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你嚇到我了
龍血者，正是龍族欲除之而后快的特殊人族；之后如果蘇漸沒啥好的后招，基本就預(yù)備著跟這個可愛的世界如畫的江山告別吧！
沿藥殺水溯流南上，到達最南端時，順著河道的走向向東拐個彎，直直地走過十幾里，他們便到了苦盞城。
苦盞城沿河而建，筑在藥殺水的南岸。
看著浩浩蕩蕩的藥殺河水，路過的蘇漸在心里念叨，根據(jù)靈鷲學(xué)院中教授的《神州山河志》，這藥殺水過了苦盞城后，再往東便微微向北轉(zhuǎn)，在另一座石國舊城渴塞城的南邊，再往東去，就進入華夏故國的領(lǐng)土了。
當?shù)搅巳A夏故國境內(nèi)，這發(fā)源于華夏天山的河流，就不叫藥殺水，而稱為真珠河了。
這些地理知識對蘇漸而言，都是學(xué)院中紙上談兵的學(xué)習(xí)；但華夏衣冠，故國江山，無一不是他夢縈魂繞的故鄉(xiāng)熱土。所以當他看見苦盞城、遙望真珠河時，也不禁心情激蕩，熱淚盈眶。
看到他流淚，那押解的龍兵還以為他畢竟年紀小，見了要進苦盞城見龍族大人物，畢竟害怕，故而流淚。
蘇漸的心情，進了苦盞城后，變得更加激動。
苦盞城本來是神州西域石國領(lǐng)地，整個城池帶著西域胡族的異域風(fēng)情。后來被獸龍族占領(lǐng)后，便被大肆改造，用巨石蓋大房，還故意在城中堆砌石頭城堡，將其中的房間筑城巨石洞穴的模樣。
當然這些獸龍房間在蘇漸眼里像洞穴，在獸龍族自己眼里，卻是富麗堂皇的居所。在他們族中，一向用石堡的大小、石材的好壞、石窟的進深，來衡量一家貴賤貧富的。
雖然苦盞城現(xiàn)在已經(jīng)被改造得一塌糊涂，但蘇漸能親眼看見故國建筑城池，還是激動莫名。
當然，確切地說，這里是石國舊地。但龍族入侵，神州浩劫，二百多年過去，再區(qū)分當年的國別族群，有何意義？
在現(xiàn)在的蘇漸心目中，異族壓迫之時，所有人族就該團結(jié)一心，力爭將可怕的侵略者趕出家園去！
而心情激動之余，蘇漸還抓住這樣難得的“機會”，極力觀察在大街上看到的任何人和事。
他發(fā)現(xiàn)，果然越高等的龍族生靈，就越接近人形。很顯然能在苦盞城中居住生活的獸龍族，都是他們自己族中比較高等級的族群。
于是蘇漸觸目所及，那些龍族基本都是人形。如果實在要說有什么區(qū)別，那就是獸龍族人身形更為健壯高大，目色有藍有綠有黃有灰。
他們所穿的衣物也大多是猛獸剝皮制成的皮甲，并且男子多戴鹿角、牛角之盔，女子多戴鸞鳥雉雞的羽毛頭冠。
蘇漸被押入苦盞城中時，也吸引那些獸龍族路人的目光。
十七八歲的少年，本就相貌英俊，身材頎長，個頭并不比獸龍族人矮；而他渾身英氣勃勃中又不失秀慧之氣，于是和那些健壯的獸龍族男子一比，倒是另一種英雋風(fēng)情。
蘇漸帶有別樣風(fēng)情的樣貌，吸引了不少獸龍族女子的目光。這些健美的異族女子，那眼神兒只在蘇漸周身上下打轉(zhuǎn)。
見得如此，她們粗豪的獸龍男伴，頓時不快。
他們罵罵咧咧，只道世風(fēng)日下，如果龍族女子審美都背離五大三粗型，則必將破壞龍族尚武的傳統(tǒng)美德……
而就在街邊某位獸龍男子，也在這樣上綱上線、憂國憂民地咒時，冷不防他旁邊一個相對清秀的獸龍族男子卻忽道：
“其實，我也覺得這人族男兒挺好看……”
聽他這么一說，開頭咒罵的那獸龍男子，頓時驚得一跳，瞪了此人一眼后，忙拉了自己的女伴匆匆離去。
在這樣議論紛紛中，蘇漸被一路押解前行。
本來他以為自己會被帶往城中心那座最高的石堡，誰知到最后，龍兵竟帶他穿城而過，往城東一處水草豐美的牧場而去。
見是這樣，蘇漸心中奇怪，也不客氣，大大咧咧地問道：“這位龍兵大哥，不知要帶小弟哪里去？怎么又出城去呀？”
對他這樣的自來熟、套近乎，負責(zé)押解的龍兵顯然不太適應(yīng)。
本想修理他一頓，不過這位龍兵一想，自己今天很可能有一場大富貴，要落在這人族小子身上了。
念得如此，他只得生生地忍住氣，沒好氣地回答道：“你懂什么？苦盞城主迪傲思大人，這季節(jié)只會在城東牧場圍獵?！?p> “哦?！碧K漸不置可否地應(yīng)了一聲，暗地里卻心思急轉(zhuǎn)：“哎呀，去荒郊野外??？那我是不是有更多機會逃跑?。俊?p> 蘇漸見到傳說中的獸龍將軍迪傲思大人，并不是在那些出獵的獸皮營帳中。
押解他的龍兵一路詢問，最后將他帶往一處綠洲中的胡楊林前。
整個過程中，蘇漸絲毫沒閑著，一路都在努力記住途經(jīng)的地形。
當最后被帶到這處胡楊林前，蘇漸更是打起了十二分精神，極力觀察這片綠洲樹林。
經(jīng)過一番觀察，他發(fā)現(xiàn)，這片林子中的胡楊樹，雖然都不太高，但卻占地極廣。
并且，這些胡楊樹的枝干，扭曲延展如虬龍之形，便在這暮春初夏之時，將整個綠洲如同蓋上一片綠意盎然的浩大蓋子。
在茂密的胡楊樹枝庇護下，蘇漸看到整個綠洲土地的表層，生長著茂盛葳蕤的灌木，一看就是經(jīng)常與胡楊伴生的紅柳灌木。
不知怎么，看到它們倆的組合，蘇漸第一反應(yīng)卻是他吃過的一種食物：
“胡楊木炭烤紅柳枝羊肉串！”
正當蘇漸用心地默默觀察、牢記周圍地形，忽聽得有個男子聲音忽然如雷鳴般響起：
“聽說抓住了個人族的龍血蟲子，在哪里吶？”
未見其人，先聞其聲，就已經(jīng)如聽雷鳴；等那傳說中的苦盞城主迪傲思將軍，被幾個護衛(wèi)簇擁著出現(xiàn)時，蘇漸一看，更是大吃一驚！
直到看到獸龍將軍迪傲思，蘇漸才知道，有些人真地可以只憑外貌，就驚得別人精氣神全無。
就在這胡楊林前，壯年的龍將就如同一座小山，矗立在蘇漸面前。
他幾乎能高出蘇漸半頭，滿臉筋肉虬結(jié)，傷疤縱橫交錯，把一張本來端正的面容，襯托得無比兇猛。
和臉上的風(fēng)格相似，他此刻赤裸的上身，也是筋肉虬結(jié)，整個胸腹的肌肉板結(jié)得如同一塊塊堅硬的石板。
看到他這健壯無比的上身，蘇漸都要懷疑如果自己一劍砍上去，會不會跟砍在石頭上一樣冒出一溜火光。
他的下身，穿著血色的皮甲、紫色的戰(zhàn)裙，腳蹬輕便但堅硬的獸皮戰(zhàn)靴，整個人顯得無比的威猛精神。
他手中正用紫金板刀拄地，這板刀如同半爿門扇，十分長巨。
“龍精虎猛”，這就是蘇漸對迪傲思的第一印象。
他這時甚至還有個想法，覺得“龍精虎猛”這個成語，很可能就是針對迪傲思這樣的身形說的。
蘇漸在打量龍將時，龍將也正拿他那雙鷹隼一樣的銅鈴巨眼，乜斜著瞪視蘇漸。
這時候，蘇漸身上的皮索已經(jīng)被解開——笑話，有什么人族能夠在獸龍猛將面前逃跑？
“我該如何應(yīng)對這樣的人？”自打聽到押解龍兵說要送自己去見迪傲思，蘇漸就在思考這個問題。
本來還有點糾結(jié)，但當?shù)习了家浑p銳利目光射來時，蘇漸頓時有了選擇。
“哼！”在這樣兇名遠播的威猛龍將前，蘇漸竟是冷哼一聲，昂首回瞪，大聲說道，“龍血蟲子？還有這樣睜眼說瞎話嗎？看清楚，小爺是頂天立地的人！”
“人？頂天立地？哈！”迪傲思帶著嘲諷的語氣咆哮道，“到現(xiàn)在，你們這些卑賤的人類還不認命??！看不出來，你小小年紀，還敢跟我回嘴，不錯，不錯！”
威猛龍將這兩句“不錯”，倒也是真心實意。
要知道以前偶爾捕得人族，別看抓捕時還可能劇烈反抗，但等送到他迪傲思面前，不用說怒喝了，只要一瞪，就能把他們嚇得筋酥骨軟，渾身顫抖，連句整話都說不出來。
見到這樣的人，迪傲思連多說一句話的興趣也沒有，隨手就拿他那巨缽一樣的拳頭砸死了。
“有意思，有意思?！毕氲竭@些關(guān)節(jié)，迪傲思忍不住又真心誠意地多贊了兩句。
但他卻不知，在他心目中很另類、很勇敢的人族少年，現(xiàn)在卻在心中叫道：“賭對了！果然這龍將吃軟不吃硬！”
這般想著，蘇漸用更加憤怒的眼神看著迪傲思。
當然，他這樣的抗拒和怒意，倒不完全是故意的結(jié)果。
對殘暴侵略者的憤恨，已經(jīng)深入他的骨子里。
“別用這樣的眼神瞪我。”來了興趣的迪傲思，破天荒地想多聊幾句。
“你們這些人類，就是卑賤愚蠢。難道你們到現(xiàn)在都看不出來，我偉大龍族‘進入’你們所謂的‘神州大陸’，是來幫助你們的?！钡习了即笱圆粦M地說道。
“哈哈？！”蘇漸差點以為自己聽錯了！
他怒極反笑：“哈哈哈！難道我還要感謝你們屠殺了我的祖輩？還要感謝你們把我們從千百年棲息的家園，趕到西域的蠻荒僻壤？”
“對?。 钡习了及寥坏?，“所以說你們愚蠢！難道你們沒看得出來，原來你們多么愚昧、無知、落后；是我高貴的龍族，給你們帶來更高等的文明，為這片大地清洗了落后的種群。”
“物競天擇，自然至理。對于你們嘛，我龍族就是‘天’。你看——”他一指蘇漸，“像你這樣的幸存者，敢在本大人面前正常說話，是不是都是精英？”
“……”面對這樣極度無恥、極度可怕、超出底線想象的說法，以蘇漸的明智與口才，竟然一時都不知道該說什么好。
“沒話說了吧？”迪傲思見狀，得意洋洋道，“看來，在這舉世公理面前，你這樣的人族精英，也只能無話可說了。好吧，實話告訴你，本將軍其實挺欣賞你的?！?p> “想招降？”蘇漸看著他，平靜地說道，“不知道別人如何，但我，絕不會當你們的走狗。”
“小娃娃，你想錯了，嘿?！钡习了祭湫σ宦?，兇狠說道，“能讓我欣賞的人族，就說明對我龍族威脅極大，何況你還是龍血者血脈。所以，本將軍怎么還能留你活口在世呢？”
說著話，迪傲思縱步向前，揚起巨拳，就要將蘇漸一拳轟死。
“且慢！”蘇漸見狀不妙，連忙大叫。
“哦？”迪傲思將拳頭停在離少年鼻子半尺處，“你想說遺言？可惜這兒沒人有興趣聽?！?p> “不是遺言?！碧K漸叫道，“但你們會有興趣?！?p> 見他如此，迪傲思一時停住動作，舉棋不定。
“將軍，聽他說說也無妨?！边@時他身后一個護衛(wèi)隨從，湊上來說道。
“森拳，真的有必要嗎？”迪傲思轉(zhuǎn)過頭，斜眼看著這個自己最親信的護衛(wèi)。
“聽聽，就聽聽，也不費大人什么事，正好半場狩獵剛完，就當休息?！边@位叫森拳的獸龍護衛(wèi)陪著笑說道。
“有道理。”迪傲思轉(zhuǎn)向蘇漸，“那就多留你一時半刻的性命?！?p> “算你識相！”在鬼門關(guān)前走了一遭的少年，竟然火氣還很大，倨傲說道，“其實，我此次來，身負一個秘密任務(wù)，是針對某位龍族貴人的?！?p> “對對！”押解他來的那個龍兵，忙表功道，“他就是說他有秘密任務(wù)在身，小的才千里迢迢押來求見大人——啊？針對龍族貴人？”
到這時，龍兵才反應(yīng)過來，頓時張口結(jié)舌。
不過此刻在場其他人，驚訝程度并不亞于他。
“龍族貴人？”迪傲思眼神一縮，目光鋒利如刀，瞪著蘇漸喝道，“說！你們想針對哪個龍族貴人？是吃了熊心還是豹子膽啊，竟敢打我龍族貴人的主意？”
“我們想針對的，是……”終于等到這機會，蘇漸便把自己怪夢中那個龍翼少女的模樣，跟迪傲思描述了一番。
其實就從蘇漸這舉動，足以看出這個出身卑賤、身份低微的少年，有多膽大包天。
他此刻生命危險完全沒有解除，卻還想抓住最后的機會，打聽自己內(nèi)心那個一直難解的謎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