處理好奚家二老的身后事,奚瑤遣散了眾家丁,水蓮幫她執(zhí)行。
“如今西溪鎮(zhèn)、覃芽鎮(zhèn)怕都不太平,這些銀子今天都分了你們,各自遠(yuǎn)離這是非之地吧?!?p> “小姐,讓他們走吧,我老了,就在這兒看看家護(hù)護(hù)院兒,種一畦果蔬,也算每年能給老爺太太進(jìn)點兒鮮果?!惫芗谊P(guān)老卻是死活也不肯走。
“小姐我也不會離開你的?!彼徱惭蹨I汪汪的來表述衷腸。
曾經(jīng)繁榮一時的奚府最后竟只剩下了三個人。
訾堯想帶他們主仆去負(fù)鳩山,有子巖和訾堯在,青眼花狐絕對討不了好,干脆又像消失了一樣,訾堯和子巖翻遍了整個覃芽鎮(zhèn)也沒有找到青眼花狐的落腳點。
“這個花狐實在狡詐,我們竟也找不到他!”
“青眼花狐第一要對付的就是你們負(fù)鳩山,而你們又無奈他何,這個時候我去難道不是找死么?”奚瑤的回答顯得冰冷而不近人情。
“可是奚姑娘,你不能就這樣待在奚府?萬一宮玦查到西鳳鳥和你父親有關(guān),她一定會先殺你而后快?!弊訋r對于奚府的事情已是萬分自責(zé),奚瑤若是執(zhí)意留在奚府,恐怕不日就是死路一條了,他不能再讓奚姑娘出什么事情了。而且說到底,奚軒勉不也是為他們爭取機會才犧牲自己的么。他知道,自己的命也算是奚軒勉救下的,奚瑤今后就是他的恩人了。
“這是我家,我不在這兒還能去哪兒呢?”
“奚侄女,辭靖為了你還在遠(yuǎn)涉南洋之境,以身犯險,難道你卻要在這兒等死?這樣豈不是白白辜負(fù)了辭靖的心?”
見奚瑤不說話,子巖繼續(xù)承諾自己的決心:“跟我們回負(fù)鳩山吧,就算負(fù)鳩山終有一日面對強敵,我子巖和喬家兄妹也會拼命護(hù)你周全!”
聽到喬詩遠(yuǎn),奚瑤終于略微回過神來。是啊,她的人生還有太多不甘心:究竟西鳳鳥是不是父親帶回來的,究竟辭靖哥哥會不會找到醫(yī)治血疾的關(guān)鍵,究竟詩遠(yuǎn)哥哥還能不能有機會原諒自己。
“西鳳鳥詭異異常,它若不現(xiàn)身,凡人更本找不到的,而且西鳳鳥到底是不是父親帶回來的,只有去了南洋之境才知道!”
“小姐,水蓮陪你去!”水蓮第一個明白了奚瑤的意思。
“不行,此去南洋之境困難重重,先不說莽山火雷重重,第一關(guān)兩萬里暗海就會死去大批人,何況你身患重病。”尋常人受點傷或許撐一撐還能熬過暗海,可是奚瑤受一點外傷就血流不止,怎么可能安然度過暗海。
“我意已決,奚家祖上也曾有過女子渡過萬重劫難抵達(dá)南洋之境的記載,她可以或許我也可以,誰知道這樣的血脈還有哪些易于常人的地方呢?”
“奚瑤!”
“子巖,你不必勸我了,我知道你們是為了我好,可是父親的名譽,奚家的清白只能我自己去查明。父親曾經(jīng)說過,若有人想要從南洋之境帶靈獸出去,都由司荒洞主管理放行,只消去一查便知了?!?p> “我......”子巖內(nèi)心痛苦萬分,他一面想和奚瑤共患難,同歷劫,可是一面又清楚自己的身份,負(fù)鳩山大敵當(dāng)前,自己卻連青眼花狐的老巢都還沒有找到,他的內(nèi)心充滿了挫敗感......
“這樣吧,我和奚瑤侄女同去,山主老兒給我的任務(wù)是尋找宮玦,宮玦恐怕也早已得到消息去南洋之境找詩遠(yuǎn)徒兒去了,所以......”
“正是,有老仙人相陪,我們就不怕啦?!彼徛牭萌绱税才耪邢聭?,她起初還有點心里打鼓,別到時候主仆二人都回不來了,現(xiàn)在有個會法術(shù)的神仙在邊上,應(yīng)該是高枕無憂了吧。
她忽然的大聲,唬得奚瑤和子巖一愣一愣的。
“你這個孩子想嚇?biāo)牢覀冄??!?p> 連奚瑤也覺得心里莫名其妙松了一下,雖然還有一絲悲傷,可是生活終于重新恢復(fù)了動力。子巖提著的心終于放了下來,只要她肯好好活著,這比什么都重要。
訾堯他們抵達(dá)暗海的時候第一艘船才剛剛離岸,而下一趟船要再等三天。
“先找個地方住下吧?!宾蜻@么吩咐著,如果他知道詩意和辭靖也在船上,恐怕無論如何也會施展些什么法術(shù)追上去吧,可是現(xiàn)實就是這樣殘酷。
詩意上船時就感覺到了出來尋船的訾堯,害怕被訾堯說她消極怠工,而且他不想和老頭一起出行,所以她故意拖著辭靖東躲西藏,直到帆船開走。
“詩意,我說你到底在躲什么?”
“一個死老頭!”
“你欠人錢了么,追賬的上門了?”
“本姑娘欠的錢誰敢來要!”詩意說著霸氣將腳踩到船舷上去。
辭靖在這之前的從來沒見過女子可以這樣,奚瑤雖然調(diào)皮,可總還能保持著大家閨秀的儀態(tài)......也不知奚瑤怎樣了......還有沒有受傷,西鳳鳥有沒有再到西溪鎮(zhèn)傷人......
“辭靖哥哥,你看什么呢?”詩意看著他忽然眼睛都直了,順著眼神望過去又什么異常都沒有看到。
“那個,是不是奚瑤?”
詩意順著他手指的方向再次眺望,卻什么也沒有看到,于是嬌聲笑道:“你是想念奚瑤姐姐了吧?”
辭靖微微一笑看著海面不再說話,他什么時候停止過想念呢?
幸虧三天后風(fēng)平浪靜,訾堯、奚瑤和水蓮也在最后一排登上了駛往萬里暗海的大船。
“這是今年的最后一班船啦?!?p> “這才入夏,離封凍之期還遠(yuǎn)著呢!”這是奚瑤的聲音。
“什么,那我們豈不是有去無回了?!彼徃雨P(guān)注的是回程的船票。
“慌什么?在這暗海之上航行一個月,過莽山一個月,在南洋之境尋人半年,這里也就開船啦?!?p> “我......”水蓮哭喪著臉渾身癱軟坐在甲板上,她的故鄉(xiāng)啊,這一去竟要大半年之多,我還有沒有小命回來看你們哦......
“丫頭,你現(xiàn)在后悔還來得及,我現(xiàn)在還可以施展法術(shù)送你上岸?!宾驑泛呛堑囟核?p> “我才不要離開小姐。”
“‘現(xiàn)在還’可以,訾堯前輩的意思是?”
“這暗海之上任憑有什么法術(shù)都是施展不開的,除了上古大神,和暗海自己孕育的靈類,其他無論何種靈類在這暗海之上也不過就是一介凡人?!?p> “什么!”水蓮再一次爆發(fā)出一陣驚天動地大大喊,她這次算是玩完了,這暗海之上誰知道有什么妖怪,哎,等等,等等,“我怎么有點暈啊?!?p> “你不常坐船,習(xí)慣個三五日便好了?!?p> “嗚......”水蓮發(fā)出一陣哀嚎。
這一船的人除了水蓮和奚瑤,大概人人都知道,暗海之上初夏之后暴風(fēng)驟雨,然后便進(jìn)入持續(xù)半年的寒雪結(jié)冰狀態(tài),所以剛剛訾堯才說是最后一班船。當(dāng)然也有不要命的冒死者私下開船,不過往往百停里也就有一?;盍讼聛?。
水蓮?fù)铝藥兹蘸蟊懔?xí)慣了,訾堯漸漸開始嗜睡,水蓮知道老頭的法力正逐漸被暗海削弱,她片刻也不敢離開奚瑤。
“訾洞人也有這么老態(tài)龍鐘的時候呢!”閑來無事水蓮偶爾也會戲弄戲弄睡著的訾堯,老頭醒著的時候水蓮還是不敢造次的。
“小姐,這暗海也沒有說的那么可怕吧,除了讓老人家看上去普通了些,我看也沒別的。”
“暗海最可怕的不是存在在眼前的黑暗,而是你不知道什么時候,什么地方會出現(xiàn)一個能奪去全部人的生命的怪物,而你除了看著別無他法。”
“小姐,你說的太可怕了,?。 彼徳捯粑绰?,就覺得船被什么東西輕輕撞了一下,隨即緩慢停了下來,水面黑黢黢的風(fēng)平浪靜什么也沒有,“小姐你別亂動。”
水蓮慢慢走出艙外,只聽得外面亂叫:“船沉啦,船沉啦,快點救人?!?p> “什么?”訾堯不知道什么時候醒的,“老頭我可不會游泳。”
這個關(guān)注點也太奇怪了吧!水蓮心里默念著,嘴上卻沒空理他。
“別慌別慌,是前面有船沉了,有力氣的快去幫忙救人吧?!?p> “哎,那里有個姑娘?!?p> “那里,那里也有人。”
身邊傳來各種聲音,然后有東西紛紛落水的聲音。
辭靖最后的印象停留在水怪的尾巴上。他是第一個發(fā)現(xiàn)異樣的人,他們的船后面一直有一條尾巴,當(dāng)他指給經(jīng)驗豐富之人看時,大家都呈現(xiàn)出一副惶惶不可度日的神態(tài):
“完蛋了,完蛋了......”
“這是什么,為何大家都這樣懼怕?”詩意還心存希望。
“安海蛇君,傳說安海蛇是暗海孕育的最小的兒子,安海蛇天賦極高,從小被寵壞,他所到之處必是血流成河、生靈涂炭。我們,我們被盯上啦,我們完蛋啦......”
哀哭之人的聲音還未消失,他們的大船就瞬間開始沉沒:“詩意,詩意,詩意......”
辭靖和站在船尾的人被海蛇尾巴一掃全部落水,爾后海蛇張開血盆大口連船帶人全部吞如口中,然后搖著閃著金光的肥碩大尾巴消失在海平面之上。
一切發(fā)生不過一兩句話的時間。
“詩意,奚瑤,瑤兒......”
“辭靖哥哥,辭靖哥哥......”奚瑤拽著辭靖亂舞的拳頭,輕輕呼喚,站在身后的水蓮卻害怕辭靖會不小心傷到自家小姐。
“??!”辭靖從驚恐中醒來,“奚瑤?”他怎么會想到奚瑤此刻竟也身處在這暗海之上。
“我在哪里,詩意呢,詩意呢,你們找到詩意沒有,你怎么會在這里,訾堯呢,子巖呢?”他恢復(fù)意識第一句就開始擔(dān)心意識,恍惚中他似乎看見詩意也從船上掉了下來。
“辭靖哥哥,你冷靜點兒,我們沒有發(fā)現(xiàn)詩意,而且船行不能停留,不能回頭,我們已經(jīng)過了那片海域兩天了?!?p> “什么”辭靖恍惚了許久,才看看身邊的人,“訾堯洞主,對不起?!鞭o靖仰天長嘆一聲,眼淚滑出眼角。
他心存僥幸,掛念著詩意的安危,可是奚瑤又不顧死活上了這暗海之船,他的心里仿佛被火烤,被揪的生生的疼,滿腹的話無從說起,干脆不再開口。
“這哪里怪得了你!”訾堯嘆一口氣回到艙內(nèi)打關(guān)不語,平常罵詩意最兇的是他,可是最疼詩意的也是他啊,詩意還那么小,那么有天賦,他如何不心痛:不知現(xiàn)在身在海底的詩意要經(jīng)歷一場怎樣的情劫?這一關(guān)她若是過了即可圓滿,要是過不了,那便是斷了輪回,怕是要灰飛煙滅了。
最痛苦的還是奚瑤,這么短的時間經(jīng)歷了這么多的事情,她的心早已無法承受。她和辭靖都不知道詩意的情劫和這萬里暗海有關(guān),自以為詩意小小年紀(jì)就葬身大海了,奚瑤心里難過,將來有一天她和詩遠(yuǎn)若是在那南洋之境相遇,她要怎樣告訴詩遠(yuǎn),他的妹妹再也回不來了。
“奚瑤你怎么這么傻來這里冒險?你爹娘怎么放心你來......是不是西溪鎮(zhèn)出什么事了,那你們?yōu)槭裁床蝗ヘ?fù)鳩山,臨走的時候你答應(yīng)過我的啊......”良久辭靖才敢和奚瑤確認(rèn)西溪鎮(zhèn)的安危,奚家二老若是沒有意外,奚瑤去論如何也不會這般破釜沉舟的要去南洋之境。
水蓮細(xì)細(xì)將奚府的遭遇說與辭靖,說到激動時,一艙的人都跟著掉下眼淚。辭靖不時看著眼前的奚瑤,衣衫單薄,面色蒼白,天長日久的沒有清水的洗滌,頭發(fā)也泛出陣陣油光來,她的貝齒緊咬著下唇,深藍(lán)色的眼睛里透著堅定,但是看不透她的心思。他的瑤兒心里藏了多少委屈才會將心思隱藏的那么深?
老天啊,你到底想出多少折騰人的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