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天下無敵手，古今第一人
鼎極三十年，八月十四。震川城，泰常茶館。
陸老頭又在說他那點(diǎn)兒江湖上傳爛了的故事。
“這回我要說的是當(dāng)朝國師紫虛真人，千軍萬馬西北平叛……”
“這個你前日剛說過。”底下有人起哄。
“話說二十年前，就在這震川城北的望山……”
“國師府大破連云匪寨，這個是你昨天講的?！边€是同樣的聲音，絲毫不給陸老頭留面子。
說書先生倒是不惱，捋了捋自己的一撮小胡子，向臺下望了望，端起杯子抿了口茶，瞇著眼又朝臺下望了望。
臺下有小孩見他半天不說話，忍不住發(fā)問，“陸爺爺，陸爺爺，那你今天到底講什么故事呀？要不再講一遍前朝皇帝的那個大房子吧？”——這基本已是日常事了，正因?yàn)橛羞@些半大小子前來捧場，陸云歧才有興致天天坐在茶館里說故事。
正在尷尬間，陸云歧突然清了清嗓子，“那我就說說天下第一吧?！鳖D了頓，看了看臺下鴉鵲無聲，滿意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要說這天下第一，三十年前，自然是那天羅門的開派祖師天星子。百多年來護(hù)佑我朝太平無恙，其人不但神功通玄，功參造化，醫(yī)卜星相更是無一不知、無一不曉?？芍^威壓一世，風(fēng)光無二?！?p> “不過這三十年來嘛……自從那日中秋，天星谷上上下下萬余弟子盡皆殞命，連帶著天星子也不知所蹤。這個名頭自然就落在了當(dāng)朝國師、紫虛真人他老人家的頭上?！?p> “當(dāng)年這大正朝似有大廈將傾之勢啊，結(jié)果紫虛真人橫空出世，打得巨室、圣地俯首稱臣，不但武學(xué)造詣不輸前人，更是輔佐陛下治國有方，開言路、通商道，使我國力翻了數(shù)倍不止，其貢獻(xiàn)超越流輩不知凡幾。故而江湖里說他天下無敵手，廟堂上則稱其古今第一人。”
說到這里，陸云歧笑了笑，“來來來，我考考你們，國師所做之《國策十丈書》開篇第一條說的是什么？”
《國策十丈書》——紫虛真人于朝堂之上一筆寫就，洋洋灑灑十丈有余，不但痛陳國弊，還有為君、為官、為人之道。更有甚者，江湖傳言，其書還包含著國師本人的武學(xué)感悟，尋常江湖中人看上一眼，功力精進(jìn)十年不止。
茶館里坐著的大多都是些向往江湖的半大孩子，學(xué)堂上過嘛也就上過兩天，先生是興許講過，但誰還記得那么清楚？此時一個個都愣著不說話。
陸云歧滿意地拍了拍手——裝逼成功，今日心情舒暢啊，沒成想又是剛才那個聲音打斷了他的意淫。
“國策開篇說的是民為邦本，其下又有七節(jié)，第一節(jié)就是“國之為國，皆因有民”。嗤，陸老頭你也就這些東西，哪還有什么新鮮貨？真正在江湖上廝混過兩日的豪士俠客，幾個肯聽他說書？對街的紅袖招不好嗎？芙蓉金帳，軟玉溫香，當(dāng)真好不快活?！?p> 正是坐在角落的李正道，他捧著自己的茶杯，一邊吹著眼前的水汽，一邊譏諷地說道，完全沒給陸老頭留面子。
不料陸老頭沒有生氣，反而嘿嘿一笑，“嘿，你小子最近火氣挺大啊？這幾天天天來惡心我是吧？那確實(shí)得多喝點(diǎn)熱茶水去去浮躁。”
一邊說著，他又一邊揮了揮手，“去去去，都自己玩去，今日心情不好，不說了。明日中秋佳節(jié)，我給你們整場大的，文武帶打，保證你們都沒聽過?！?p> 隨后陸云歧把一眾客人都打發(fā)走，拉著李正道走到了茶館二樓，質(zhì)問李正道，語氣里帶著調(diào)侃。
“說吧，吃了什么不干凈的東西了？來這搗亂干啥？”陸老頭這邊話中帶刺，李正道也面帶苦色——這可不是他故意想來找茬，只是……
【支線任務(wù)：泰常茶館】
【任務(wù)說明：看似平常的小茶館似乎有著不一樣的風(fēng)韻，小心求證，大膽假設(shè)，看看你能發(fā)現(xiàn)些什么】
【任務(wù)獎勵：100正能量】
【任務(wù)懲罰：無】
沒錯，前世的李正道，這輩子的李正，十分確定自己是個穿越者，大好青年一覺醒來就到了這里，只因胎中之謎困頓了十多年，前幾月才回過神來。
隨著一同而來的，還有這個江湖正能量系統(tǒng)。強(qiáng)行讓宿主干好事，天可憐見，強(qiáng)行綁架宿主做好事？這也配叫正道？這也配叫正能量？
但沒辦法啊，誰知道自己做了惡人之后會不會被這系統(tǒng)拉著自爆。
而且這年頭黑暗系男主不好當(dāng)啊，一個不小心連書都沒了。
還有，目前最主要的問題不是這個，主要是這兩個月來自己除了幾個尋貓逗狗、幫寡婦挑水的日常任務(wù)外，主線、支線他是一個沒完成。
【支線任務(wù)：俠之大者】
【任務(wù)說明：淫窟紅袖招盤踞郡城多年，無數(shù)百姓深惡痛絕，請大俠為民除害！】
【任務(wù)期限：三個月】
【失敗懲罰：內(nèi)力減半】
【任務(wù)獎勵：未知】
【任務(wù)提示：紅袖招不只是個青樓，其本質(zhì)是一個帶有黑惡勢力性質(zhì)的犯罪團(tuán)伙！請宿主小心行事?！?p> 這就是支線，還有更坑的主線。
【主線任務(wù)：正道之光】
【任務(wù)說明：刀光劍影？勾引斗角？這個世界正能量！】
【任務(wù)獎勵：隨時發(fā)放】
【失敗懲罰：心魔入體，萬劫不復(fù)】
【任務(wù)提示：請宿主隨時注意自身言行立場，為人處世，任務(wù)進(jìn)度隨時評定！】
看看這是人話嗎？天理何存吶，誰心里沒個齷齪事，隨時被人看著做個正人君子自己還活不活了？這系統(tǒng)是不是憨憨啊……
【宿主立場發(fā)生小幅度偏移，當(dāng)前立場：仁善】
看，說來就來。
最坑的是，這系統(tǒng)至少要完成一個大任務(wù)才能正式激活，目前兌換、提升等等一概功能全都用不了。
你這樣我很難辦啊，又想馬兒跑，又不給馬兒吃草，哪有這樣的美事？自己第二天去紅袖招就讓打手給趕出來了。
我的新手禮包呢，我的系統(tǒng)精靈呢，就是能化形能談戀愛的那種……
【宿主立場發(fā)生小幅度偏移，當(dāng)前立場：仁善】
唉……
萬幸啊，天無絕人之路！萬事皆有一線生機(jī)——李正道觸發(fā)了這個泰常茶館的任務(wù)。
嚯，陸老頭他熟啊。自家老爹隔三差五就帶著他來這蹭茶喝，陸老頭也確實(shí)待他不錯。
而且你看看這名字，陸云歧，這是個說書老頭的名字嗎？聽著就是隱世高人，飛來飛去的那種。
退一萬步，就算他真是個開茶館的。
能把這店開到紅袖招對面，占了城中心這一畝三分地的老頭也不簡單啊。何況這一開就是二三十年，連紅袖招的花魁都換了不知道多少人，嘿，這老頭還在這。
不過話說回來，直接盤問陸云歧肯定不行。別看他長得像個世外高人，自己這種熟悉他的人才知道這老貨性子有多惡劣。
不得已而為之，他才想出這招激將法，萬萬沒想到啊，還是直接被看出了戰(zhàn)術(shù)意圖——果然姜還是老的脆，啊，不對，是老的辣。
事到如今，李正道索性將計(jì)就計(jì)，“陸老頭，我爹說你這有絕世功法，讓我來學(xué)?！?p> “啥？絕世武功？”陸云歧掏了掏耳朵，“你爹讓你學(xué)我的東西？他又不是不知道我啥情況……要不我再給你說段書得了?！?p> 嗯？還真就套出話了？
只見陸云歧湊近了腦袋，低聲問了句：“你小子莫不是在誆騙我？還有啊，你爹要讓你認(rèn)真練武，干嘛要我教啊……你家那些東西他不交你??？……”說著他一捂嘴，自知失言，不好多說。
李正道聽此可是眉頭一沉，整合兩世記憶的他自然明白老爹更不簡單，背后必有隱秘。
就說自己那從小愛練不練的星火鍛體篇，不知比郡城武館高到哪里去?？v使是早就捶打得爐火純青的那套三光分力拳，都讓他覺得似乎……似乎猶有未竟之意。
陸云歧見他一愣神，明顯會錯了意，“算了，算了。看來你爹是改主意了?！?p> “啥，改啥主意？”
“年紀(jì)大了就沒心氣了唄，你爹以前不想讓你踏足江湖啊，所以呢，瞧瞧你這廢物德行。真是可惜了你這大好天分。不過好飯不怕晚，看來他想明白了?！?p> 啥？等等啊……
自己好像闖了大禍啊，自家老爹身懷大秘密又不讓自己練武明顯是另有算計(jì)，或者貌似真有大仇在身，不想自己牽扯進(jìn)來……
可是能讓他和陸老頭倆人都頭疼的仇家得多厲害？
當(dāng)然，仇不仇的無所謂，自家的仇責(zé)無旁貸，哪怕是皇帝老兒、名門長老也得拉下馬。主要是別又觸發(fā)個有時限的任務(wù)，自己就這一套拳法不夠人家打的啊。
【叮，觸發(fā)任務(wù)：昔日】
【任務(wù)說明：往昔的歲月似乎埋藏了不少秘密……血海深仇，不得不報?！?p> 【任務(wù)獎勵：正能量若干，未知獎勵】
【失敗懲罰：無】
說曹操曹操就到，不過好在沒有時限，自己可以慢慢查探。
這邊陸云歧見他又愣了神，叫了一聲，“小子，回神！”
“?。颗杜杜?，好，您說?！?p> “什么我說你說的，你到底想好沒有？”
李正道思慮再三，咬了咬牙，端起一旁的茶杯，單膝跪地，行了個拜師禮，“老師在上，受徒兒一拜?！?p> 陸云歧見此，咧嘴笑了笑，“起來吧，起來吧，禮重了，禮重了，你這小子……”
隨后扶著李正道站定，陸云歧語氣加重，“內(nèi)功就不教你了，你家的東西比我的好?！睋u了搖頭，似有想起了什么，語氣沉重，“開始之前先問你幾個問題，你想好再說?！?p> “老師請講?！?p> “入了江湖，是善是惡？為正為邪？”
“自然是行善事，走正道?！?p> “哼，善事，正道……善惡誰人能定？”
“自然是公理天道?！?p> “那我問你，你行善事，走正道，卻被人平白潑了污水，該當(dāng)如何？”
“這……正就是正，邪就是邪……哪那么多可說……”李正道眼珠轉(zhuǎn)了轉(zhuǎn)。
陸云歧嘆了口氣，“唉，你現(xiàn)在想的挺好……可你就沒想過，倘若這偌大的江湖根本容不下你呢？”
“那……就急流勇退?！崩钫酪膊恢涝撛趺凑f了。
“說進(jìn)就進(jìn)，說退就退？這一入江湖，身不由己。你見過那離了水的魚兒嗎？縱使還能蹦噠兩下，也是半死不活的。還有，正、邪、善、惡，又豈是你一人能理的清的？嫩！太嫩！年輕！太年輕！”說著話，陸云歧語氣逐漸激動，全然沒了方才的嬉皮笑臉。
他緊緊抓住了李正道的雙手，似是對他說話，又似是自言自語，“你這樣的性子，怎么斗得過那些豺狼虎豹？嗯？還有，你可得記住，亂花迷人眼！有些事，好好想，想清楚，想清楚了，可能就會好過一些，可能……可能就沒那么難受了?！?p> 此話說完，陸云歧坐在了凳上，全然沒了往日的精神。
“老師……”李正道抖了抖衣裳，輕聲喚了一聲。
“倘若老師有冤屈未洗，我定當(dāng)幫您?！?p> “算了，算了，你自家的事都管不了……你連紅袖招的護(hù)院都打不過……”
李正道差點(diǎn)噎著，原來你之前都看見了？也對，紅袖招就在對面來著。
不過，呃，我想好心幫你，你還有心情損我？
“不，老師?！崩钫来藭r的語氣又堅(jiān)定了。
“我好好練武，如果哪天我是天下最強(qiáng)的，定能幫您主持公道。誰不服，就打到他服?！?p> 【宿主立場發(fā)生小幅度偏移，當(dāng)前立場：仁善】
陸云歧回過神來，眼里重新有了光采。
“好了，好了，不說了，小子你附耳過來?！?p> “學(xué)生洗耳恭聽?！?p> 隨后陸云歧一字一頓地說道，“聽好了，我現(xiàn)在就傳你我這一手絕活。”
【叮，主線任務(wù)觸發(fā)：天下無敵手，古今第一人】
……
說話間，一支隊(duì)伍從城東進(jìn)了震川城，接著停在了長街盡頭，不遠(yuǎn)處就是紅袖招的牌子。
領(lǐng)頭二人騎著高頭大馬，一壯一瘦。
剩下人員也都配著武器，穿著相同風(fēng)格的青色衣袍，看上去都有些功夫在身。
隊(duì)伍馬匹并不多，除了頭領(lǐng)騎著的兩匹，其它盡皆用于拉貨，拉貨的每輛板車則都豎起一桿大旗。
旗上書寫四個大字，“長隆鏢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