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哈”
烈日炎空之下,聲聲鏗鏘卻不乏倔強的低喝蕩漾。
循目而望,只見一片粉紅盛凌的桃樹林內(nèi),一光著上身,著白色勁褲的俊逸少年,頭發(fā)隨意挽束在背,正手執(zhí)一柄木劍,一遍又一遍的重復著劈、撩、蕩、掃等動作。
木劍長一米有余,三指寬,凋落細致花紋,呈紅,乃上好朱木
于少年手中,如有形靈,揮掃巧躍軌跡,劍幕重重,發(fā)出呼嘯空音。桃花林,花瓣或由風落,或由劍致,淺淺鋪在少年周圍,時起時落。
花林不遠,座有一古香亭榭,榭環(huán)青石臺階,內(nèi)設精致石桌、石椅,無不精雕細琢,做工巧良。
此刻,亭內(nèi)石椅上,靜杵一魁梧大漢,身高兩米,有若鐵塔濃眉大眼,背上負著一柄足足高過少年身子的斬刀。
石桌之上,放有茶盤,壺杯俱全。但壯漢并未閑情酌飲,而是雙手叉抱,鼓起遒勁肌肉,眼睛一眨不眨盯著舞劍少年,虎目隱隱露出贊許。
半個時辰過后,少年汗流浹背,仍不曾停歇,繼續(xù)重復演練,引得壯漢神情復雜,欲勸難言。
“大哥”,突兀間,一聲低沉嗓音自大漢身邊響起,側(cè)首,發(fā)現(xiàn)不知何時,又一高大身影悄然站立過來。
細細觀察,此人竟同大漢一個模樣
虎背熊腰,濃眉大眼,寬厚雙唇下綴著粗獷短須,背后,同是負著一柄巨兵-重劍
站在一旁,仿佛生生將空間擠壓喘不過氣來,流露出甚為兇悍之氣,不難想象尋常人等,在此二人面前,不被嚇怵,也會緊張恐語。
“二弟,你來了,家主那邊如何吩咐”看清來人,大漢只是瞅了一眼,點頭示意,抬手倒出一杯清茶,遞給來者,而后又給自己倒了一杯。
聽話語,才知二人原來是對孿生兄弟,怪不得一個模子刻落。
未急回話,重劍大漢先是順著目光,神情寵溺看了看少年,然后轉(zhuǎn)身,接過茶杯一飲而盡,面顯凝重,低沉嗓音輕回:“發(fā)現(xiàn)了幾條雜魚?!?p> 聽到此話,斬刀大漢眸光一凝,明顯呼吸變沉,胳膊上肌肉些許鼓動,目露兇煞,沉沉望著對方。
“莫急,”知曉兄長意思,重劍大漢給了一個放心的眼神,“雜魚已被三娘、青光他們料理了,并且,此次云老大親自帶隊,沿隱云澗逐一排查,暗衛(wèi)們亦同時加強了布控。”
談及這些,重劍大漢明顯十足放心,意猶未盡,自己拿起茶壺又倒了兩杯,暢飲而盡。
可觀斬刀大漢臉龐,聽到這些并未輕松,反倒稍顯凝重,目光閃爍,當是有另番考慮。
“莫二叔,你來了”
這邊對話陷入沉默之際,那邊舞劍少年,正拿起汗巾擦汗,左手仍握著木劍,朝這邊揮了揮,其表情欣喜,應是修煉有所收獲才是。
擦完汗,隨手將汗巾扔到一棵桃樹叉上,木劍交回右手,目光自壯漢兄弟二人身上來回掃視,眸底竟有些不懷好意。
“哼”,被少年盯得有些起毛,重劍大漢齜目嚇唬,拳頭捏起沖少年比了比:“怎么,皮又癢了”
斬刀大漢看著兄弟與少年動作,無奈搖頭,扯了扯袖口,揮手沖少年笑道:“少主,練了一天,快過來喝些水。”,說著,已是倒好一杯茶水。
少年聞話,并未過來,而是搖了搖頭,嘿嘿自笑,右手木劍熟練甩個劍花,揚聲道:“莫大叔,先不急喝水,”
然后頭轉(zhuǎn)正對重劍大漢,躍躍欲試繼續(xù)道:“今日練功略有長進,想請莫二叔指點一二。”
此話一出,兩名壯漢神情一愕,默契對視,眼底均有意外與欣喜之意。
很快,二人接受了這個消息,恢復自然,莫二叉手扭了扭脖頸,發(fā)出嘣嘣之音,故作不屑,隨意只伸右手,勾了勾手指:“些許長進便嘚瑟,來來來,讓你莫二叔教教你,何為不驕不躁?!?p> 少年明顯有些不滿,未回話,直接手底下見真章,腳底輕踏地面,身子拔然躍至空中,木劍一斜,直指莫二而去。
其此刻心里只有一個念頭,便是要莫二大叔吃點苦頭,以報被看輕之氣。
莫二仰頭大笑幾聲,站在原地一動不動,昂首挺胸,莫大見狀,忍不住自背后給了一拳,輕聲提醒:“收著點勁,若是傷了少主,休怪大哥收拾你”
莫二聳了聳肩,臉皮有些尷尬,哂哂一笑,跨步出亭,嘴里嘟囔著:“恁多心思,少主又不是你一人之少主,我自有分寸?!?p> 不管兄長聽沒聽見,剛落腳,少年木劍已然臨至,雖不是鐵器,但凌厲不減,勁風吹的莫二發(fā)梢直揚。
“好小子”,訝喝一聲,莫二脖頸一側(cè),繞過木劍攻勢,同時,蒲扇右掌橫胸,抵住少年跟進踹來之腳。
接著,只見莫二眉頭一挑,右掌輕微一震,少年便感腳底發(fā)麻,駭然被震倒飛出去,空中慌亂一個翻轉(zhuǎn),落地滑行七八步才止。
少年氣息微亂,木劍插在地面喘息,一臉震驚望著莫二,方才勢頭早已不見,只一回合,便偃旗息鼓。沒了繼續(xù)意頭,尷尬理了理衣衫,不好意思擺手道:“不來了,不來了?!?p> 見此表現(xiàn),莫氏兄弟相顧而笑,莫二嘴里說教著些謙尊之理,莫大則委婉些,重新倒了杯茶,走過去遞給少年。
少年以禮接過,仰頭一口而盡,舒暢直呼爽快,莫大自一旁點頭,待少年喝罷,拍了拍其肩膀,溫聲贊許道:“莫要氣餒,你莫二叔乃是練了三四十個年頭,不比你,如此年輕便踏足了一重天大境”
“來日方長,待你到了我們這般年齡,成就絕不止如此?!?p> 莫大毫不吝嗇贊賞之意,莫二亦走了過來,沖少年豎起拇指,粗聲笑著:“君小子,不錯”
一連獲得兩位叔叔夸贊,少年不覺羞愧,臉色尷尬,摻雜些許興奮,不言語,只是傻笑。
少年姓君,名玉軒,乃江湖正道執(zhí)牛耳者,俠圣君天蕩之子,出生顯赫,卻鮮有人知。
自君玉軒蹣跚記事起,君府便坐落于隱云澗,幽秘深遠之隱地,人跡罕至,無有人煙。
究竟為何,他不曾問及,亦不想煩勞,自小聰慧,接觸的盡是君府家衛(wèi)叔審。
或與家風,或由環(huán)境,其能生力之時,便授武。
每日晨起而練,日暮而息,由體至力,拳腳身法,均受嚴格督促,無敢懈怠。
此間大陸,為天和,乃群雄割據(jù),烽火連天之亂世,天和大帝一統(tǒng)而立,尚武,境界九分,重天作級,由低至高,是為一重天,二重天,九重天,每一重,又細劃初境、大境、滿境
父親所使兵器為劍,故與劍結下不解之緣,一年苦練,加有叔伯陪修,境界勢如破竹,于今日,終于一舉突至一重天大境
境界新破,內(nèi)力亦跟著上漲一截,難免心氣激烈,想要與人分知,故才上演了方才一幕。
結果雖一如既往,如澆涼水,但喜悅之情并未消卻,少年心性本該如此,笑著與莫氏兄弟談話,又討論了一些不足之處,比劃演練。
得了莫氏兄弟指點,君玉軒更加得心應手,動作徐緩,劍頭輕點,畫幕撩撥,逐漸適應新增內(nèi)力,如臂驅(qū)使。
見君玉軒自演自練,無有其他問題,莫大側(cè)頭沖莫二使個眼色,朝亭內(nèi)走去。
莫二眼神一閃,自是明白兄長深意,當是有話于己,神情一肅,緊步跟著進入亭榭。
入亭,二人相對而坐,莫二順手拿起茶壺,斟滿兩杯,然后靜等兄長開口。
莫大皺眉凝神,半炷香后,拿起茶杯呷了一口,瞅著莫二道:“風雨欲來,怕是來者不善?!?p> 聞言,莫二精神一凜,轉(zhuǎn)動眼珠,仔細回想,最后還是有些不確定問道:“偌大江湖,能比肩君府者,屈指可數(shù),孰人吃了熊心豹子膽,敢挑是非”
的確,依君府名威,正派之首,魔門之主亦敗于天斷峰上,放眼天和,除非群起而攻,否則無有多少勢力敢與爭鋒。
莫大未急接過話頭,長吁一口濁氣,手掌搓了搓臉,這才粗聲道:“話雖如此,但此次清掃,連云老大都一同出動,甚至,那位大人,似乎也有參與?!?p> 這般說,莫二瞬間神情復雜,呼吸沉重,不語端起茶水,飲盡,仍覺口干,復又倒,接連三四杯下肚,這才緩過勁頭:“大哥,難道這次”
話及一半,還沒說全乎,莫大便伸手打斷,起身,望著桃林入口,語氣緩聲道:“先不急討論,看時辰,應是惜柔少主要來了。”
提及惜柔,莫二眼睛亦浮現(xiàn)寵溺,起身與莫大并肩而立,樂呵瞅了君玉軒一眼,笑道:“俊男靚女,當不能攪人情趣,大哥,扯呼”
莫大對二弟的調(diào)侃失笑,轉(zhuǎn)身,伸個懶腰,附和道:“扯”
話罷,二人并未與君玉軒告別,自亭榭另一邊,輕點地面,身形掠踏桃林樹梢,身影很快便消失不見。
君玉軒仍在忘我演練,渾然不知兩位叔叔離去,日頭漸高,汗再次濕透之時,自桃林入口,傳來一聲輕靈之音。
“玉軒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