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日子里蕭湘的簫聲不曾響起過,這個楚望峰像陷入到沉睡,死寂一般的沉睡。屬于執(zhí)玉的境,離了簫聲不覺著荼靡。
她老是抱著膝同小怪呆在一處,憂時心事,也只能說與小怪聽。不過這些日子小怪卻變了。
它盡顧著扯自己翼間的白羽細絨,這一扯,皮開肉綻疼痛不說執(zhí)玉也心疼。見它傷著自己她曾阻止,可不想小怪竟會沖她發(fā)脾氣。那一剎,它明明是弒血的模樣,讓人想躲,讓人隨時都想要逃之夭夭??伤吹降?,不過是她的小怪用盡生平力氣逼她遠離,它的每一刻,都是痛苦不堪!
那怕是藏著,那怕是恐嚇,它都不肯讓她靠近。
她遠遠地看著,看它拔去根根翼羽,它待自己那么狠,根根翼羽落地就像是針扎在她心上那樣疼,疼得無奈。
終于,它熟睡了。巨翅緊緊擁著自己,懷里還有一絲溫存。她再次走近,小怪還是小怪,楚楚可憐依舊喜歡熟睡時有人撓撓癢,摸著頭。她也不愿不看不愿去想,可這一地的羽,還有它那連熟睡時都不愿示人的傷逼著她想。
“你說你啊,若是有難言之隱為何不告訴我呢?”
看著它正安詳,她想,許是好夢入枕“我是教會了你良善,可你偏偏要藏著掖著。到底該有什么,是我不知情的……”
小怪這行徑定是有古怪的,可具體是什么她也說不清楚。只是以往也想問,可她怕的是,蕭湘那樣精明,她唯恐自己說漏嘴。畢竟,她無法想象當蕭湘得知“執(zhí)玉便是白蛟”這事時作何反應。
這會子,日光浴落紫竹林,影布于石,布于執(zhí)玉白衣之上。她想,賭一回也好,無論輸贏。
不知蕭湘何許人也,她不知,亦是不問。
以往便想著,他有他不說的道理,他有所思有所瞞。可她自己,還不是有難言之隱。可這幾日執(zhí)玉卻想得通,那就是她本不該瞞,早早地就該相
這時問他,不遲;這時問他,真的還不遲………
是院子,不知他是否還在。
隔著一片竹,裙掃竹葉再聽不到“吱吱……”。四下幽幽翠篁,筆直的竹節(jié),看它節(jié)節(jié)生長的樣子就知道,蕭湘的沒一首曲子,每次奏曲的哀樂這竹定是預見。
想到這出,她便挨著竹,湊近了聽聽。
奇,為何聽得人聲欷吁,還有,腳步聲……
望望四周,才見那竹葉青深處,僅是一座石至距,瞧見那白衣男子舉止言談間傲氣仙至,僅只一眼,她便認出那是蕭湘。只是……他身旁那位青衫儒發(fā),眉眼清秀的少年郎不知是何人。二人倒是相談甚歡,只是那青衫少年郎氣宇軒昂,似乎有些來頭。可惜,隔得甚遠她聽不清二人說的些什么……
攀談許久,蕭湘是同他熟絡的??赡乔嗲嗄凶臃置靼V長蕭湘余歲,臨去時竟也不忘客套一番負手稽禮。執(zhí)玉倒處處長見識,這人同人相處繁文縟節(jié)是避不去的??墒捪娈斦姘翚怙L發(fā),他便是三言兩語就能將這生面男子打發(fā)走的。
蕭湘奏曲,風簫兮聲兮簫風。
他總能奏出不同的意境,偶爾是風,再時是水。總之,一律一律,涵養(yǎng)萬物卻無糟粕,每次聽,她自己都不清楚這是奏的整個世界,還是蕭湘的心,又或者,蕭湘的心原本就是這整個世界。
癡癡醉醉,眨眼間人卻不見了蹤影!顧盼,探首望去路,來路。來不及疑慮,只聽得簫聲輾轉于身后環(huán)繞,挪過身子,正巧他面容自若。這回,她聽清了……
“如何?!彼婷嫦嘤U輕聲問道。
這個“如何”……她一時不知所指,心中默默念“是問我聽墻角如何,還是指……這簫聲如何……”她無以作答只好仰起頭,很是無奈。
他也讀懂出了她匿于心里的書卷三千,緩緩語氣,說道“我是問,這簫聲如何?”
執(zhí)玉也領悟到,蕭湘這回是刻意為難于自己,不過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她依舊面不改色“這簫聲涵曦曦江河,蓋著荒蕪莽原,有市儈嘴臉,有走火入魔急何功近利。也可以說,你所奏的并非是簫的音色,而是……這整個的境及天下大道?!?p> “天下大道……什么才是道,什么才是所謂的境……”他轉而思忖,望蒼穹一貧如洗,那是穹的弧,無邊無際??伤蚕胫溃幕∮衷诤翁?。
“道……”她在一旁默念著,這個問題難倒了蕭湘也讓她束手無策。不知怎的,她似乎覺著無論小怪還是他,他們都有難言之隱的痛處和秘密。不過,她自己何嘗不是一個秘密。
真希望,她此刻的不安只是多心。
……
沉默這會,執(zhí)玉險些忘了要事。見他這時尚有心聽,她便試著問上一句“那個……其實我來找你不是為訪簫的,我只是想問,問……”她拖沓著不說,實在是說不出口。
蕭湘回過神來,以柔情似水般的目光看著她,忽然,他漸漸的靠近執(zhí)玉。如同云翳意欲重疊輕而易舉,是旖旎錦瑟朝著遠古邁去,一切都是極美的。她親眼觀著,是觀賞如玉冰山融化,后來,又砌成玉凌的路,冰夯的徑……
近得無妨礙,進得她得頷首望去就可以聞得見他呼出的氣,他身上,莫名的冒著寒氣,又帶著一種,清澀浮荷的香。不知為何,發(fā)絲挑起,她的發(fā)間有略微的觸感。
香氣漸漸遠了,寒氣也遠了。
“這是……”蕭湘柔聲,兩指捏著一片白羽來回翻轉著問道。
她回過神,當瞧見那片白羽時花容失色,凝視著他的眼,余光瞟一眼白羽怔怔地應道“這是……或許適才我經過楚望峰時不慎粘上的。”字字頓挫,見他神色是半信半疑,無奈,她奪過白羽振振有詞的揮著“其實只是一片鴻羽你無需放在心上的……”
拂袖,背著她雙目禁閉,俄傾時才回過頭來眼神不住打在她臉頰上,好生慎重“你常相問,想來你也是對別處好奇。我看今日光景,不如……你隨我去這青域瞧瞧可好。加之,此次前去我有要事。”
蕭湘神情七葷八素,這其種感覺她卻難以悟出個一二來。
青域,她的確神往這仙境圣地??蓴R在以往,他定是不會說這番話來,今日,倒是破天荒的驚人之舉。
執(zhí)玉反復想,這事也是一舉兩得,或者,尋個上佳時段告知他也不遲。想他也是大度之人,適才自己聽其墻角未追究什么。想到這,難拈暗喜“如此,我去瞧瞧也無妨。”
她這話出口,出口之際蕭湘眉間氣神色五味雜陳,某些種種,非執(zhí)玉得以知會。她不擅度量更無心揣測,蕭湘一次的皺眉和嘆氣,以及,那個青衫男子……
而執(zhí)玉記得他出口的疑問,將其描摹于心逐漸深淺。
是藏,是像小怪那般躲著兀自傷,這,是傷情滋味。
“天下大道,什么才是道?什么,才是所謂的境?!?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