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湖藍狼牙項鏈幾個字,宋景身軀一頓,眸中閃過一絲黯然。
顧武說過的,舅舅被刺殺那天,他在舅舅眼中看到過一串湖藍狼牙項鏈的倒影。
“你確定那是你的東西?”
“當然了,自小戴在身邊。”
“那……那東西你可曾外借過,又或者他人也有同樣的一串?”
“別人有沒有一樣的我不確定,但我的那串一直被我藏在衣服里,丟之前一刻不曾離開過。”
為什么不是別人,線索偏偏要指向這個人,宋景心中感到有幾絲抽痛。
“既然丟在軍中,我會下令盡可能幫你找到。”
祁玉感到一陣奇怪,這宋景今日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對他疏離了了這么多?
“你先回去,我一個人靜一靜?!?p> 祁玉心中閃過一絲絲慌亂,現(xiàn)在坐在自己面前的是自己認識的那個宋景嗎,怎么跟變了一個人似的陌生了這么多。
“那……好,你好好休息,我不打攪你了?!?p> 祁玉頓時心灰意冷,看著宋景凝重的面色,不敢言語卻又壓不住心中的焦急,多想鼓起勇氣問她到底怎么了。
可自己為何要這么關心一個才認識一月的人,自己又該以什么樣的資格和什么樣的身份呢。
祁玉走了,宋景揉揉腦袋,閉上了沉重地雙眼。
先前交過那么多場惡戰(zhàn),卻沒有一日像方才一般,如此累過。倘若殺害舅舅的兇手真的與祁玉有著說不清道不明的關系,自己該怎么處理呢,只期盼自己的擔憂不會成真,他還可以是自己身邊那個沒大沒小的小雜役。
祁玉剛出門,又很快探回身來,“對了!”
宋景急忙抬起頭,卻在看見他眼睛的那一刻急忙躲閃,“怎么了?”
“謝謝你……幫我找東西。”
她一頓,“沒什么。”
見她反應依舊冷淡,祁玉突然感到有一股說不出的難過壓在心頭,現(xiàn)在才幾時,她往常不會這么早讓自己離開的,而他也不想走。方才他一想到宋景幫自己找東西但自己還沒道謝過,他就馬上回過身來在跟她說說話。
可她反應依舊冷淡,罷了!自己在她眼里本來就是一個小雜役而已,究竟在可笑的奢望什么呢?
得了宋景的命令,李穆開始在軍中大規(guī)模的搜索,經(jīng)過重重排查,終于在先前得命釋放的百姓家中找到了那串東西。
本來是一時貪財,但一聽說是宋將軍急著在尋找,當即聯(lián)絡軍中。
宋景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威風凜凜的女將軍了,人人心中敬佩,想要找怎么會找不到呢。
軍營中,宋景把項鏈交給顧武。
“小武,你且仔細瞧瞧,是不是這對。”
顧武聞言,舉起那串項鏈,在燈光下鉆研了很久。
猶記那日,何將軍一時沖動,提了刀便往沈府趕去。阮延輝隨后趕來,在街上攔住何將軍勸他三思。
兩人吵鬧時,一支箭羽穿喉而過。顧武趕來時,何將軍人已經(jīng)咽氣了,卻死不肯瞑目。走到何將軍身邊,他的雙目倔強地望向酒樓二層,明明樓上什么人也沒有,但何將軍眸中卻有一個模糊人影,他項上的湖藍狼牙項鏈清晰可見。
何將軍死前說不出話,在阮延輝手上寫下了兇手二字。
“公主,簡直一模一樣?!?p> 宋景無力地跌倒在椅子上,這下可如何是好。
能佩戴狼牙項鏈的人都是狄部有身份的人,而且以狄部的傳統(tǒng),每個人的項鏈都是獨一無二的。
不會的,不可能是祁玉,也許在這之前他丟過一次連他自己也不記得,又或許別人真的制造了一摸一樣的一串來。
宋景一個人在燭火全滅的屋內(nèi)思量了很久。
祁玉進來時,四周一片黑暗,只能靠外面的光芒勉強辨別宋景的存在。
祁玉心亂如麻,想靠近卻越發(fā)猶豫。
“你進來。”
祁玉一愣,想了想還是進去,在自己想要點起蠟燭的那一刻。
“別點,現(xiàn)在這樣就很好,我有話要問你的”
祁玉站在原地,看著宋景慢慢掏出那串熟悉的項鏈,不用走近,他就可以確定,那就是他的東西。宋景現(xiàn)在的模樣讓他覺得害怕,連走過去拿回來的勇氣也沒有。
“你可知道幾月前,我的舅舅何將軍被人一箭穿喉,兇手身上就帶著這么一串湖藍色狼牙項鏈。”
祁玉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議地望著宋景,她這是什么意思,她在懷疑自己殺了她舅舅?怎么可能,他連京都都沒去過,簡直荒唐。
“你以為人是我殺的?”他難以置信地問道。
“這是不是你的東西。”宋景的語氣寒冷到幾乎可以結(jié)出冰來。
“是我的又怎樣,你肯信我嗎”祁玉有些心寒,幾日來的相處竟然讓他自以為是起來,自己畢竟是一個沒認識幾天的外人,有什么資格乞盼她能夠信任自己呢。
“你想讓我信你什么?”這是一句毫無意義的話,如果宋景真的認定他是兇手,問這句話又有什么意義呢。
“就憑一串小小的項鏈,你未免太荒唐”
“可這是唯一的證據(jù)?!?p> 他懂了,失望的點點頭。換做以前,碰到這樣的事情,他也許會據(jù)理力爭,總之他會變著花樣脫離可以傷害到他的一切,可是現(xiàn)在他不愿意了,他想要看看宋景是否會真的這么絕情。
“既然你都這么想了,隨你們處置吧?!?p> “你難道不想為自己說點什么嗎?”
“無話可說?!?p> 祁玉的語氣決然,沒有半分溫度。宋景則低頭,不再說話。
在這昏暗的房間里,二人一立一站,突然陷入死寂般的沉默。
直到天色破曉之時,兩個人也沒再說過一句話。宋景不顧所有人勸阻,給了祁玉自由。
就在祁玉真的收拾好包裹,走出城門之時,宋景還是忍不住來到城頭上,對著那個還未轉(zhuǎn)身的背影說了三個字:我信你。
祁玉終于轉(zhuǎn)身,兩人四目相接,短短幾刻過后,他回他的家鄉(xiāng),她打她的仗,二人從此分道揚鑣。
他就這樣荒誕地離開,走的時候心里在反復思念一個名字:卿卿。那是幾天前,他無意中發(fā)現(xiàn)的她的乳名,他像著了魔一樣一下就喜歡上了這個名字,夜夜臥榻之時,總要趁著四下無人,悄悄喊幾遍這個名字。他一喊,她仿佛就在自己面前,心中一陣前所未有的溫暖。
現(xiàn)在,走在回家的小路上,心里仍舊反復念著卿卿二字,卻再也不能看見她了,人生真是荒謬,明明就是天差地別的兩個人,全靠著幾分緣分相遇,等心中深深地烙下了她的名字時,緣分卻又盡了。
回了祁部,他又過上了從前的生活,最小的部落里最小的族中最不受待見的私生子。仍舊沒人愛給他一個好臉色,甚至自己走了這么久現(xiàn)在才回來也沒人注意。
他本就習慣了同族涼薄,可自回來后常常一個人發(fā)呆。
“祁玉,阿辰找你。”祁小柔在外面呼喊祁玉。
百里辰?他現(xiàn)在不是應該在前線嗎,怎么這么快就回來了。
祁玉匆忙趕去,分別多日,終于見到了他,他卻已不像從前的百里辰了。
他認識的百里辰,鐵骨柔情,在外是高大威猛的祁部男兒,人后對祁小柔一片癡情,他骨子里的血液就自帶驕傲。
那樣自信的一個人,此刻眼睛里卻充滿了陰郁,他厚重的黑眼圈何一臉疲憊的神色,同以前相比簡直天差地別。
“阿辰,你這是怎么了?!?p> 百里辰輕嘆一口氣,悉數(shù)道盡自己一月以來的遭遇。宋景為人料事如神,精通兵法,打仗時花樣百出自己根本就防不勝防。
“更可氣的是,她每次都能受那樣嚴重的傷,竟然沒幾天就能跟沒事人一樣。”百里辰憤恨地說道。
聽到此話,祁玉頭一低,心中有一絲抽痛。
“祁玉,你怎么了?”察覺到祁玉不對勁,百里辰問道。
“沒什么,不過阿辰,你特意來找我所為何事?”
“我回來找父親商議增兵的事,想起你醫(yī)術精湛,我在前線又傷病不斷,問你可有興趣陪我一同前往?!?p> 祁玉承認,他心動了,他聽到這個消息的第一反應就是他也許又能見到卿卿了。
一瞬間的興奮引起長長的擔憂,他這算什么呢,去了也是她的敵人,站在她的對立面,坐著不利于她的事情,這樣自己就會開心嗎。
祁玉閉上眼睛思索了片刻,“好,我跟你去?!?p> 他說這話時,心跟著緊緊地顫了一下,自己何時,不能自控到如此地步了。
答應了百里辰,祁玉就跟著他踏上了前往戰(zhàn)線的道路。
到了軍營,他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這還是他從前見過的那個狄部軍營嗎,人人愁眉苦臉,唉聲嘆氣,沒有絲毫斗志。
她是真的很厲害,士兵們的陣營連連后退,按照這樣的速度,相信她很快就能為自己的國家收回失地了吧。
到那時她會有多開心,說不定自己可以在投降的那一天,在她的長槍穿破自己喉嚨的那一刻,看到她得意地笑容。
百里辰在營帳中密謀什么大計,商量到一半,竟然派人把祁玉叫進去,他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人除了擺弄擺弄草藥,還能干什么呢。
“祁玉,我記得你有幾味好毒對吧?”百里辰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