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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六的早上,藍若林在晨光中自然醒。
已經(jīng)是五月的晨光。天亮的尤其的早。在魚蟲鳥鳴的大自然音樂聲做了一個小時的瑜伽。時間才不過七點。昨天跟岳欣芳的飲酒,顯然并沒有影響到藍若林的作息。
說起與岳欣芳的相處,曾經(jīng)她們兩個都年輕,在一個項目上上班,彼此最能聊到一起,但其實不過是年輕時候的玩樂。這些年來,她們兩個又因為大齡剩女而再次深入到內(nèi)心話題。這次藍若林來總公司,再次與岳欣芳相處,依舊還是曾經(jīng)的話題,吃飯喝酒聊剩女。她們彼此都坦白過曾經(jīng)的戀情。甚至,藍若林跟陳克生戀愛時,岳欣芳就在他們身邊。但這半年,藍若林每每跟岳欣芳一起吃飯飲酒,都已覺不出曾經(jīng)的快樂了,她自覺歸類到經(jīng)濟的緊張問題。畢竟,她現(xiàn)在供房,而岳欣芳也在跟著家人一起做生意。這么隔幾天就去這個城市最好的酒店吃一頓,對她藍若林來說,還是有點過分的。但說實在的,她不好拒絕岳欣芳,尤其是在岳欣芳失戀的狀態(tài)下。
藍若林深吸一口氣,心道,不管怎樣,既然認定了這個朋友,也就舍命陪君子吧。
她給自己在廚房煮湯。之后攤開了樊均的第一本畫冊。她再次拿起畫筆。
十年了。整整十年。她沒有再畫過任何一幅畫。看著自己從父母家中拿回的那些曾經(jīng)青春時代里的畫本,她一時感慨良多。是的,她要再次畫畫。這種想法,從未這樣強烈過。
自從樊均落回她的心里,她便一直有這種想法,這些日子,零零散散在網(wǎng)上買了一些畫材。水粉、水彩、丙烯、水溶彩鉛、馬克筆……什么都有,既然決定開始,那就開始的徹底和義無反顧點。
畫筆落在紙張上,她都不知道該從哪里下手畫起。她想起當(dāng)年她不敢在樊均的畫上上色時,樊均跟她說,你就隨意畫。說著,竟然把一灘水直接倒在了潔白的畫紙上。
樊均是大觸,用水彩隨意的涂抹,都是絕美的混色。那以后,她愛上了他的那雙手。潔白、細長,隨意變幻,穩(wěn)如泰山。
她這么想著,便也學(xué)樊均的模樣,開始了混色。即便失敗,再畫不就好了?
就這樣,她畫了一早上。
中午覺得餓,才看了時間,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快一點了,困意襲來,卻只是在午后的陽光中睡了一覺。直到被電話鈴聲吵起。
“喂……”
“還在睡覺?”韓仕不悅的聲音傳過來。
“嗯?”她睡的迷糊,不知對方是誰。
“你不會至今沒有存我的電話號碼吧?!表n仕是真的不悅了。
“韓……韓仕?”藍若林立刻清醒了。隨即看了看手機號碼。不是韓仕還是誰呢。那邊卻沒有聲響。
“你……找我?”
“別裝傻?!表n仕道,“岳欣芳說那畫冊是她的,怎么回事?”
藍若林算是明白了,這韓仕又把責(zé)任怪她頭上了。她只好如實說,“是欣芳自己想要創(chuàng)造一個跟你說話的機會……”
昨天晚上跟岳欣芳吃飯時,在岳欣芳的強烈要求下,她只好說那次韓仕送他們回來,拿走了她桌上的樊均的第二本畫冊,誰知岳欣芳就說,“要不,我?guī)湍闳ヒ剡@本畫冊吧?!?p> 藍若林不知岳欣芳心思,隨口道,“你怎么要?”
岳欣芳神秘一笑道,“這你就不用管了。反正我就說這本畫冊是我的。他借了我的畫冊,必須請我吃飯?!?p> 藍若林恍然大悟,卻又一想,時間不對,便坦言道,“這本畫冊出版的時候,我還沒來咱們公司上班呢,也不認識你。萬一被韓仕識破……”
岳欣芳恨鐵不成鋼道,“天吶,難道天下只有你買了樊均的畫冊嗎?我就不能在你之前就喜歡他的畫作?”
藍若林很想告訴岳欣芳,這本畫冊一經(jīng)售出就斷貨了,不是當(dāng)年那個圈子里的人,根本不可能預(yù)定,自然也不會買到。但她看見岳欣芳帶著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諷刺口氣,還有一點點的看不起的神情,便閉了嘴。
藍若林不知道自己有沒有看錯或感覺錯,但她心里有點小小的不悅,如果是別人,大概她會急,但這是岳欣芳,她只想順著她,便笑道,“那好吧。那就拜托你了?!?p> ……
藍若林當(dāng)然不能把這所有的一切都告訴韓仕,但她明白,以韓仕的江湖智慧,這些早就明白的一清二楚,更何況,是岳欣芳事先給人韓仕送領(lǐng)帶被拒絕,此次畫冊的事,不想都知道是藍若林和岳欣芳合謀的。
藍若林轉(zhuǎn)變話題,道,“是你自己不肯要人家的領(lǐng)帶,傷了人家的心。人家只想跟你一起吃個飯……怎的怪起我來。”
韓仕聽罷,不悅道,“像她這種勾心斗角、心思城府都極深的人,我見的多了?!闭f罷,莫名其妙地掛了電話。
藍若林當(dāng)真不爽。這么莫名其妙來了一通電話不說,還這么說岳欣芳。她當(dāng)即嘀咕道,“這什么人嘛!”
她翻了個身,想要再次進入夢鄉(xiāng),卻怎么都無法再次入睡??纯磿r間,竟然已經(jīng)下午三點了。外面的陽光很好,她便準備乘著這好天氣,去外面走走。剛剛穿戴好,她的電話又響了。這次,卻是岳欣芳的。
“若林,在干嘛呢?”
“剛午休起來?!?p> “這都幾點了?!痹佬婪嫉穆曇粲悬c不愉快?!俺鰜砼阄易咦?。我正往你家樓下那條江邊走?!?p> “好?!彼{若林快速下樓,等了好一陣子,才看見岳欣芳來了。
岳欣芳拿著樊均的那本畫冊,把畫冊往藍若林懷里一丟,笑道,“吶,不負汝命。”
藍若林笑道,“謝謝?!彼挚粗佬婪寄樕皇翘貏e好,隨口問道,“跟韓總吃飯還愉快嗎?”
岳欣芳只是笑了一下,道,“那人看著還行,但一接觸,感覺全變了。一點吸引力都沒有。而且你知道他的車前放著什么嗎?一只四不像的貓還是獅虎。簡直一個娘炮?!?p> 藍若林沒想到岳欣芳會這么說韓仕。雖然韓仕對她猜忌很多,而且利用過她,就在剛才,韓仕還打來一通莫名其妙的電話將她數(shù)落一番,但是,她也斷斷不會用這些詞來形容韓仕。岳欣芳這么說韓仕,讓她心里很不舒服。她倒也是坐過韓仕的車,但她不記得他的車上有什么貓還是獅子老虎的擺件。即便是有,她也斷斷不會覺得擺那些擺件就是娘炮。
但她依舊還是站在岳欣芳這邊,笑道,“這個,我也不太了解,不過,就在剛才,他也給我打來一個電話,也是有點不開心。”
岳欣芳突然好似來了興趣,問道,“他說什么了?”
藍若林見此情景,便知岳欣芳又在說違心的話。自從與岳欣芳認識以來,她發(fā)現(xiàn)岳欣芳很喜歡打腫臉充胖子,很多時候,裝成一個自己想要成為的人。但藍若林不打算揭穿她,只是笑道,“他就怪我唄。說我跟他裝傻,還說你心思深……總之我與他也不歡而散的一通電話吧?!?p> 岳欣芳眼睛骨碌碌轉(zhuǎn)了幾圈,突然笑道,“這個韓仕,說我心思深?是不是想多了?還說別的沒?”
藍若林笑道,“沒。他哪里了解你呢。你待人接物最大方坦承。這是咱們公司公認的?!?p> 岳欣芳也笑了,道,“是啊,你知道我是怎么個人的?!?p> 藍若林拉著岳欣芳道,“所以,你知道韓仕是這樣一個人就好了。也好打破他在你心中的印象?!?p> 岳欣芳有點委屈,道,“我就是想謝謝他,沒想到……哎。我還里外不是人了?!?p> 藍若林安慰她,“怪我。我不該說這些?!?p> 岳欣芳道,“怎么會。你以后聽到有人說我什么,不用顧忌,全部告訴我。我有啥,也會告訴你的?!?p> 藍若林想起當(dāng)年陳克生結(jié)婚,公司所有人都知道了,只有她,完全不知道,岳欣芳一個電話告訴她,讓她當(dāng)天的同事聚會中沒有出丑。那是她最感謝岳欣芳的一次。這么多年來,她早已把岳欣芳當(dāng)成了她的知己和朋友。
“當(dāng)然。我也一直這么做的。對你我也沒有什么顧忌。有什么話也就說了。萬一說的不太合適,你也別介意。”藍若林道。
“知道?!痹佬婪夹Φ?,“你啊,有時候很沒眼力勁。而且還自命清高,還一根筋。”
藍若林大笑起來,“是哦,我是這樣一個人,也就只有你和陳克生可以包容我?!彼X得太好了,跟岳欣芳這樣的朋友聊天,可以不用顧忌什么,有什么都可以說。
岳欣芳撇了撇嘴,小聲咒罵道,“那個渣男。別把我跟他放一起?!?p> 藍若林笑道,“好好好。不提他。不過,我有件事,要跟你坦白?!?p> 岳欣芳一聽來了勁,道,“什么事?關(guān)于我的嗎?”
藍若林笑著搖頭,“不是,是我的。”
岳欣芳道,“好,那你說?!?p> 藍若林道,“其實,那次,你給我找的小白臉,就是韓仕?!?p> “啊,什么?”岳欣芳震驚的彈眼落睛,“真的?那后來呢?你們……”
藍若林本來想如實相告,但突然想起剛才岳欣芳罵韓仕的模樣。她其實不喜歡身邊的人罵臟話,不管是罵韓仕還是陳克生或者是陌生人。她想,岳欣芳向著我,若是知道我和韓仕的那些糊涂事,指不定把韓仕怎么罵,還是不要告訴她了。便道,“我和他什么也沒有發(fā)生。不過,他對我很有芥蒂,總覺得我要勾引他。后來他的CFO來了,他又總覺得我要勾引方總。所以……你說這次的事,他肯定對我們都有成見?!?p> 岳欣芳這才算是從震驚中抽出來,道,“我知道你跟方梓同的傳聞。還有什么?快告訴我?!?p> 藍若林想了想,實在也想不出什么,便搖頭道,“沒了?!?p> 岳欣芳有點無趣。想了想,道,“以后有什么事,一定要提前就告訴我,知道嗎?”
藍若林點點頭,道,“好?!?p> 兩人下午看了電影,去吃了西餐,才各自回去。藍若林本想問問岳欣芳將那個奢侈的領(lǐng)帶怎么處理,但又不想聽到她咒罵別人的聲音,便忍住沒有再問。
這件事之后誰也沒有再提,岳欣芳頻頻提起的,還是她家老陳。只是有一次韓仕開了一個視頻會議,會后跟岳欣芳和陸柳一起吃飯時,岳欣芳用很不愉悅的口氣對藍若林和陸柳說,“韓總不是還不到三十歲嗎?穿的老氣橫秋,跟四十好幾一樣?!?p> 藍若林道,“有嗎?我還覺得那套西服很帥?!?p> 岳欣芳冷哼道,“有點眼色好嗎。”
陸柳看了看兩個姑娘,隨口說了句,“我也覺得還好啊。”
誰知岳欣芳一聽,拉起臉端起餐盤就走了。弄得藍若林和陸柳都不知道怎么回事。
事后藍若林去問岳欣芳剛才怎么了。岳欣芳笑的開朗,“沒事。就不想聽你們說韓仕罷了?!?p> 藍若林沒有再問下去。只是心里想,韓仕不是你自己先提的嘛?
不過,這些小事藍若林都不會去想,她已經(jīng)沉浸在自己的畫畫臨摹當(dāng)中了。而心中想起的,也是自己曾經(jīng)青春時光里最亮麗的那抹色彩。
而藍若林不知道的是,在那個看似尋常的星期六,韓仕打電話前、岳欣芳約她前,這兩位當(dāng)事人早已過過招。
那天,韓仕在自己入住的五星級酒店早上開了一個視頻會議后,狄志遠跟他說,岳欣芳打電話來。
而韓仕那天沒有接受岳欣芳的領(lǐng)帶,本來稍微覺得有點歉意,想了想便回了電話。
岳欣芳一看是韓仕的電話,本來低沉的心一下子躍到老高,早上她懷著忐忑的心打電話給韓仕,不想是韓仕身邊的小狄接的,說韓仕在開會,以為是韓仕授權(quán)這位狄助理在誆騙她,而此時韓仕給她回了電話,她才知道韓仕和狄助理沒有欺騙她。
岳欣芳故意讓電話響了一會,這期間咳了幾聲,讓自己的嗓子保持甜美,才接了電話,道,“韓總?!?p> 韓仕道,“岳小姐。有事找我?”
岳欣芳盡量讓自己的聲音保持微笑,道,“韓總,您問藍若林借走的那本畫冊,是我的?!彼室庾屪约旱穆曇袅粝乱恍┝舭?。
韓仕一聽就知道岳欣芳在滿嘴跑火車。樊均發(fā)行這本畫冊的時候,岳欣芳已經(jīng)憑借自己父親的關(guān)系在林森集團的某一處工程工地上上班。而這本畫冊一經(jīng)發(fā)行就銷售一空,哪里輪得到岳欣芳回了市區(qū)去書店買呢?而且那時的網(wǎng)絡(luò)銷售也根本就不發(fā)達。況且,岳欣芳對繪畫和藝術(shù),別說基礎(chǔ)和了解,連一點點的興趣都沒有,她又怎么可能大費周章地去關(guān)注一個新晉畫手?還買下這本厚而不實的畫冊?
韓仕自從認識藍若林以來,一直以為他是他父親安排在他身邊的人,便對藍若林及其平時接觸的所有人都讓狄志遠進行了詳細而深入的了解,這其中自然也有岳欣芳,而岳欣芳還不知天高地厚地跟他在這里耍心眼。
韓仕暗自冷笑,但還是耐著性子,及負紳士口氣地說,“哦,這個我還真不知道。那……不知道怎樣將這本畫冊還給岳小姐呢?”
韓仕自以為那次在公司的地下停車場拒絕了岳欣芳,岳欣芳就不會再黏上來,卻不想她居然還這么光明正大,便故意合了她的意。
岳欣芳哪里知道韓仕的心思,她一聽此話,以為自己更加招高一籌,讓韓仕自動掉入她的陷阱,便只是假裝隨意道,“嗯……這本畫冊,怎么說也幫了韓總的忙吧,那么……怎么也得請我吃個飯吧?!?p> 韓仕道,“好啊。岳小姐定地方?!?p> 但岳欣芳決定遵守書中教授的戀愛小心機和法寶——第一次男生約你要拒絕,好引起他興趣。于是,她便對韓仕笑道,“這本書是我最愛的一本,所以比較急。今天中午正好我有事要去你入住的那家五星級酒店。要不,我在大堂吧等你?”
韓仕道,“好啊?!?p> 掛了電話,韓仕暗自盤算。早上九點到十一點,他入住的這家酒店,有個會議,是集團旗下的房地產(chǎn)公司在距離這個城市不遠的一處森林保護區(qū)的溫泉酒店的開發(fā)與建設(shè),而這片森林保護區(qū)的林業(yè)局局長,便是岳欣芳的父親。
這個會議,他自然是不用參加的,但是會議結(jié)束以后,他們的資料卻需要他來過目,所以當(dāng)時便選擇了這里。而他早上的視頻會議,也不是跟他們開。
他暗自冷笑了一下。心道,都是千年的狐貍,你跟我玩什么七十二變?還說不定,你壓根就沒有這么多般變化,最多三十六變。
不過,韓仕倒來了興趣,想看看岳欣芳能給他出什么幺蛾子。
在岳欣芳這邊,確實一早就知道她父親要在早上開一個會,且這個會是跟他們公司開的。但她不知道韓仕也會參加。而韓仕事實上并沒有參加,而這是她不知道的。她周五晚上倒問過父親,父親只說是林森集團的房地產(chǎn)公司跟他們開會,但是會在韓仕入住的酒店開。她便心里盤算,想著去了可以借著剛剛下會的父親,與韓仕見一面,想必他倒也不會拒絕她的一些合理或不合理的要求。而且,那房地產(chǎn)公司的老總,與她父親甚有交情,若非那房地產(chǎn)老總的孩子是位閨女,兩家說不定還會定個親什么的。而面對這么多長輩,韓仕也斷斷不會薄了她的面子。
她知曉父親和房地產(chǎn)老總開完會會在酒店的大堂吧喝茶,便特地約了韓仕去大堂吧。而她給韓仕打電話的檔上,就在這家酒店的西餐廳,正拿著父親的貴賓卡吃牛排。
當(dāng)天她特地穿著一件黑色小香風(fēng)的禮服裙。一聽韓仕答應(yīng)了,忙去酒店的發(fā)廊去做了一個造型,還畫了妝。
她知道父親和房地產(chǎn)老總喝茶的時間會持續(xù)一個小時左右,便約了韓仕從喝茶開始就見面,而自己刻意晚到,想讓韓仕等她一會。然而,她卻又一次失算。
她到了大堂吧,她的父親和那房地產(chǎn)老總的喝茶時間已經(jīng)快要結(jié)束。她父親見了她,疑惑道,“芳兒,你怎么來了?”
那位房地產(chǎn)老總也見了岳欣芳,招呼著過來坐坐,卻道,“好久沒見芳兒了,不過,我們還有一小時就要開會了。”
岳欣芳卻沒有想到這個。她不禁問道,“那,我們公司的韓總會跟你們一起開會嗎?”
那房地產(chǎn)老總笑道,“這個會怎么能勞煩韓總呢?!?p> 岳欣芳心道,那就好。從始至終,她都不知道,她父親今天的這個會議,跟韓仕沒有半毛錢關(guān)系。
然而,她陪父親和房地產(chǎn)老總坐了半小時了,韓仕都沒有來。一會兒,她父親和房地產(chǎn)老總都去繼續(xù)開會了,韓仕還沒有來。
岳欣芳一直在看時間,越看越氣。她本來就已經(jīng)晚來半小時,而韓仕比她更甚。又過了大約二十分鐘后,她氣憤要走時,韓仕才姍姍來遲。岳欣芳忙坐了回去。還偷偷地看了看化妝鏡中的自己。
韓仕今天隨意穿著一件深灰色的襯衣,襯衣口敞開,看得見里面清冽的鎖骨。而韓仕坐下之后,第一句話竟然是假惺惺地笑著夸贊,“岳小姐今天真漂亮?!?p> 岳欣芳自然心花怒放,卻只是低調(diào)道,“謝謝。韓總今天也很帥?!?p> 韓仕紳士微笑,連回答都省了,只是故意潑冷水,道,“不好意思,讓岳小姐久等了。不過事實上,我來早了。誰知道一直到約定時間都沒有等到岳小姐。結(jié)果剛好在這里遇見一個熟人,便在不遠處的吧臺上聊了會。這邊看不到那邊,不過那邊看這邊倒是清楚。本來想直接過了找岳小姐,卻見岳小姐跟兩位叔父聊的歡暢,其中一位,好像還是我們集團下屬的房地產(chǎn)公司老總。另外一位我就不知道了??粗麄冏吡耍蚁脒^來,卻誰知跟我一起的熟人說到興高采烈處,我便只好容他說完。不好意思?!闭f著,韓仕從手邊的牛皮紙袋里取出那本畫冊,放在桌面上推到岳欣芳面前。
韓仕的意思很清楚簡單,我早已知曉你的這些心機。不要跟我再玩這些。
而岳欣芳看著那雙修長潔白的手,連手指上的指甲都短而干凈。手腕上戴著一直鏤空的機械腕表,看似隨意穿著的襯衣上還有寶石袖扣。她不敢再往上看,這一切,都是她喜歡的模樣。連韓仕這一段滴水不漏的諷刺都沒有聽出來。她只當(dāng)是韓仕跟她在解釋為什么自己遲了,也沒有責(zé)怪她的意思,而她,甚至還假裝自己并非借助自己的父親而來。
韓仕見岳欣芳拿了畫冊。雙手交疊到一起,問,“Well,去哪里吃飯?”
岳欣芳卻一直秉持一個初次約會要拒絕的女性矜持的要件,便笑道,“今天就算了吧。下次吧?!?p> 韓仕卻皺皺眉,道,“下次?”他突然笑著站起來,將西服的一扣扣子扣住,笑道,“我想,我不太會有那么多時間。”他不顧岳欣芳驚愕的神情,繼續(xù)道,“岳小姐隨便在哪家餐廳用餐,掛我賬就好?!闭f著,他冷漠而傾城一笑,轉(zhuǎn)身便離開了。留下一臉愕然的岳欣芳。
但岳欣芳馬上反應(yīng)過來,以為是韓仕生氣她不領(lǐng)情,忙開心地追過去,用胳膊套住韓仕的胳膊,笑道,“今天也好。就在這個酒店吧?!?p> 卻不想,韓仕一臉嫌棄地甩開了她的套胳膊這個動作,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襯衣袖子,道,“不好意思,我沒有興趣了?!?p> 岳欣芳一時不知韓仕是真的拒絕,還是只是生氣,她迷惑地看著他。長睫毛一抖一抖的。
事實上,岳欣芳一點也不難看。她的五官本身長的好,濃眉大眼,長睫毛高鼻梁,只是皮膚很是粗黑。以前的她,只是胖。而自從那次醉酒被韓仕抱回,她不知怎的就下定決心似的減肥,如今的她,比起韓仕剛剛見到時的她,好像減掉了一個人的重量。本來個頭就不高的她,如今更是又瘦又小,而今天特意打扮,簡直可以打分打到80分以上。或許這種女孩對有的男人來說能夠激起保護欲,然而韓仕自小在一個勾心斗角、瑣事紛爭的家庭中長大,對于這種瘦小的心思和心機頗豐的人最為反感。
韓仕正色道,“書都還岳小姐了,你我還是不要再見的好?!闭f罷,竟然轉(zhuǎn)頭就走。
岳欣芳終于知道,原來自始至終,韓仕都是耍她,不管是故意遲來,還是說一些諷刺她的話。她一著急,穿著小高跟噔噔噔趕上他,帶著哭腔道,用背著的小包砸在他背上,道,“韓仕,你不喜歡我,為什么要招惹我?”
韓仕沒想到這個女人居然可以這么膽大妄為,他轉(zhuǎn)過來,冷著一張俊臉,拉著她往無人的走廊地方帶,咬牙切齒道,“我何時招惹了你?別不識好歹?!?p> 岳欣芳被這突如其來的放大的俊臉震驚地說不出話來,不再哭了,卻哽咽道,“那次我喝醉了,你送我回去,還抱我上樓……”
韓仕的眸子冷下來,他突然能想象得到藍若林是怎么跟這眼前只有戀愛腦的姑娘說的。他狠著一張面,用修長骨節(jié)的大手捏著岳欣芳一張圓臉,唇齒里擠出幾個字,“收起你的興趣。別讓我說第二遍?!闭f完,放開她,轉(zhuǎn)身離開。留下更加傷心的岳欣芳。
但這樣的韓仕,更讓岳欣芳愛。她滿腦子都是韓仕。坐在大堂吧想了很久。如果,韓仕不是為了她,才送她們回家,那么,他可能會是因為藍若林。
是的。她要去試探一下。
而誰想,那晚的小白臉,居然是韓仕。
2
五月中旬的時候,藍若林基本已經(jīng)進入了行政管理的圈子,有的東西看的多了,憑她的聰明,簡直就是一學(xué)就會。對于收發(fā)文,雖然她沒有直接管理,但流程如何、寫法如何,她也都略知一二。
這天,張蕓蕓拿給她一個紅頭文,道,“你讓工程部的龔主任在審核這一欄上簽個字?!?p> 藍若林接了文件,去工程部找龔主任。這龔主任名叫龔輝,聽說曾經(jīng)是一名老師,大家便一直叫他龔老師,后來《來自星星的你》熱播,大家就叫他龔教授。叫著叫著,就直接叫了叫獸。
其實她沒有跟這個部門的人有任何交接,但誰是誰她都知道,可具體的誰是怎樣的人,她卻并不知。
藍若林把文件給龔輝,讓他簽字。那龔輝瞟了一眼,道,“這個文件,我沒見過,也不同意。”說著,他大筆一揮,竟然在這個文件上用中性筆寫了一些不同意云云的話。
藍若林一看,慘了。因為就她所知,這種紅頭文,是不能這么提筆寫字的。她立刻就嚴厲道,“你怎么能在這種文件上寫字呢?”
那個肥頭大耳的只比她還小幾歲的男人站了起來,朝她吼道,“你算個什么東西?你才來行政部幾天?你懂什么?給我滾出去?!闭f著,拿了這個文件,狠狠地摔在了藍若林臉上。
整個部門的人都在看著,沒有任何人走出來幫她說句話。那文件在臉上摔著并不疼,但她卻覺得第一次遭到別人的不良對待。她咬著嘴唇道,“不可以就是不可以。你今天必須給我去行政部,親自說這件事?!?p> 龔輝氣極反笑,道,“我去。好。很好。我們一起去。好好說說這件事?!?p> 藍若林不明所以,就往外走。
事實上,整個公司的工作氛圍,都在這種軟意識的包圍下,整個辦公室,任誰都已經(jīng)看出來,那龔輝不過是一種推辭的說法,誰想這藍若林不按常理出牌,還真的就要帶著那龔輝去行政部。
而那龔輝眼見此況,心里真真有點不痛快。誰都知道,他在這個集團的內(nèi)部關(guān)系,他擔(dān)任這個部門的主任,也不過是掛個閑職,閱閱文件罷了,具體的有關(guān)工程方面的任何工作,與他一點關(guān)系都沒有,而他這樣的人,也幾乎無人敢得罪他,即便是真的去了黃毅那邊,黃毅也不敢對他說半個“不”字。而這女人,當(dāng)真是不識好歹。
于是,龔輝見這姑娘一根筋,推了她一把,道,“走快點……”
誰想這一推力度過大,讓本來就穿不慣高跟鞋的藍若林一下摔在了門框上,手指正好打在門框上,真是生生的疼。瞬間,她的眼淚就砸出了眼眶。
這時,眼前卻見一雙切爾西皮鞋和兩條筆直的褲腿,伴隨著整個辦公室人員的起立和稱謂,“韓總?!?p> “怎么了這是?”韓仕好聽的低音炮響起來。他身邊的狄助理也把藍若林扶了起來。藍若林忙收了自己的眼淚。但手指已經(jīng)被門框刺破了一層表皮,雖然沒有流血,但疼是真疼。
龔輝見此情景,討好地笑道,“韓總。沒事。這不因為這份文件商討不合適,我寫了幾個字在上面,藍助理非要讓我去跟黃主任道歉說清楚這件事。我一時著急,推了她一把,誰知道……對不起對不起,藍助理。”
藍若林搖搖頭,道,“沒事。我沒事?!?p> 韓仕從這個肥頭大耳的主任手中接過文件,看了看,不悅道,“這紅頭文件上不能亂寫你不知道嗎?我都不敢寫。你以為自己是國家領(lǐng)導(dǎo)人?隨便大筆一揮寫幾個字,就能在特區(qū)畫個圈,改革創(chuàng)新?”
辦公室有人偷笑,有人憋著不敢笑,有人已經(jīng)笑出聲。
韓仕隨即冷眼巡視了一圈辦公室,嚇的整個辦公室的人大氣都不敢出。他鼻子里冷哼一下,不悅道,“工程部經(jīng)理呢?”
沒人敢回話。
龔輝這才小聲道,“早上去了工地……”
韓仕冷眼白了一眼龔輝,道,“他回來讓他來我辦公室一趟。”
說罷,又看了一眼傻站著的藍若林,將紅頭文遞給她,道,“你回去吧。具體情況,我跟黃主任說。”說罷,韓仕帶著狄志遠走了。眾人這才舒了口氣。
藍若林不明白此刻到底是什么情況,但她知道,眼前的這個男人,似乎是為她出了頭。她雖然低著頭點頭,很快速地拿了文件回自己辦公室,但心里一直忐忑,生怕一會全公司就傳遍韓仕為她出頭的這件事。然而,一直到第二天,都沒有傳出有關(guān)她和韓仕的任何緋聞和風(fēng)波。
不過,這天上班,同一個辦公室的張蕓蕓終于忍不住,跟她說了原委,“你運氣好的勒。你知道吧,那龔輝,可是省秘書長親侄子,以前老林總在的時候,他都是早上九點開車來上班,十一點就回去接孩子了?,F(xiàn)在還稍微好點,至少不敢提前下班了。見誰都這毛病和脾氣。誰敢跟他較真啊。就是他真的跟你去了黃主任那邊,你能占什么理?黃主任不讓你跟他道歉就是好的了。你啊,運氣真好,正巧韓總從那邊過,看見了。你知道龔輝去韓總辦公室怎么解釋的嗎?真的是要笑死我,他跟韓總說,他這幾天心情很不好,因為他媳婦鬧著要跟他離婚。你知道韓總怎么說么?韓總說,你把你媳婦電話給我,我有更好的介紹給她。啊……我要愛死韓總了?!?p> 藍若林看著張蕓蕓這花癡的模樣,心中有點好笑。而這件事,居然以她運氣極好這樣的傳聞莫名其妙的傳播開來。而韓仕的“芳心縱火犯”這個稱號,就更是添上一筆濃墨重彩。但卻從未有藍若林和韓仕的任何緋聞傳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