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潤子跟在梁公公身后，一路疾步進了正德宮，直到穿過了兩道走廊，才踏入殿中。
只見一名男子，正光著白花花的身子，趴在那龍榻上。
他的腦袋背對著自己，下半身還蓋著一層薄紗。
一動不動，像是睡著了。
小潤子不由地一驚，腦袋歪向一旁發(fā)出了蚊子叫的聲音，“梁公公，我們陛下……還有此等愛好？”
梁公公白了他一眼，沒有回答，對著前方行禮，“陛下，人來了。”
榻上那人發(fā)話了，“你就是方潤琴？”
“小人叩見陛下?！?p> “起來吧。朕今日身上不爽利，剛剛傳了太醫(yī)，想讓他們過來捏一捏，所以才這副模樣，你休要見怪。”
“是小人來的不巧，那小人還是改日再來吧?！?p> “噢那倒不必！”令帝連忙伸出一手，“你先說說，王府酒會一事，交待你的事情如何了？”
“回稟陛下，那份禮物王爺收下了。”
“張揚可去了？”
“去了，在當(dāng)晚酒會中途，簾王爺和張大人還借故一起出去過，大約有一刻鐘?！?p> “知道為什么派你去嗎？朕看了大內(nèi)茶會武試的記錄，顧先生說你會一招隔墻有耳，所以朕也想試試，是不是真的。”
“酒會歌舞連場，賓客十分喧鬧，那二人也離得較遠，盡管小人已經(jīng)挑了一個最靠近院子出口的位置，也只是略微聽到了一些?！?p> “把你聽到的，都說一說?！?p> 聽完了小潤子的話，令帝明白了，“呵，障眼法，私會朝臣，那塊巨石就是擺給朕瞧的了。”
“做得不錯，既然你有這等本事，朕想要派你去王府，每日監(jiān)聽府內(nèi)的一言一行?！?p> “不行！”小潤子一下子脫口而出。
梁公公瞪大了雙眼，提醒道，“圣上面前，小心說話。”
“為何不行？”令帝此時很想要把頭轉(zhuǎn)過來，可還是忍住了。
“陛下讓小人代為送禮，王爺便領(lǐng)著小人進了后院一間極偏僻的屋子，名叫雅云堂。小人仔細觀察了，這是一間屋中屋，普通的屋子是一層單墻，但此雅云堂是在屋子的中間又砌出一間屋子，不僅格外加成了四墻，而且中間還放置了銀草。即便是小人，在屋外把耳朵緊貼于墻，也聽不到里面的半分動靜。”
“雅云堂……那為何他們二人出去談話，你就能聽到了？”
“許是因為雅云堂過于偏僻，離酒會實在太遠，如果長時間離席，恐怕叫人生疑，便沒有走得太遠?！?p> “那這么說來，就算派你去，也沒用處了？”
“小人愚鈍，難堪此等大用，畫個圖還湊和?！?p> 他掏出了懷里那份小籠包輿圖，“圖小人已經(jīng)畫好了，也把金桂小籠包帶回來了?！?p> 梁公公接過了輿圖，又呈上前去。
“好，你先回御膳房，替朕煮包子去吧?！?p> “小人……還有一事不明?！?p> “說?！绷畹鄯置鞲械阶约旱牟弊诱诎l(fā)麻，可還是耐下了性子。
“王爺告訴小人，他曾在大內(nèi)茶會之前，向陛下討要小人，可是陛下不答應(yīng)，小人微不足道，陛下為何……？”
“和你無關(guān)，別把自己想高了，他想要的人，朕偏不給，可他不想要的人，朕偏要給?！?p> 雖然酒會上偷聽到簾王和張揚的那席話自己也很震驚，可是小潤子總是會想起簾王第一次喝了自己那杯茶的反應(yīng)，難道他真的存有異心嗎？
他決定問上一問，“陛下……也是扔出了一塊巨石嗎？”
梁公公又急了，“圣上面前，不許多嘴！”
令帝卻笑了起來，“朕這里確實是有很多的石頭啊，如果別人總是朝你扔石頭，你會怎么做？”
“一起攢著，再扔個大的？”
“要坨了?！?p> “嗯？”
“你手里的小籠包，要坨了?！?p> 梁公公趕緊說道，“小潤公公先回去吧，煮好了差人送來就是?！?p> 看到他走出殿外，令帝連忙起身，摸著后脖頸，叫苦不迭。
“梁廣路你趕快扶我一把，我這脖子剛才一動不動，可把我抻壞了?！?p> 梁公公上前一看，“啊都擰巴了，這下是真要傳太醫(yī)了，都怪小人出的這破主意。”
“?。“?！??！”
傍晚時分，聽見正德宮里傳出無數(shù)聲慘叫，一排御護侍衛(wèi)立即沖了進去。
剛殺到殿外，就被梁公公攔了下來，“沒事，你們下去吧！下去吧！”
梁公公手里正端著一碗小籠包，一雙筷子，又焦慮地往屋里望了一眼。
龍榻旁已經(jīng)換了三個太醫(yī)了。
令帝終于坐了起來，頂著一個已經(jīng)歪掉的腦袋。
梁公公趁著此時進來了，“陛下，御膳房剛剛出爐就送來了，您快嘗嘗?！?p> 令帝接過筷子，狠狠白了他一眼。
咬了一口，令帝終于滿意地點點頭。
可因為頭一直歪著，湯汁不小心從嘴角流了下來，他氣惱地擦了擦。
“陛下，晚膳已經(jīng)準備好了，現(xiàn)在傳嗎？”
“不傳了，不是有這個了嗎，今兒跟他換換吃?！?p> 剛才回到御膳房，把小籠包交給了平日負責(zé)面點的膳夫之后，小潤子端了把椅子，就坐在蒸籠旁邊。
親眼看著小籠包出爐，被裝進食盒，送去了正德宮，他才放下心來。
“陛下沒說讓我去做什么，難道以后我還是要留在御膳房？”
正想著，突然有人掀簾進來。
“哎呀小潤子，原來你在這兒吶，真是讓我一通好找呀！”
小潤子抬頭一看，原來是……小良子。
“你來找我，去叫我去燒水嗎？”
“哪兒能??？之前的事您大人大量，您現(xiàn)在是陛下面前的紅人，燒水這種小事，交給我就行啦。”
“那良公公找我何事？”
“你快出來看看吧！快出來看看！”
小潤子疑惑地起身，跟了出去。
外廚的圓桌子上堆滿了各式菜肴，烹飪精湛，饌品新奇，道道精致。
見他沒有表情，小良子湊上來熱情地解釋道，
“平日你總在開水間，可能不太了解，這原本是要傳給陛下的晚膳，足足十八道佳肴！”
“哦。那你們怎么還不去傳，與我又何干？”
“剛剛正德宮傳話來了，說你辦事得力，陛下把今晚的御膳，都賞給你了！”
“賞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