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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后渤海日出

第二十三章 第四回 避重就輕

山后渤海日出 可旁 4155 2020-12-25 22:16:32

  “我要見劉祎之?!睅斓宜_允寶截住楚岳的去路。

  楚岳不想跟她理論,轉(zhuǎn)身往回走,庫狄薩允寶跑過去再次攔住他。

  “你揭發(fā)劉大人的罪狀,害劉大人身陷大牢、死在臨頭,你難道要去懺悔嗎?”

  “揭發(fā)他是在救他,收受蠻夷的賄賂、與人私通和私下議論君權(quán),哪個更讓太后不能容忍?”

  楚岳被問住了,無奈道:“連你都見不到劉祎之,我有什么辦法?”

  庫狄薩允寶用下巴朝偏殿指了指。

  “皇上?你不是說皇上參與,涉嫌結(jié)交大臣,劉……”

  “皇上已經(jīng)上疏太后求情,給你個去刑部探望的機會,總也合情合理吧。你雖然為太后做事,可畢竟是皇上身邊的千牛衛(wèi),見皇上不會引起懷疑?!?p>  楚岳做過一次糊涂事,像是欠了劉祎之的一樣,而且?guī)斓宜_允寶鬧得他沒辦法,只好去求皇上拿了手諭。

  “女流之輩進大牢多有不便,我隨你一起去。”楚岳提出條件。

  庫狄薩允寶想了想答應(yīng)了。兩人一刻都不耽誤,直奔刑部而去。

  長長的鐵鏈鎖和鐵門、鐵門閂摩擦的聲音讓人的汗毛都豎起來,楚岳在新羅和突厥都曾經(jīng)被關(guān)在這樣的鐵牢,有點兒后悔跟來。

  正值夏日,典獄丁讓犯人自己清理獄間里的稻草,堆放到鐵柵欄一側(cè),惡臭的味道令人作嘔。庫狄薩允寶的臉皺成一團,捏住鼻子往里走。

  到了劉祎之的獄間前面,劉祎之見到庫狄薩允寶轉(zhuǎn)過身背對著她。

  “劉大人,某下楚岳請大人近前說話?!?p>  劉祎之這才不情愿地走到鐵欄旁。

  “到了今天這一步,大人務(wù)必要求把案子經(jīng)過鳳臺(中書?。?、鸞閣(門下?。?,不能由王本立一人判決?!?p>  劉祎之和楚岳不解地看著庫狄薩允寶。

  楚岳問:“你不是說太后讓王本立審判是要寬恕劉大人嗎?”

  “皇上沒有參與以前是的,皇上參與以后,不經(jīng)過鳳臺、鸞閣,只憑太后一人決斷,劉大人難保周全?!?p>  “經(jīng)過鳳臺、鸞閣就能避重就輕?”

  “對,大人是鳳閣侍郎,經(jīng)過鳳臺、鸞閣是理所應(yīng)當。鳳臺、鸞閣只能拿真憑實據(jù)判大人的罪,頂多判大人受賄,賈大隱的話不能算做證據(jù)。”

  楚岳明白了原委,劉祎之卻依然不正眼看庫狄薩允寶。

  “大人為官多年,一定曉得比較厲害。大人如果決定了,我去說服賈大隱。”

  劉祎之痛苦地閉上眼睛,不點頭也不否定,慢慢回到木板上盤腿坐下。

  “大人,大人……”

  時間有限,在典獄丁的催促下庫狄薩允寶和楚岳只好出來。

  不久,麟臺郎郭翰、太子文學周思均傳來消息:“劉大人駁了太后的敕書,要求鳳臺、鸞閣審理。太后大怒,以劉大人拒抗使官王本立,論處死罪。”

  庫狄薩允寶這下傻了眼:“什么?怎么會……?”

  郭翰說:“這不是御正想象的那樣,要走正規(guī)程序就能走正規(guī)程序。”

  是的,楚岳和庫狄薩允寶也充分認識到太后執(zhí)政的意義。

  第二天,麟臺郎郭翰、太子文學周思均因贊嘆劉祎之的臨死謝表,太后貶郭翰巫州司法、周思均播州司倉。

  事情一步步惡化,楚岳和庫狄薩允寶已經(jīng)不是看清世事那么簡單了,兩人能不能毫發(fā)無損過了這一關(guān)都很難說。

  “劉祎之掌握了楚浩賄賂來俊臣、私放囚犯的事實。我接近他,是想為楚浩開脫。事情還沒有眉目,劉祎之就被殺了?!睅斓宜_允寶頹道。

  楚岳并不需要她解釋,但是事關(guān)楚浩,他需要好好動動心思,不能再不清不楚被人牽著鼻子走。

  他決定從賈大隱身上入手。一開始是賈大隱陷害劉祎之,那賈大隱有什么把柄捏在劉祎之手上嗎,還是賈大隱和劉祎之有什么矛盾,又或者賈大隱是受人指使。

  首先,若賈大隱受人指使,應(yīng)該有個詳細計劃,不可能貿(mào)然拿一句莫須有的話來奏到太后面前。

  其次,劉祎之官位比賈大隱高,上下級發(fā)生矛盾的可能性小,即便有矛盾,依賈大隱的秉性也會退讓。

  那么應(yīng)該就是賈大隱有把柄抓在劉祎之手上。但是,劉祎之明知道受賈大隱陷害,為何死都不把那個把柄說出來或是拿出來呢?

  ***

  小溪一個人的時候,常常黯然而坐,完全不像個小孩子。在宮女、太監(jiān)眼里,她無憂無慮,獨得圣寵,只有徐昭容知道她在想什么。

  徐昭容總是默默幫她打理一切,什么也不問,什么也不說。到上課的時間,嚴格讓她背書、答對、解釋、默寫。

  小溪不覺得是讀書苦,她慢慢感受被愛,卻刻意保持著師徒距離。

  小溪看到了那個少年,他的腳透過鞋子在花磚上劃出一道血印,小溪非常不喜歡自殘的人。

  可他說‘血債血償’,那一定有天大的冤仇。究竟多么大的冤仇讓他那樣剛強,不懼死亡,大罵太后。

  小溪不想多想,而那個地方像是有魔力一樣吸引她。

  太后聽了幾次太監(jiān)來報,說小溪偷偷去見廢太子賢的兒子們,嘆氣道:“孩子的好奇心總是很強?!?p>  “熙郡主每次去只是在門口站著,并無任何舉動?!毙∠奶O(jiān)幫她辯護。

  西上陽宮的太監(jiān)急道:“每次郡主去,里面的兩個大孩子就瘋了一樣在門口罵,著實不好收拾?!?p>  “三羊,你先回,好生伺候郡主?!?p>  小太監(jiān)擔心西上陽宮的太監(jiān)再說小溪的壞話,不情愿地說:“遵旨,奴家告退。”

  小太監(jiān)三羊雖然出來了,卻沒走遠,不一會兒西上陽宮的兩位太監(jiān)也從臺階上下來。

  三羊彎腰道:“公公,公公們,熙公主還小,平時愛上那兒就上那兒,太后從不管的。公公們告不上郡主的狀,不如清閑了,買些果子吃。”說著遞出去一個錢袋子。

  歲數(shù)稍大的太監(jiān)接過袋子,掂量了掂量,兩人相視一笑,就走了。

  “欸,公公,公……”三羊無奈搖搖頭。

  廢太子賢的大兒子李光順,頭貼著東墻等著,聽到船槳聲,就知道一定是小溪來了。他迅速跑向大門,招呼弟弟跟著。

  一股清香透過門縫的時候,李光順便扯拽大門,眼睛瞪得跟門縫那么大,破口大罵,罵太后殺了他父親,毒死親兒子李弘,謀殺了先帝高宗……

  酷暑的早晨,背后樹林中飄來濕熱的空氣,鳥兒們嘰嘰喳喳中摻雜著謾罵,聲音似乎變得更加密集。小溪瞪著眼睛,看著‘瘋子‘,自己也變得癡傻。

  就在她將要離開的時候,聽到里面一群人的腳步聲,那只瞪大的眼睛離開了門縫,緊接著鐵鏈鎖‘嘩啦啦‘響動,大門豁然打開了。

  一眾太監(jiān)把兩個歲數(shù)小點兒的孩子控制住,把歲數(shù)大的那位少年按倒在地,扒掉上衣,捆綁在鐵板凳上,少年的背上滿是紅色的傷疤。

  太監(jiān)高高舉起皮鞭,一鞭子抽下去,少年皮開肉綻。沾血帶肉的皮鞭在空中飛舞,兩個小孩子開始哭喊,少年慘叫……

  小溪挪不動步子,眼睛直了。

  三羊見郡主好長時間沒有眨眼,上前問道:“郡主,郡主?!?p>  他立刻跳起腳喊宮女:“快,快,抱郡主上船?!?p>  宮女嚇得躲到后邊老遠,三羊站在小溪前面護著:“快,快,我怕我弄臟了郡主,快。”

  兩個膽子大的宮女把小溪抬起來,跑著送上船……

  小溪昏迷了兩天,太后讓太醫(yī)在人中施了針,把楚浩和燕西宣進宮中。

  小溪慢慢恢復(fù)意識,當她看到太后,伸手出去,太后攥住她的手,坐到她旁邊。

  “太后姥姥,小溪去看‘瘋子’……”小溪轉(zhuǎn)頭,看到了楚浩和燕西,虛弱道:“‘瘋子’死了?!?p>  “‘瘋子’?”楚浩疑問。

  三羊忙說:“郡公有所不知,西上陽宮外墻有一撥唱秦戲的在排中元節(jié)的鬼戲,熙郡主好奇,從門縫看的時候嚇著了。都怨奴家,沒能護住郡主,奴家甘愿領(lǐng)罰?!?p>  太后不耐煩道:“戲班子撤了嗎?”

  “回稟太后,撤了,撤到上林苑西北角了。”

  太后點點頭,命楚浩先回家,燕西留在宮里陪小溪住了兩天。

  兩天之后,燕西見到楚浩說:“我覺得不是看到鬼戲那么簡單?!?p>  “何以見得?“

  “小孩子若真見了鬼戲,一定毫不保留,甚至添油加醋、大肆渲染告訴大人有多可怕?!?p>  “小溪也不告訴你?”

  “是的,閉口不談,問多了,就說嚇傻了,忘了?!?p>  “你是她的母親,把她從襁褓帶大,有什么事兒,她都偷偷告訴你,若她不講,肯定不用擔心?!?p>  “后宮深似海,孩子才幾歲,獨自進了宮……”

  “‘后宮深似?!钦f給嬪妃和宮女的,小溪是太后召進宮里養(yǎng)著的孩子?!?p>  “宮里那么多孩子,我擔心小溪受欺負?!?p>  “皇子、公主都年幼,還有誰能欺負她?”

  燕西真是拿楚浩沒辦法,他一個大男人不知道養(yǎng)女兒是怎么回事兒,整天忙忙叨叨也顧不上,看來今后只能由她這個做母親的經(jīng)心了。

  她自責道:“都怪我,病了那么久,疏忽了孩子。”

  “說起受欺負,我想起件事兒?!背圃囍屗潘桑骸安┬r候嘴欠,總給學友起外號、嘲笑別人。有個小孩話很少,總被楚博和另外兩個孩子嘲笑,有一天,急了,把楚博抓了個滿臉花?!?p>  燕西掩嘴笑著:“官人定是幫小叔叔出了氣,把人家打了?!?p>  “母親比我更氣,當晚找到裴家嚷嚷小孩的母親,吵了先生。我計劃第二天一早在學堂門口等著,那小子一出現(xiàn),我就打蔫兒了他?!?p>  “母親也會武功?!?p>  “是啊,母親大人差點兒拿花槍挑人了。但是,當晚,母親思量了過后,又跑到那個孩子家和教書先生那兒道歉。回來告訴我,如果我去揍人家孩子,就把我的腿打折。”

  燕西驚奇道:“為什么?“

  “因為我母親知道楚博的嘴有多欠,哈哈哈。”

  “哎,官人正經(jīng)說話。”

  “靖恭坊有戶人家的公子游手好閑,一天在大街上盯著一個右腳尖朝后的瘸腿人看,還不停跟同伴取笑瘸子的腳。瘸腿急了,問‘瞅誰啊瞅?!?,公子以為對方是個瘸子,好欺負,湊近了說‘瞅你怎地?’”

  “哈哈哈?!?p>  “別笑,正經(jīng)的在后面?!?p>  “好吧,好吧,我不笑了,認真聽?!?p>  “瘸子猛地從腰間抽出一個竹簽,扎瞎了公子的眼睛?!?p>  燕西張大嘴:“啊,別嚇我,那瘸子一定被抓起來了。”

  “瘸子怎么樣了不知道,那位公子反正成了獨眼龍,一輩子登不上臺面,仕途、學業(yè)全都耽擱了,媳婦兒都不好找。”

  “那倒是?!?p>  “所以母親最知道嘲笑人的后果,拿來反復(fù)教育楚博。博呢,總也不長記性。母親覺得那次弄個滿臉花,他興許就記住了?!?p>  “母親這樣講的。”

  “對,母親說‘幸好只是抓破點兒皮,若今后不改,可能還不如那位公子下場好’。而且,若我去把那個小孩打了,其他學友一定疏遠楚博,先生又怎么看待楚博呢。想的更嚴重些,我打了那個小孩,小孩他家再尋人來報仇打我,往復(fù)不結(jié),將不可收拾。”

  “婆婆真是個深明大義的母親。”

  “呵呵,是,不過我今天想起來,當年沒揍了那個兔崽子,依然憋氣。”

  “你呀。”燕西拍了拍他的胳膊:“我贊同婆婆的做法,如果沒什么大不了的,應(yīng)該讓孩子自行解決?!?p>  “嗯,那你當了母親就糊涂了嗎?小溪的事情應(yīng)該讓她自己解決?!?p>  “宮中可不是一幫小孩子那么簡單,咱們的小溪才不到十周歲?!?p>  “皇宮里除了皇子、公主,就是太后、皇上、嬪妃,還有太后的男寵薛懷義,他們當中任何一個人欺負了小溪,小溪能正面回擊嗎?”

  “那小溪懂得迂回嗎?”

  “小溪進宮兩年,沒出過大亂子,再說,有徐昭容教導(dǎo),不會有事兒的,放心?!?p>  “我聽說徐昭容的姐姐徐慧徐婕妤是位有名的貞潔才女,不但太宗皇帝賞識她,連當今太后都敬她三分?!?p>  “徐昭容顯慶初年進宮,在太后手下熬過三十年,足可見其智慧睿智。昭容從未生育,對小溪視若己出,又懂得克制。”

  “福禍相依,望小溪在宮中能平安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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