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面上的告別

　　銀灰色的沃爾沃在空闊的公路上前行，氣溫依然很低，遠(yuǎn)處有靜謐的森林，一路上穿過清冽的晴朗和氤氳的霧氣，蘭珊從保溫壺里倒出冒著熱氣的咖啡給原野喝。天色暗的時候，他們就開到附近的鎮(zhèn)上，吃當(dāng)?shù)啬涿畹氖澄铩?p>　　第二天上午，車行至接近Gstaad，蘭珊從座椅靠背上坐直起來興奮地讓原野把車停下。原野順著蘭珊手指的方向朝車窗外看去，公路旁一片間或裸露土地的稀疏草灘，緊接著是巨大的平靜到極致的幽綠的湖面，遠(yuǎn)處薄霧之后矗立著石灰色的堅毅的山峰，山頂覆蓋白雪終年不化。

　　原野走下車，清甜的空氣隨著呼吸一下子沁入身體，只穿了羊毛衫的蘭珊早已經(jīng)跑到草灘上，

　　原野回到車?yán)锬盟耐馓?，正好接到酒店確認(rèn)入住信息的電話，掛掉電話拿著衣服轉(zhuǎn)過身，蘭珊卻不在原本的位置。

　　原野的心跳漏了一拍，慌亂地越下路肩，蘭珊站在薄而透明的冰面上，桔紅色的毛衣在整片灰綠色的風(fēng)景中突兀得像一團(tuán)單薄的火焰。

　　原野向湖邊跑去，蘭珊在冰面上不斷向前，腳步緩慢而平靜，他不敢開口，只聽見風(fēng)聲和冰面下汩汩的水流。她的背影嬌小卻沉重，他仿佛看見下一秒冰面就裂開，而她不會轉(zhuǎn)頭呼救。原野和蘭珊一遠(yuǎn)一近地站著，原野終于緩過神來，喚著蘭珊的名字，他的心跳得很大聲讓他幾乎聽不見自己的聲音。蘭珊轉(zhuǎn)身的瞬間，臉上的神色如遠(yuǎn)山和冰湖一樣沉靜，然后她突然笑了，向他跑來，她被凍紅的臉上綻開的笑容讓他覺得溫暖，而她落在剔透冰面上的腳步又像是踩在他的心上讓他不安。最后，她落入他的懷里，他緊緊抱住懷中人但卻感覺空空。

　　在洛杉磯迪士尼的城堡前，雀躍的小男孩牽著媽媽的手等待著去買冰激凌的父親，原野站在冰激凌車前，耳邊響起陌生又熟悉的鋼琴曲，當(dāng)他反應(yīng)過來這一曲他曾聽誰彈過，才發(fā)現(xiàn)蘭珊在他生活中的那些日子他都還記得。在他的回憶里那個空蕩蕩的擁抱就是他們故事的終章。在那后來他們又度過了一段如常的生活，直到有一天回到家的原野在打開家門的那一刻就感覺到蘭珊走了，盡管她什么也沒有帶走，什么也沒有留下。原野也曾再一次停車在那個送蘭珊回家她下車的路口，也曾去那個蘭珊買過三明治的便利店買一包煙，但在內(nèi)心深處，他篤然明了他們不會再見。

　　鋼琴曲還未結(jié)束，原野拿著冰激凌向妻兒快步走去，他不能等，冰激凌很快會融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