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窮天,魔都……
許久來,書偃便被窮途羽俶困于錦遮陽蔽日困于錦窟。不時縫上遞送茶食之余便聽得錦窟間蟄伏一條巨蛇一事。想來既被困著,他便是覺著怕也沒法子,由此只得提好了心態(tài),每日悠哉悠哉地吃睡,只是這些日子他沒少為執(zhí)玉那事操心,盤問那些個巡游蝦兵蟹將他們全然不搭理。
自那日入魔都于羽俶有過一面之緣,此后他也不曾出現,反倒是心腹齊崊擱日便來拜會。
日日拜會,對阡瑯珠一事卻是只字不提。書偃卻是明白人,哪管齊崊如何繞彎子,心知肚明罷了。
說白了,羽俶所求并非單單一課阡瑯珠,他想要,以仙門公子做餌,稍后便將碧血婗呲龍及仙門公子一事放至九境,如此一來,莫說是仙門動蕩,渥丹,他的妹妹,也便是乖乖地回魔都來!
瀧染當日屬實焦慮亂方寸,只一心念著救執(zhí)玉,一股腦便遁入魔都。只因他曉得,仙門中人定是指望著執(zhí)玉搭上性命,一個二個眼巴巴地恨不得拍手叫絕,若說救,斷不可能。
好在羽俶是個明白人,他定當知瞧著執(zhí)玉徒有些價值,為了珠子,殫精竭慮也必定會救她,加之,現今三境內唯有魔都最為安全。
原本瀧染想顧忌面子,打算就著一副龍身示人,然又怕晝瑤那丫頭認出。這幾日來,晝夜為照料執(zhí)玉費了不少心思,眼見著她時時伏于榻前打盹,瀧染于心不忍,然眼下自己已然男兒身,雖是小龍子,然男女有別的道理,若稍有放肆嚇著那丫頭,罪過也便大了。
因而,瀧染甘愿做那花身后的使者,悄咪咪地跟著,他唯一的欣慰,時隔多日,晝瑤竟還于執(zhí)玉跟前念叨,昔日送于她一片龍鱗,都視若珍寶。
如此一來,身為碧血婗呲龍,瀧染,更是無憾!
再是渺渺晨時,瀧染有氣無力趴于院內,忽一陣稀疏腳步輕快而來,他猛立頭,念叨:“終于來了!”
依照這些日行徑,隔兩日羽俶便來探視一番,若說探視,倒不如是“監(jiān)視”罷了,每回齊崊至此便鑲著他那兇狠的神色盯著,一副沒見過龍的模樣,孤陋寡聞好生讓人討厭。
未等幾人入門,瀧染緊趕著尋了旮旯藏起來,好在他這副身子骨兒還算硬朗,活動自如。
不時,晝瑤如同嗅見羽俶氣味一般,一個寮步便刺了出來,見著他一通歡喜,也算這些天來唯一一回笑得這般爛漫。
這番情景,看得瀧染頓時五味雜陳,也罷,捂著眼聽聽也好,正所謂眼不見心不煩……
“羽俶哥哥,半月不是說今日便會醒?為何沒反應?”晝瑤扭著脖子,朝他左右張望著說。
齊崊見狀,邁一個步子上前擋住她視線,將臉蹦直了,說道:“公主無需掛心,半月說醒便是會醒的?!闭f完,順勢朝她撇頭,聊表謙遜。
晝瑤撇嘴,極不情愿剜他一眼,點頭哈腰道:“那是自然……”
“……”
羽俶順其柔光瞥去,只見她何其安詳地睡著,其睫微微震顫,緩緩氣息起伏好似魔都那傾斜的血瀑,垂鉤倒豎。即柔和,是恬淡。
“她可是從未醒過?”羽俶冷冷地問道。
晝夜反應過來,眼珠子不禁往上瞄,思索道:“嗯……昨兒個夜里還夢話連篇的,只是我不大清楚是否醒來過……”
眉宇覆面一皺,轟地垂下一小片空洞,羽俶疑慮許久,暗自念叨,若有所思。
晝瑤抿了抿唇,瞧見羽俶眉頭緊蹙,她不禁暗自犯嘀咕,無奈,撕扯起指甲蓋旁的倒皮,不經意一扯,劃拉一下竟扯出血來,驚得她只好咬手指頭,吮吸血漬。
不多時,羽俶眉頭一寸一寸熨了開,節(jié)節(jié)的,舒展開來。便轉過身子問齊崊:“錦窟那位,如何了?”
齊崊躬著身子,兩手一搭,手道:“近日并無異狀,只是……”頓了了頓,余光瞄一眼熟睡的女子,再說道:“只是阡瑯珠,魔都血脈者不大好取,加之此事已然仙門九境皆知,若不盡早,只怕于魔都不利!”
“不利?!庇饌m言語凜冽,只將兩手環(huán)于背后,覆面緊貼著,稍加蠕動。
“阡瑯珠凝空巡境仙術而成,仙門之物豈是你我所能糟踐的?!?p> 齊崊點頭,以表附和。
“取不得,便拿……”羽俶說著,星眸只掃齊崊一眼,隨后擯去衣袖污漬徐步走了去。
齊崊殊不知魔君打啞謎,“拿”,這一字他卻是思索了許久,過后,才曉得具意……
晝瑤便如此干瞪眼瞧著二人,誰知所言她縱是一個字都聽不懂,是的了,眼下手指頭尖尖煞白,血肉模糊也不為過。
興許齊崊見不過她,她心里頭有數,一不做二不休,待羽俶離去她便催促著齊崊快些走,若他在,方顯得礙眼,整個一青樁樁立著,看得人好不舒心!
“羽俶哥哥所說的阡瑯珠?可以吃?”晝瑤自顧自咬著手指頭,忽的便餓了。
既是餓了,晝瑤回過頭瞧著執(zhí)玉,正酣睡。二話不說,她只管喜滋滋覓食去。
眼下,瀧染卻是將自己弄得犯迷糊,一個不小心便昏睡了過去。
正是周遭風起,搖拽窗欞,扶竿忽地墜落了去。這處院落屬魔宮邊角處,乃昔日魔后晝故地。雖不見往日生氣,然一塵不染,還算清閑雅致。
倏爾間,便聽不著一絲聲兒,空洞洞地,隔著流水仍舊是個流水潺潺,水煙滴答,風欲輕奏……
又過了一會子,她悄然抬眸,故起身將被衾掀開,搭成了一團。興許床榻過于老舊吱吱作響個不停。
實則她早早兒的便醒來,若不是今日羽俶的那一番謬言,她寧愿就這般躺著。
執(zhí)玉想著:不求醉生,但求夢死。
實則醉也好夢也罷,她始終逃不過心里頭那個人,是她的命。
這般肆無忌憚地躺著,她覺著亦或是得以逃避阡瑯珠,菀弘諸多煩憂事……
雖說這些個障眼法騙得了晝瑤,卻是瞞不過魔君。
若說窮途羽俶寧可沖破天道非取珠子不可,不知他會使些什么腌臜手段。
思來想去,執(zhí)玉毅然決然只身前往錦窟。
她琢磨著,若勸得書偃交出阡瑯珠,屆時她便有契機救他。窮途羽俶只是會待籌碼懼憚,旁的法子若想保他性命更是難噫。
既是虧欠于他,執(zhí)玉一心想要還個干凈。這回,她萬般不曾想到因自己又將書偃攪入魔都這灘渾水。
仙門九境公子,仙尊曲澹愛子,正如昔日的云清一般早被仙門眾人捧于掌心。
若非是她,只怕書偃早已玄袍纏身,仙道無量,眼下,又怎會做魔都的俎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