗有不忍看著同胞走向這條不歸路的痛心疾首……
所以……
李澤就憑著某人信封中的幾個關鍵人物,一下子提溜出了不少東西……
“嚴懲不貸?!备叨昙壷魅乌w同康瞪著眼睛喊道,讓一直默默無聲的陳歌都禁不住顫了顫身子。
“陳歌連同參與者不僅違反校規(guī)校紀,更甚把學子的努力成果踩踏玷污,用金錢交換名利。雖然參與聯(lián)考的其他學校我們無法過多追溯,但這件事必須對本校的所有學生都要有一個交代?!?p> “嗯……”李澤終于喘出了一口氣,面色都正常了不少,但一想到另一個方面又虛弱了不少,擺擺手道:“但答案終歸是從我們學校傳出來的,對外宣傳也有損學校的名譽,懲罰措施你和其他校董事們商談吧?!?p> “好?!壁w同康鄭重地點點頭,拉著失了魂的陳歌走出校長辦公室。
門外,葉桐正抿嘴微笑看著窗外的月湖竹影,讓剛經(jīng)歷過身心俱疲的趙同康心頭苦澀。
唉,明明是傳授知識的殿堂,卻生生地成為了社會利益的發(fā)源地和這些勢力子弟的戰(zhàn)場。
真是……悲哀……
“趙主任好?!比~桐轉身打聲招呼。
“嗯?!?p> 陳歌慌不擇路地跟在趙同康身后,經(jīng)過葉桐身邊時還不忘記給他一個白眼。葉桐算是深深體會到了:這個陳歌恐怕仍會賊心不死。
畢竟,這個明面上校霸的背后,可是有一個更狠的人呀。
不過……只要那個人不是閑得來給葉桐找樂子,葉桐也懶得去理會這種人的糾纏。
咔嚓,小心地把頭露在校長室門縫。
噼啪!嘭!
一沓的文件噼里啪啦地砸在了過來,葉桐趕緊縮回腦袋躲在門外。怎么說來著,他就覺得自己把這盆水攪混,水盆的主人肯定不會滿意。
“要進來都不會敲門嗎?”李澤在辦公室里喊。
“嘿嘿?!比~桐笑瞇瞇地反手關門,邊走邊收拾著散落一地的文件,遞到李澤面前:“這不是害怕你一氣之下暈過去了嗎?我難道要等到你……嗯……”
李校長淡淡地抬起眼皮。
殺氣!
葉桐訕訕一笑,往后站了站。
“你好像很開心這次陳歌的把柄被你給翻了出來?”李澤五指交叉,教學這么多年,仍是感覺自己看不透眼前這個學生。
真是的,連把他去陳歌寢室,通過他校長的職位來增強威懾力都算計在內(nèi),這個家伙可不是一般的鬼機靈。
估計家里面就是因為這樣才把他送來這里吧……
“校長沒什么要問的嗎?要是沒事我就先……”葉桐支吾著想離開。
現(xiàn)在可是老包不在教室巡視的唯一時間段,他可不能錯過這個抄作業(yè)的最佳時間。
“你就這么不想看到我這個糟老頭子?”李澤似笑非笑,突然一口氣一嘆:“誒,老了不中用嘍,到處都遭人嫌棄呀?!?p> “校長您可別這么說,您可是咱們封都市的第一教育家呀,要是您都說自己是糟老頭子了,那我們的老師豈不是無地自容了?!比~桐趕忙回答,心底卻腹誹不已,只能給出八個字評價——倚老賣老,狡猾腹黑。
“哼!”李澤端起茶杯,搖頭抿了一口:“你們這些家伙,背后瞞著我什么事干不出來,小動作不斷。我這個老人可不是糟老頭子嗎?”
“可這不也是您在董事會的事務太繁忙了不是?!比~桐的話突然讓李澤動作一頓,不知該如何回答。
是呀,好像自打和那些贊助學校的家伙們打起交道來,自己確實是沒怎么管理過學生事務了。
還美其名曰學生會半自主化管理,結果陳歌東窗事發(fā),那些以學校聲譽巧立名目的董事們不是到現(xiàn)在都沒有一個音信。
李澤略有深意的看向葉桐,卻發(fā)現(xiàn)本人的眼睛出奇地純潔。到不知是做戲還是真性情?
“只是……這就是社會呀……”
讓葉桐這家伙之后做份昨晚違紀的檢討,李澤終于把他打發(fā)走了。
他知道,他想知道的東西葉桐肯定會封口不言,畢竟陳歌瞞天過海地販賣答案,這中間的利益鏈可不是普通人的信息網(wǎng)能搜羅出來的。
可實際上,是他自己想多了……
但此時的葉桐卻沒在意這么多,正耷拉著肩膀從大氣的行政大廳中走出,臺階下林伊伊正站在梧桐樹下挽臂等著他。
斜陽襯著滿地的燦爛梧桐葉,黃金色的光芒將林伊伊的臉頰映得秀美如畫。
還說自己多么熱愛學習,葉桐心想。這姐妹兒把自己的臉蛋玉指保養(yǎng)得比雞蛋清還嫩,那么多的時間她是怎么擠出來的?
就算自己家是開美容院的……
“魯器他們?nèi)四??”兩人朝教學樓走去,葉桐問道。
怎么說自己的老大做了這么件驚天動地的大事,豈能少得了兄弟們的吹捧?
林伊伊沉著臉盯向驕傲似公雞般的葉桐,沒了往日的蠻橫,突然定住身形:“葉桐,你老實說。你是不是靠著家里的關系把陳歌的老底掀出來了?”
“嗯?”平靜如河畔的微風楊柳,葉桐靜靜地轉身,卸下自己的黑色眼鏡框掛在胸前,連同劉海都飄了飄:“你們都懷疑我?”
……
這所學校,高官子弟無數(shù),規(guī)則同樣無數(shù)。
有普通高中的實力至尊原則,成績排名就是你站住腳尖的底氣;有社會浮躁的勢力氛圍,你自己的勢力同樣使你在附庸中變得強大;有拉幫結派,黑白道之間的暗流涌動,你永遠不知道自己什么時候就被人當了槍使……
可最根本的一點,一旦你違背,就會被所有的學生所唾棄,不齒。
那就是無論什么時候,都不要直接利用家里的資源來為自己造勢,甚至是向同學出手……
很顯然,葉桐已經(jīng)走到了這條規(guī)則的邊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