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役上前一步,伸手用力一摘,將掛墜呈到了薛宏飛面前。
薛宏飛拎起掛墜反復(fù)翻看,這是一個小圓片墜子,串在了一根細細的紅繩上。
小圓片以白色打底,中間用藍色釉筆描著一只小虎頭,頗有趣味,小圓片的邊緣被打磨得極為光潤,手藝極佳。
袁恩泥的聲音已經(jīng)近乎哀求,“不值錢的……這只是一個普通的瓷片,是我爹親手燒的?!?p> 薛宏飛突然拍起了手,“這個好,這個好!”
“求求你,還給我…………這是他留給我的最后一件東西了?!?p> 小潤子試圖朝著薛宏飛沖過去,可才剛剛踏出一步,就被身邊的差役用力一腳踹到了地上,身子猛烈撞擊在角落的墻上。
薛宏飛慢慢地走到了火盆前,里面的炭火正燒得極旺。
用手指勾住繩子,他把手掌突然向下一攤,墜子直直地掛了下來。
離火苗子,僅僅只有一掌的距離。
然后,他看向袁恩泥,“現(xiàn)在,你可認罪?”
袁恩泥緩緩地抬起了頭,額頭上青筋已經(jīng)根根爆起,眼神里也盡數(shù)都是血絲!
他的喉嚨微微一動,緩緩地張開了嘴。
“我認罪!”
薛宏飛猛地轉(zhuǎn)頭。
因為剛才的聲音,并不是從袁恩泥嘴里發(fā)出的。
“我認罪?!?p> 盯著薛宏飛,蜷縮在角落的小潤子又重復(fù)了一遍。
薛宏飛微笑著收起了墜子,放進衣服口袋中,轉(zhuǎn)頭走向小潤子,面對面地蹲了下來。
有了剛才的經(jīng)驗,這次的距離,他掌握得極好,“有意思啊,可真有意思?!?p> 小潤子一臉平靜地說道,“是我,是我去奉茶處讓他拿的茶葉,就算是偷盜,也是我主謀?!?p> 薛宏飛興奮地朝身后揮了揮手,“來人,快快記下來。”
“有什么事,你沖我來即可,把墜子還給他。”
薛宏飛慢慢起身,揉了揉膝蓋。
“本來我是打算先讓他畫完押,再來審你的,沒想到你這么急不可耐,既然如此,也好。”
他走到桌子旁邊,又拿起了一張紙走上前,一把扔到了小潤子的臉上。
“這是我去王宮護衛(wèi)首領(lǐng)孟大亮那里,調(diào)來的有關(guān)你出入宮的記錄。”
顯然,薛宏飛是有備而來。
小潤子心中一驚,孟大亮他會不會……?
如果前日自己取茶葉之后有過出宮記錄,以薛宏飛的尿性,恐怕定是會在偷盜之上再扣一條私自販賣宮中珍物之罪。
眼看那張紙,簌簌地滑落到了地上,薛宏飛一臉恍然,“噢我忘記了,你的雙手還被綁著呢,那我念給你聽啊?!?p> 單手捏起了那張紙,薛宏飛念道,“御膳房方潤琴,最近一次出宮……”
小潤子一動不動地盯著這張紙,雖然他這個角度根本看不見。
薛宏飛繼續(xù)念著,“四日前,送小籠包師傅入宮傳授?!?p> “這應(yīng)該可以證明,我沒有把那金壇雀舌拿出去私賣了吧?!?p> “不錯,但這并不能證明你之前沒有啊,畢竟在此之前你有這么多次出入宮記錄,這金壇雀舌只不過是最近一次被抓到,誰知道你前幾次出宮有沒有私自攜帶?真應(yīng)該建議奉茶處仔細地查一查所有珍品茶葉的數(shù)量?!?p> “沒想到,你如此的奸詐陰險?!毙欁雍莺荻⒅?。
薛宏飛沒有理會,重新坐了回去,一邊拿筆寫字,一邊說道,“勾結(jié)奉茶處同黨袁恩泥共同偷盜珍品茶葉,并私自攜帶出宮販賣獲利,本人方潤琴承認為此事主謀,自愿處五百仗刑?!?p> 墨還沒干,他就拿到了小潤子面前,“你是現(xiàn)在就畫押呢,還是也想像他一樣,先嘗嘗這鞭子的滋味?”
小潤子沒有說話,把頭別了過去。
“來人,把他也架過去?!?p> 袁恩泥拼命地求饒,“不要了......那墜子我不要了,求求你,不要打他?!?p> 突然有一個差役從門外急急地跑進來,“薛公公!薛公公!”
“干什么這么著急忙慌的?只要不是圣上駕臨,在這慎刑司當(dāng)差的都給我穩(wěn)當(dāng)著點?!?p> “是,剛剛梁公公差人來,說讓您去一趟內(nèi)務(wù)府?!?p> 薛宏飛把頭一歪,“哦?這么快,你們先把人拉回去,等我回來接著再審。”
兩人立即被拖回了牢里,傷重的袁恩泥只能躺在地上。
小潤子跪在他身邊,看著他身上那些密密麻麻的傷口,哽咽不已,卻又不知如何是好。
“我還……死不了?!钡故窃髂嚅_口安慰他。
“你別說話,休息一會兒?!?p> 小潤子抬手咬破自己的袖子,撕下一塊,給袁恩泥仔細地擦掉額頭上的汗珠。
“為何……為了我認罪……不值當(dāng)?!?p> “我知道你死也不愿意承受偷盜一事,可是那墜子對你如此重要,我也顧不了那么多了。”
“下面……怎么辦?”
“所有的證據(jù)無論真假,現(xiàn)在都對我們不利,聽剛才的意思,梁公公單獨把那狗日的薛宏飛叫了去,我猜恐怕他那邊也沒有什么太好的辦法,只是緩兵之計罷了。”
“我袁恩泥……死不足惜,可是你……”
“別想這么多了,走一步看一步吧?!?p> ……
這日下午,唐二娘在城南梅子鋪后院收到了一只飛來的灰色信鴿。
她取下綁在鴿腿上的一小卷信紙。
看完后,臉色大變。
信上寫著,“糖心蓮處境危險,出手救否?”
唐二娘立馬在信紙上寫下幾個字,重新綁在了鴿腿上,雙手捧起鴿子,放它而飛。
……
“梁公公,近來可好?”
進入內(nèi)務(wù)府,薛宏飛客氣地對梁公公行了一禮。
“御膳房和奉茶處那案子,在宮中已經(jīng)傳遍了,把你叫來就是想問問,審得怎么樣了?”
“多方證據(jù)確鑿,偷盜和私販,罪上加罪。”
“哪幾方?”
“御膳房小良子,奉茶處小路子,還有護衛(wèi)主管孟大亮?!?p> “按你們慎刑司的例,宮人如果立即畫押,三日便可結(jié)案,如果拒不畫押,便延至七日。”
“是,不超過七日,必定給梁公公一個結(jié)論?!?p> “看來他們還是不肯畫押了?要不然,還是我找人來過審吧?”
“梁公公每日于御前貼身侍候,實在太辛苦,慎刑司的這些小事就不勞您費心了?!?p> “也是,畢竟這么多年了,慎刑司都是你在負責(zé),但這次你定罪可以,如若讓我知道是屈打成招,那就別怪我這個內(nèi)務(wù)總管……要提出重審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