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婿?”趙啟裝傻道:“之前那次誤會之后,現(xiàn)在確實還沒有什么計劃。畢竟雁兒也需要些時日調(diào)整下心情,這種事也不可強求。”
“上次的誤會?”季瀟湘抿嘴一笑,“侄兒起初也不知道還有這么件事,從頭到尾也是一頭霧水啊。若不是姑姑點撥,侄兒或許到現(xiàn)在還被蒙在鼓里呢。”
“這終歸是老夫人的一番慈愛,像我這等年紀的人,就是想遇到這種事也再無機會了?!?p> 趙啟和季瀟湘都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但這兩個人誰也不想先提出自己的真正目的。原因很簡單:先提出來的那一方,自然會不可避免地居于被動地位。
他們就這樣有一搭沒一搭地胡亂聊著天,季瀟湘比平時的話多了不少,但也無非是逢場作戲。趙啟則早已習(xí)慣酒場上的互相吹捧與應(yīng)酬用的話術(shù),反倒在言談內(nèi)容上略占上風(fēng)。
茶過三泡,趙啟令仆人進來換過新茶,季瀟湘趁此機會沉吟了一會,心想既然趙啟不按常規(guī)出牌,那他也沒必要如此含而不發(fā),當(dāng)即決定開門見山,節(jié)約自己的時間。
“不過語雁表妹年紀也不小了,總拖著這件事也不太像話?!?p> “是啊,是啊……”趙啟點點頭,感慨道:“雁兒如今正當(dāng)桃李年華,此時不嫁,只怕惹人議論?!?p> “姑父,若是沒有好的人選,侄兒大可推薦幾位?!奔緸t湘早就有了十成的把握拿下此事,此時正像個漁夫一樣不緊不慢地‘放長線、釣大魚’。
“推薦?”趙啟笑道,“瀟湘,不是本王吹噓,這世上一等一的好兒郎我?guī)缀醵家娺^了?!壁w啟伸出兩個指頭,煞有介事地說:“除了兩個人選之外,其余的,要么是已有婚配,要么是門不當(dāng)戶不對,大都難以做我的女婿?!?p> “姑父口中的人,除侄兒之外另一人是誰?”
季瀟湘如此自信的問話讓趙啟愣了一愣,隨即朗聲笑道:“不愧是季家之后,果然見識非凡!我還沒說什么,便已猜到這二者之一?!?p> 趙啟早已聽無數(shù)人說過季瀟湘的自傲、自信,如今真正見識到了,才發(fā)現(xiàn)其程度遠比自己想想得要高。
奈何,狂人自有狂的資本。無論家境、才學(xué)、武藝、樣貌……從各個方面而言,季瀟湘都是接近完美的女婿人選,這一點是任何人都不能否認的。
“侄兒更能猜出第二個人?!闭f到這里,季瀟湘目光中鋒芒畢露:“此人名號‘麒麟之才’,又有狀元之名,圣上欽點之勢,考官壓卷之才,姓楊,名叡卿,字儒臣。對否?”
見季瀟湘面色沉靜地說出這些話,趙啟不免有些驚訝——季瀟湘對楊叡卿的敵視可謂清陽郡是人皆知,此言雖然并非謬贊,但從季瀟湘的口中說出,也算是一小件奇聞了。
不過,趙啟很快就注意到了季瀟湘眼神中的銳氣,終于明白了這兩個才子之間的關(guān)系?;蛘哒f,明白了季瀟湘對楊叡卿的見解和態(tài)度。
“姑父,侄兒說得可有差錯?”
“字字不差?!壁w啟笑著鼓了幾下掌。
季瀟湘見時機已至,果斷地說:“姑父,現(xiàn)今在你眼前便有一人,為何還要遲遲推三阻四?”
趙啟也覺得魚已上鉤,笑道:“瀟湘,我當(dāng)然是樂于見到你們兩個孩子能促成一對門當(dāng)戶對的姻緣,只怕這落花有意,流水卻斷然無情啊?!?p> “姑父,此間并無外人,還望直言相告。”雖然如此說,季瀟湘臉上卻毫無困惑之色。恰恰相反,他臉上唯有滿溢自信的笑容。
對話的兩個人都覺得對方才是被自己香餌誘來的肥魚,卻不知整件事并無贏家,唯有各取所需而已。
如果真要論個輸贏,只怕這贏家得落到季瀟湘的頭上,原因很簡單:餌有輕重,而趙啟恰恰把自己最重要的人當(dāng)做了釣餌。
趙啟身為景王,安排下的香餌是自己的千金,清陽郡主趙語雁;而季瀟湘的香餌卻是自己的身世,天下第一名門季氏。
若不是季家這一特殊的門戶,莫說榜眼,哪怕是狀元,恐怕都未必能成趙啟的第一目標(biāo)。
曾經(jīng)的景親王已經(jīng)被自己的執(zhí)念所侵蝕,他現(xiàn)在的狀態(tài)唯有季月心的兩個字可以形容:失心。
季瀟湘卻不然,對他而言趙語雁極有魅力,但在王圖霸業(yè)面前也不過是過眼云煙罷了。他想要擁有這個清新脫俗的美人,但這并不是必須做到的事,只是出于習(xí)慣——占有珍稀極品的習(xí)慣。
“上次假聯(lián)姻時,我看你的意思似乎并無迎娶雁兒之意,一時間也在斟酌此事。”
“姑父,那楊叡卿可是當(dāng)今圣上欽點的狀元,你為何反倒選了侄兒這個榜眼?”
“瀟湘,此中用意,怕是不需我親口說與你聽吧?”趙啟正色道:“你我早已明知對方的意思,既然話已至此,也就不需裝聾作啞了?!?p> 季瀟湘嘴角忍不住勾起一抹得意的微笑,被他用咳嗽掩飾過去。
亮出第一張底牌的時機到了。
“侄兒開春之后便要去梁州赴任,這件事在此前的信中也有所提及,姑父可曾閱過?”
趙啟點頭,示意季瀟湘繼續(xù)說下去。
“梁州臨江郡知州,這一官職恐怕并非普通士人敢于上任的,原因很簡單:此地乃是渡江要道,宏江天險,韃人不善舟楫而長于鞍馬,若想避開宏江水戰(zhàn),唯一的通途便是梁州。攻破了臨江城,我大楚的江山便會在韃人面前暴露無遺?!?p> “侄兒此去梁州,唯有兩個結(jié)果:或成千古之功名,或為沙場之枯骨。無論結(jié)果如何,將來乃是前路茫茫,疑云密布。也正是因為如此,奶奶才會不惜偽造爺爺?shù)墓P跡,也要將阻止我去梁州上任?!?p> “瀟湘,如今圣意未明,你為何就能確定自己會去梁州上任?”盡管已經(jīng)隱隱猜到了其中一二,趙啟還是想從季瀟湘的口中得到印證。
季瀟湘沉吟了一會,說道:“既然已與姑父互訴衷情,那侄兒也沒什么好隱瞞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