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殺人了,
是的,
我殺人了,
我殺了那個男人,
可我不是有意的,
我真的是無心的。
真的。
恢復(fù)理智的我目光呆滯,腦回路遲鈍到,沒有立刻接受眼前發(fā)生的一切,這對一個剛剛成年的我,是最沉痛的打擊。
一條人命的背負對于一個十八歲的少年來說,太過沉重。
誰能想到,剛起步飛翔的孤傲鷹隼,這么快就要墜向無底深淵。
我既害怕又膽怯,一個人靜悄悄的躲在了窩灶旁瑟瑟發(fā)抖,這是一個用水泥和石塊壘成的爐灶,邊上沾滿了黑壓壓的鍋灰。
眼中流不出一滴眼淚,除了恐懼,我感覺不到自己內(nèi)心有其他多余的波動。
我害怕被帶走,害怕從此以后再也見不到晴子,害怕那種以后暗無天日的時光。
我就這樣,
靜靜的,
靜靜的,
靜靜的看著地上的那坨肉。
不知過了多久,
母親捂著頭推開了廚房緊閉的大門,她臉上的憔悴依然沒有削減,她看了看那個受到驚嚇,看上去有點弱不經(jīng)風(fēng)的我,然后再看了看躺在地上那坨冰冷的“肉”。
姐姐停止了啼哭,攙扶著母親,跟在后面一起走進了廚房。
我原以為,母親會上來責怪我,罵我,甚至拿起柴棍抽我,將我?guī)プ允?,但是我錯了,她并沒有那么做,反而把我和姐姐摟在了懷里,摸著我和姐姐的頭,安慰著我們。
然后......
嘴角微微揚起。
她......笑了。
我第一次見她露出這么燦爛,發(fā)自內(nèi)心的笑容,想來,如釋重負的感覺一定很微妙。
我怯弱的說道:“媽,那個男人真的已經(jīng)沒有呼吸了嗎?”
指著地上的那坨肉。
母親撫慰著我的臉,回道:“嗯?!?p> 我繼續(xù)說道:“媽,我害怕,要不我們?nèi)プ允装?!?p> 母親的臉色變了,憔悴的臉上多了細微的憂愁,說道:“你要是去了,這個家怎么辦,我和你姐姐怎么辦,你現(xiàn)在可是我們家唯一的男人了?!?p> 是??!我現(xiàn)在是家里唯一的男人了,在這個時代,家里沒了男人干活,等于將她們往風(fēng)口浪尖上推,她們的社會地位本來就很低,沒有勞動價值的她們拿什么賴以生存,母親倒是能將姐姐賣給他人,來換取微薄的錢糧,這樣姐姐就能活下來,那母親呢,最終還是會被活活餓死。
家里不能沒有男人,她們離不開我,可我又能怎么辦,我殺了人啊!我要坐牢的。
母親沒有贊同我的想法,反而說出了一句令人震驚的話:“我們,把那坨肉埋了吧?!?p> 我滿臉驚愕的看著這個女人,從她眼神中的堅定看出,她不像是在開玩笑。
無奈之下,我們將肉裝進了一個黑色的旅行袋中,借著夜色的昏暗,偷偷的運到了后山,埋在了山上的一片空地里。
將所有的東西都埋在了那里。
回來后,我躺在被窩里,整晚徹夜難眠,內(nèi)心的惶恐,還有忐忑不安逐漸擴大,
但是,第二天......
又過了一天......
過了一星期......
再過了一個月......
仍舊沒有人來抓我。
同時,我發(fā)現(xiàn)我們家也有了和平。
后來我輟學(xué)了,獨自一個人撐起了這個家,通過努力,沒幾年我娶了晴子為妻,生育了一個女兒,姐姐也嫁了人,陰差陽錯的我還當上了一名獸醫(yī),開了一家屬于自己的寵物獸醫(yī)院診所,可惜,母親沒能享福因病去世了。
這世上存在必要消失的人,當時我就明白了,
之后,我逐漸變質(zhì),變的殘暴不仁,
開始陸續(xù)清除,
隔三差五打老婆孩子的攤販老板,
因為吞了鉆戒就把小狗打的粉身碎骨,還跑來叫我解剖的女主人,
把一個家庭活生生推入死亡的高利貸業(yè)者,
將迷路的小孩拐賣的人販子,
賣假酒喝死人的黑心商家老板,
這世上有很多該死的垃圾,我只是在清除這些垃圾,清除活在這個世上根本沒有價值的這些垃圾。
我把清除的垃圾們都和那個男人埋在了一起,埋在了那片荒涼的土地里,結(jié)果那里長出了綠茵茵的竹子,在發(fā)展下去變成了一大片蒼勁的竹林。
我本打算為了家庭就此收手,
隨著時間的推移,
慢慢的,
因果循環(huán)的報應(yīng)悄悄地來到了我的身邊。
1989年4月,
我在家中被人襲擊了,他將我綁在了一張原木色椅子上,讓我親眼看著我唯一的家人們慘死在我的眼前,我漂亮的晴子被欺凌,我可愛的女兒也沒了生命體征。
天真的是,他居然留了我一條命,讓我茍延殘喘的活著,他說,他也想讓我嘗嘗失去親人后的那種絕望,讓我在接下來的日子里飽受痛苦,還有煎熬。
他大仇得報的片刻時間,不小心說漏了嘴。這個行兇者是我清除的其中一個垃圾的親人,其中一個人的兒子,但他沒告訴我是誰,我只知道他是其中一個。
妻女的死讓我徹底陷入了癲狂,整個人被仇恨所籠罩,包圍,占據(jù),最終還是沉淪了,墮落了,化身成為一只來自煉獄的魔鬼。
在那些人中,我開始了日復(fù)一日瘋狂的搜索。
1989年8月,皇天不負有心人,我終于找到了那個禽獸,找到了那個奪走我妻子,奪走我女兒的人。
不過,我沒有立刻展開我的復(fù)仇,我學(xué)會了謹慎,我知道他比我強壯,也比我聰明,所以我找了個機會,偷偷的潛入了他的家中,躲在了他孩子臥室的床板底下。
一天,
兩天,
三天,,,,,,我慢慢摸清楚了這家人的生活習(xí)慣。
在某一天的晚上,我偷偷摸摸的爬出床底,將事先準備好的酒精,繩子拿了出來,開始了我的復(fù)仇計劃,滅了他滿門,我讓他也嘗受到了,我那天所感受到的絕望。
緊接著,在接下來的幾年里,我連續(xù)犯案,勢必要鏟除這個世間的罪惡。
1990......1991......1992......1993,,,,,,1994......1995......七年時間,七起命案,莊莊滅門慘絕人寰。
其實,我只是在給自己的行為找借口罷了,我才是罪惡。
我叫北原秀吉,我成了“新宿”的殺人狂魔。
......
......
即便是在麻木不仁的殺人魔,我的心也絕對不是鐵石心腸。
我心中的最后一點良知,在1995年的那個晚上,被喚醒了。
一個和我死去女兒長的十分相像的小姑娘,她是我最后一個案子留下的唯一活口,我被她的長相觸動,離開了現(xiàn)場。
我膩了,也厭倦了,回到診所里等待著,等待著被人帶走的那天。
可是,
這一晃,
就是二十四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