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鄉(xiāng)曾是我拼命想遠離的地方,這次我終于離開了那個我曾經(jīng)生活了20年的地方。離開以后我就很少有機會回去了,幾十年孤身在外,每年只能過年時回去幾天,看看老父親,然后就匆匆的離開了。說是不想念,卻又時常會想起她,經(jīng)常在夢里又悄悄地回去了。
第一次遠離家鄉(xiāng),來到了幾百里外的省城西京,一切都非常的新奇。省城真是大的令我吃驚,街道干凈整潔,車輛來來往往的穿梭,兩邊的樓房一棟挨著一棟,街道上行人們急匆匆的來來去去,每一個都忙忙碌碌的。
省城西京是西部地區(qū)最大的城市,歷經(jīng)千年時間,人口眾多,古跡名勝遍地,游人如織,熱鬧繁華。幾千年來,文人騷客,詠嘆不絕,名聲遠播四海。又因為大唐的盛名,國人對她給予了厚望,似乎中華的復興全看西京的表現(xiàn)了。
我們的學校就坐落在西京最著名的千年古剎大雁塔腳下,距離三藏法師譯經(jīng)之地僅一站之遙。想想師徒四人遠涉千里,一路降妖除魔,歷盡千辛萬苦,最后終成正果,落腳于此,又歸于平淡。今日我來到了這里,莫非這有什么隱喻?
大學是個令人激動的地方,操持著不同地方口音的同學相聚在一起,相貌各異,神態(tài)千差萬別。真是一方水土養(yǎng)一方人,每個人都或多或少帶有地域的特征,西川的同學們身高普遍偏低,但是吃苦耐勞,誠實可靠。中原的同學們心思細密,機靈聰敏。西域的同學們粗狂豪放,不拘小節(jié)。東南的同學們,頭腦靈活,溫文爾雅。西部省這個埋藏無數(shù)帝王的地方,大都耿直隨意,無所顧忌。同學們大多也是第一次離開家鄉(xiāng),和我一樣,對城市充滿了好奇,急切地希望探索人生和世界。
第一次走進宿舍,抬頭看到一個高高瘦瘦的西域漢子,眼尖眉細,長得明顯帶有少數(shù)民族特色,一句含糊的問候:“咯哪兒得?!蔽毅妒菦]有明白這是什么意思。大家陸陸續(xù)續(xù)慢慢到齊了,八個同學,四個省份,說話亂的就像吵架一樣,吵得我頭腦嗡嗡作響,還不知道大家說的什么。
我們同屬一個專業(yè),一個班級,專業(yè)兩個小班,每班三十二人,總共六十四個同學住在一層樓上的八個宿舍里,每個宿舍又有八個同學。這個專業(yè)是公認的艱苦專業(yè),只有男生,沒有女生。
一年級時,恰好二哥是最后一年,他們經(jīng)常外出實習,一去就是幾個月,不在學校。二哥是現(xiàn)代化專業(yè),屬于新興專業(yè),當時非常的吃香。同學們了解到我竟有一個哥哥在同一個學校,很是好奇。當大家很快知道了一對雙胞胎女孩在同一個班里以后,好奇也就煙消云散了。
我也很是不解,直到了解了考生的招錄過程,也就慢慢的明白了,看似神奇的結果,過程依然充滿著狗血的隨意。也許這也是一種命運之手,每個人都可能不經(jīng)意的改變別人的命運,只是我們從來沒有留意過。改變一個人的一生可能就在隨手之間,每個人的行為都會在邊際上改變世界。那么我們每次的行為都請多一點敬畏,少一點隨意,唯有無知是平等的!
學習是每日的標準作息,好學的同學從不間斷,上課結束,早早的搶占自習室或是圖書館的位置。吃飯之后,便一頭扎進去,看書,做題,討論問題,直到晚上熄燈才返回宿舍睡覺。一年級時,大家才剛走出縣城,稚氣未脫,又不熟悉環(huán)境,也不敢貿然出去探索世界,平日里除了學習就是睡覺了。
二年級以后,大家能玩的事情就多了。上課結束,吆五喝六的就浪上了。最常玩的就是打撲克牌,這東西有太多的玩法了,什么雙扣,斗地主,飄三葉,每個宿舍一灘,輪番上陣,一玩就是一天。男生最喜歡的還是飄三葉,大家菜票做籌碼,斗智斗勇,一個個玩的臉紅脖子粗的嚷嚷。贏了菜票的請客吃飯,輸了的垂頭喪氣,決定下次再也不玩了??墒菆鲎右恢?,便忘了上次的壞手氣又爭相上陣干上了。
我對打牌沒有多大興趣,于是下自習后,要么看看書要么就出去玩。學校本來就位于旅游景點附近,每日里來自于全國各地的游客絡繹不絕,經(jīng)??梢砸姷絿H游客光臨。周邊街道店面眾多,異常繁華。其中學生最感興趣的就是租書店和錄像廳了。宿舍有個西川的哥們,是個書蟲,特別喜歡武俠小說,幾乎看盡了周圍書店的武俠小說,最后實在看無可看,這個愛好便暫時的放棄了。這個哥們與我關系最為要好,在他的影響下我也看了無數(shù)的武俠小說。
沒有了書可看,我們便走進了街上的錄像廳里。錄像廳人滿為患,煙霧繚繞,一坐下來,我們就被深深的吸引了,那一段時間看了很多港臺的電影。周星星的電影出人意料,熱鬧好玩,令人捧腹大笑。周潤發(fā)的電影兄弟情深,肝膽相照,熱血沸騰。臺灣的文藝片,生活美好,愛情甜蜜。除此之外還看了無數(shù)次Beyond的演唱會。我們被深深的震撼了,深陷其中,回味無窮。
那時候,看了無數(shù)的港臺名片。哀婉凄惻,感人肺腑的《天若有情》。讓我為天下有情人為之潸然淚下,它喚醒我內心深處對生活的執(zhí)著追求,對愛情的渴望。即便是親身經(jīng)歷過了情感的風雨,也不能讓我如此失魂落魄,為之心碎。
《英雄本色》展現(xiàn)的暴力畫面令我震驚,初看時被其深深的吸引??催^幾遍以后又被里面兄弟情,深深的打動,讓我看到了友誼的力量,甚至讓我開始崇拜英雄,期望自己也能夠有如此的氣概。
《大話西游》的“無厘頭”表演更是令人印象深刻,我第一次發(fā)現(xiàn)電影還能這樣的好玩而有趣。這部被無數(shù)少男少女奉為“愛情教科書”的杰作,更是讓我時?;匚丁!稏|方不敗》中無論是相得益彰的色彩搭配,天馬行空的武功展現(xiàn),蕩氣回腸的音樂背景,都讓我回味無窮。對其中的“天下風云出我輩,一入江湖歲月催,皇圖霸業(yè)談笑中,不勝人生一場醉。”至今更是記憶猶新。
我忽然發(fā)現(xiàn)原來世上還有這么多美好的東西,這么多繁華的地方,這么多善良的世人,居然還能有這樣的生活,實在是不可想象。原來世界人民并不都是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需要我們去拯救。
什么是生活?原來人間煙火才是實實在在的生活。
大二以后,為了補貼生活費,學習之余,我開始考慮找什么路子可以掙點錢來。觀察了同學們的生活,男孩子基本都會抽煙,每次都用火柴點煙,很不方便。于是我與宿舍的西夏同學相約去逛批發(fā)市場,批發(fā)市場各種小商品琳瑯滿目,什么都有?;匦吾?,圖釘,女孩子用的胸針,手鏈,手串,衣服,鞋子,襪子,箱包,童車,玩具各種商品,各式各樣。轉悠了一天,我們批發(fā)了幾十個打火機回來,批發(fā)價好低,大約不到賣價的三分之一。回來后,我們把打火機拿到各個宿舍介紹給了同學們,打火機很漂亮也很實用,很快就銷售一空。我兩一人賺了幾百塊錢,實在是高興壞了。
很快打火機生意被其他同學發(fā)現(xiàn),參與了進來,利潤迅速下跌,越來越不好賣了。于是,我們又得另找事情了。
這個西夏的同學非常的有意思,他們家弟兄姐妹十三個,他是老小。一次他外甥過來看他,比他大了好多,我們都以為可能是堂姐的兒子,最后發(fā)現(xiàn)原來是親姐姐的兒子。他外甥“老舅,老舅”的叫著,我們都非常的好玩。
他有個同學,在醫(yī)學院上學,學習解剖學,班里買的狗用來實驗解剖。解剖完了,狗肉沒有人要,他去背過來我們在宿舍支起了鍋將狗肉燉了,一宿舍人連吃了三天,實在是香的不行。勾引的其它宿舍的同學眼饞不已,拼命想來分上一點狗肉。
我是第一次吃狗肉,原來狗肉還確實比較好吃。吃完了狗肉以后,被學校發(fā)現(xiàn)了,學校便安排校工搜走了好多宿舍的爐子和鐵鍋。一時之間雞飛狗跳,被收走了的同學忿忿不平,我們便成了出氣對象,受到同學們一致譴責。那段時間,我們灰頭土臉,總不被同學們原諒。
一到周末,同學們就無事可干,便三三兩兩的相約去看電影,或者到各個學校參加舞會。電影院人頭攢動,情侶們依偎相擁,每場電影幾乎都坐滿了觀眾。我突然發(fā)現(xiàn)承包電影應該可以掙錢,那就試試看吧!
了解了周邊大大小小的影院,與經(jīng)理反復溝通,試了幾個地方,太遠的實在不方便,宣傳推廣非常麻煩,來來回回也凈耽誤功夫。最后承包了距離學校最近的影院。這個影院距離學校五百多米,周圍有三所大學,學生超過了一萬人。影院簡陋陳舊,不適合社會上觀眾觀看,但恰好適合手頭拮據(jù)的學生觀看。學生們比較文藝,特別喜歡看世界名片。像《茜茜公主》《魂斷藍橋》《苦海余生》《簡愛》《紅菱艷》《佐羅》《野鵝敢死隊》《虎口脫險》《追捕》《流浪者》《橋》《尼羅河上的慘案》《卡桑德拉大橋》等等
很少一次放一部電影,經(jīng)常是一次兩部電影連放,遇到放假時間較長,偶爾會來個通宵,一次四部電影連放。我們確定好了片名,便由影院負責協(xié)調拷貝,其它事情都由我們完成。確定好片名,放映時間,我們就買來大黃紙書寫廣告,根據(jù)電影名稱不同廣告語也要出奇制勝。比如什么“兩個男人的恩怨情仇啊”,“姑娘是如何穿上水晶鞋的”,“相愛之人夢斷藍橋”等等。用盡心思,絞盡腦汁。
廣告寫好以后,我便聘請宿舍同學參與,承諾貼出去給五十塊錢,或者最后參與分紅。大家基本上都選要現(xiàn)錢,分紅的事實在沒有吸引力。一切就緒,我們便分頭行動。張貼廣告可是個技術活,貼的地方不對,要么大家看不到,要么過路的同學不看電影。文藝片一般要貼在女生出沒的地方,雖然看電影基本是男生掏錢,可想看電影的都是女生。俠客片那就哪兒都可以貼。貼廣告也要打游擊,不能被保安抓住,抓住了不僅沒收廣告,還要罰款。抓的多了就熟悉了,最多罰個款,廣告就不沒收了。有時候塞包煙,保安就裝作沒看見。
同學們剛開始干沒有經(jīng)驗,常常被抓住,如果被抓住了,就需要我這個老板出面,交錢撈人。小明同學被建大保安抓住了,你過來領人吧。我便急匆匆的趕了過去領人,這次原來是個不認識的保安,這下不好辦啊。
“大叔,電影是我包的,他是我的同學,你放他走吧,怎么處罰找我就行?!?p> “那不行,交了錢再走。”
“哎,今天怎么沒看到李叔呢?他沒上班嗎?”
“他沒上班。找他也一樣要交錢?!?p> “那是,那是,交錢必須的,可這也太多了點,能不能少點?”
“不能,這是學校規(guī)定?!薄澳憧次覜]帶這么多,就帶了一百塊,行了吧!”
“不行,沒有三百別想走。”
“哪一百五行不行,我們也就是想掙點生活費,有錢我就不干這個了?!?p> “好吧,給個兩百走吧!”
“那還是太多了啊!”
“要不就三百,要么交二百,你看著辦吧!”
“行,行,行,兩百就兩百,謝謝你啊,您貴姓?”“問這個干嘛,走吧,走吧?!比藫瞥鰜砹?,那就到別處貼去吧!
一切都做完了,剩下的就是賣票,檢票,維持秩序。一場下來有時候會掙點,偶爾也會賠一點??傊诸^會寬裕不少。
大學的生活實在是豐富多彩,知識都忘的不多了,可那些難忘的日子卻一直留在了記憶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