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咸魚之道

第七十五章 明真之道

咸魚之道 寒中客 3514 2020-10-17 22:42:35

  “你怨恨女兒不走上你安排的路,你以為自己的路是光明坦途,你溺于一眼望得到頭的余生中…

  是因為你是曲士嗎?

  哪兒來的曲士與非曲士呢?

  你四五歲時,不也疑惑于為何男女天生不同,不甘于不如男子嗎?你年少時,不也曾經(jīng)有過迷茫,不愿踏上這一條陳了無數(shù)先人血淚的舊路嗎?是什么把你一塊純粹的璞玉雕琢成了浸潤禮法的孟田氏呢?”

  閑漁子晃著酒壺,酒壺里的酒液與酒壺壁碰撞,發(fā)出清越的水聲,聽了反而讓人越發(fā)清醒。

  孟母神色恍惚了會,反應過來后,又嚴謹起來,行為舉止,無不端正。

  “家母教導我如此,小婦人如今也已知當年行為的錯誤,如今才是正道?!?p>  閑漁子偏頭,灰白的長發(fā)垂在臉側(cè),月光下的面龐精致的像是藝術(shù)品一樣,一雙桃花眼里的水光更是明澈,仿佛照得出眼前婦人心底稍縱即逝的動搖。

  孟母想,要是她在家里見了這樣不知廉恥的女子,定然要好好教教她規(guī)矩的。

  “令慈教你這樣做,你便教你女兒也這樣做嗎?可這小友卻有了其他選擇,為何還要重復你們的路徑呢?”

  真正值得恐懼的,從來不是魑魅魍魎,而是世代相傳的愚昧和壓迫。

  真正值得悲傷的,從來都不是父子相殘的慘劇,而是長輩走上了一條路,認為這是對的,便要晚輩去走一模一樣的路。

  閑漁子話音未落,空中遠遠的便飛來一手提蓮花型玉燈的白衣仙子。

  此人一襲隱約有些墨痕的白衫,外罩著一件上有墨色濃淡的白底輕紗,行走之間,便成了一副山水畫,且時時隨著動作而變化,都像是逍遙宗的景致。

  “這是怎么一回事?大半夜聚在此處?”

  明真輕盈落地,腳下飛劍錚鳴一聲,飛回劍鞘。

  這一波逼裝的孟母目瞪口呆,連忙伏地行禮。

  相比風塵仆仆一身青衣毫無綴飾的楊彥,披頭散發(fā)衣衫松垮的閑漁子,還有再怎么穿著也有女兒濾鏡的孟蝶…

  當然還是明真更符合傳統(tǒng)的仙人形象——白衣飄飄,峨冠博帶

  孟蝶認出此人是明真來,忙揖道:“是家母來訪?!?p>  明真面如寒霜,一雙冰冷威嚴的眸子看向孟母。

  “本座方才聽見此處有人聲,本以為是有新弟子晚上不回洞府修行,便神識一探,誰知竟探到了意圖帶走我宗弟子嫁人的這荒謬話。”

  她的語氣嚴肅,一字一頓,聽到孟母耳里,不過少頃便積了一身冷汗。

  “孟蝶,本座問你一句,可要回去嫁人?”

  孟蝶搖頭,向孟母道:“母親之愛,女兒知道,縱使母親生養(yǎng)我,我也非母親所有,任何人都不可強行干涉我的抉擇,我的未來,即使他們是為我好,但也不是我。

  這是我的未來,我應當自己選擇,除了我,沒有人應該為此負責。”

  孟母沉默了半天,只嘆息了一聲,任由侍女扶著她去了。

  方才還硬氣的孟蝶又追上前去,隱約有清脆的聲音飄過來。

  “阿娘,每年但凡有空我便去看您,我若出嫁也不過是這些陪您的時間,您要是實在想不開便當我出嫁了,宗里梅妻鶴子梅夫鶴子的多了去,您當我嫁與心中之逍遙便好?!?p>  孟母聞聲腳步一個踉蹌,繼續(xù)默不作聲的往前走。

  真不知道孟蝶這話是安慰還是扎心。

  閑漁子看罷母女的爭端,微微搖頭,向明真舉起手中酒壺。

  “小明真啊,喝酒嗎?”

  明真遲疑半晌,點了頭。

  她是逍遙宗的一股清流,一向嚴謹,為了修行幾乎不沾酒,也不用凡間食物,除了處理宗門事務就在道場里閉關(guān)閉關(guān)閉關(guān)。

  楊彥見她有些反常,便好奇問道:“你沒事吧?”

  明真搖搖頭,接過閑漁子的酒壺,斟進袖里乾坤不知道多久沒用過的瓷杯里,一飲而盡。

  酒意上來,她的面頰已經(jīng)微微泛紅。

  半晌,她丟開酒杯,把酒壺塞到楊彥手里,接著…

  一把抱住了閑漁子

  楊彥懵逼了!

  常聽說逍遙宗搞百合的比較多,但他沒想到明真居然覬覦閑漁子!

  他如此單純的師叔,萬一被帶壞了怎么辦(⊙o⊙)!

  楊彥想分開二人,礙于男女之防不敢動。

  “呔!放開我?guī)熓?!?p>  閑漁子面上顯出溫和的笑意來,她沒有理楊彥,反而輕拍明真的后背,輕聲問道:“怎么了?”

  明真哇的一聲哭了出來,肩膀一聳一聳的,好不可憐。

  “她是我友人轉(zhuǎn)世…”

  明真抱著閑漁子哭了很長時間,也講了一個很長的故事…

  明真曾經(jīng)是個棄嬰,差點下鍋的棄嬰。

  凡間一些地方連年戰(zhàn)亂,百姓吃不起飯,易子而食,身為貧家女嬰,明真“首當其沖”

  慧清游歷時觀她可憐,救下她來,帶回宗門,養(yǎng)到三歲,一測靈根,發(fā)現(xiàn)是極品的土靈根后收做弟子,從他姓姓云,取名為察。

  當時慧清覺得逍遙宗掌門所住的宮殿莫得土,不能就近吃土(迷惑操作)

  于是他搬到逍遙宗的角落,一處挨著凡間村莊但土質(zhì)特別好的靈峰上,設(shè)了通往主峰的傳送陣,一邊吃土,一邊教徒弟…

  明真愛學習,但當時年紀小,要學的東西少,時常仗著修為跑下山去,五歲那年機緣巧合認識了一個同齡的小伙伴。

  這小伙伴姓左,名蝶,雖然沒有靈根但心性純粹,打豬草時遇見的明真。

  當時逍遙宗附近庇護的村落城鎮(zhèn)國度都很富足,但逍遙宗修士除了護一方安穩(wěn)外,對凡間思想之類的很少干涉,任其自然。

  因為衣食富足逍遙宗宗域的凡間開始追求禮節(jié),在禮節(jié)的一些基礎(chǔ)上開始壓迫女性,束縛女性。

  要不是左蝶家窮,她連出門機會都少有。

  明真當年長在深山,除了修道就是和師父說話,沒有朋友,而左蝶也天生反骨,一些觀念和當年的格格不入,沒什么朋友,二人便結(jié)為好友,時常互相說說彼此的心事。

  明真每次修道時遇見了什么有趣的感想都會告訴好友,有修煉上的困難或被慧清訓了也會給左蝶講,左蝶在她的影響下越來越向往自由,也會把自己的一些事情告訴明真。

  隨著二人年紀的變大,明真十一歲筑基后將要和慧清回到宗門時,把自己煉制的玉環(huán)送給了左蝶做紀念,左蝶也給了她一個辛苦攢下錢后買紅繩親手編的手鏈。

  后來左蝶家里富貴了些,搬到鎮(zhèn)上住,明真因為修為升高,閉關(guān)修煉的次數(shù)也多了,但每隔一年半載的也都會御劍到城鎮(zhèn)去尋左蝶。

  二人關(guān)系雖然一如既往的好,但因為所處環(huán)境的不同,不可避免的有了一些分歧。

  明真十四歲時,因為在一秘境里得了上古傳承的天級法器——?;诰驒C,綁定之后為了彼此融合,一閉關(guān)就是五年。

  她閉關(guān)出來,昔日好友竟嫁作人婦。她再去看望于蝶,于蝶的眼神卻不再同孩時一樣純澈中雜著對外面世界的向往,曾經(jīng)挺直的脊梁被打折,曾經(jīng)心中的棱角被磨平,如千千萬萬個時代背景下的婦女一樣,從幽谷里肆意生長的蘭草入到深宅大院里,束在盆中,成為供觀賞,撐門面,附庸風雅的家花。

  明真對好友感到很陌生,她覺得好友不應該是這樣的…

  二人最后不歡而散,明真拂袖飛去,徑去外務堂接了不少任務,做完任務又去學了劍譜,學了挖掘機技術(shù),學了煉丹制器,學了宗門事務…

  在她近乎于發(fā)狠的學習下,心里屬于于蝶的空虛似乎漸漸被填滿,而她也成了逍遙宗人人稱頌的大師姐,甚至在三十五歲便結(jié)成金丹,成為聞名真元界的絕世天才。

  她結(jié)成金丹后,突然看見保存在儲物空間的紅繩手鏈,想起當年和于蝶的交情,便去尋了于蝶。

  不料,她只見到一座墳…

  一座不入祖祠的孤墳,一座上面寫著張于氏的孤墳…

  明真當時崩潰了,她回到于蝶生前的住處,把寒光凜冽的長劍架在于蝶丈夫張生脖頸上,逼問他于蝶為什么會死。

  張生嚇得兩股戰(zhàn)戰(zhàn),黃色的不明液體從襠下滴到地上。

  他說,他不在時,于蝶拔釵救濟了一個云游四方的老道,要了老道的一本游記,被婆婆認為失貞…

  所以…絕食自盡

  至于這個絕食自盡是自己不想吃,還是被關(guān)在沒有食物的地方

  這個不重要

  明真向張生要了于蝶的遺物,于蝶臨死時手里還抓著的遺物——一枚雕工粗糙,玉料廉價,如果不是有一些靈氣,放到市面上幾個銅板就能買到的玉環(huán)…

  她看見院子里堆疊的,被收斂出去的死人物事兒,說是很多的樣子,也不過是幾件打理好的衣物,一些嫁妝,一面鏡子,和幾本舊書。

  和女四書無關(guān)的,被珍而藏之的道經(jīng)

  好友死時一定很絕望吧…

  興許好友救濟云游老道,就是因為她的原因…

  明真有些怪罪在于蝶婚后與她相見的自己,她有靈根,她能逃脫世俗女子身不由己的命運,便無權(quán)再說于蝶選擇的不是…

  因為她根本沒辦法選擇…

  在時代的洪流下,一個普通女人根本沒辦法和整個社會對抗。

  明真不顧逍遙宗的禁令,當即斬殺了張生母子,提著帶血的劍,到于蝶墳頭前。

  她把自己的飛劍埋進于蝶的墳里,又取了她的幾根頭發(fā)。

  她希望于蝶有一把能斬開世俗枷鎖的利劍,也希望于蝶有一把能帶她周游四方的飛劍…

  但這也只是希望…

  她帶著于蝶的頭發(fā)回到宗門,以此為引,把畢生修為功德灌注其間,與陰間交易,換了她投胎后來生的靈根和大部分記憶,以及一份可拜入逍遙宗的機緣。

  她做罷這些,金丹便碎了去,修為如潮水般褪去,夾著她原先降妖除魔,救濟世人的功德…

  幾十年修為毀于一旦,她雖然還能重修,但道途必然更艱難…

  但她從未悔過,因為在那一瞬,她悟道了

  她看懂了自己的道,她的道是救濟世人,是讓每個人都能有選擇自己道路的權(quán)力…

  因此,后來重修的苦難她忍了,宗門的懲戒她受了,兢兢業(yè)業(yè)的大師姐她也當了,慧清委她管理宗門時,也常常往外發(fā)展逍遙宗在凡間的勢力,派遣弟子教導凡人,開啟民智…

  可能一代兩代的教育看不出什么,但她相信…她和無數(shù)弟子的努力,總有一天能避免更多悲劇…

  逍遙宗弟子,修道從不僅為飛升,修道于他們的意義,只有道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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