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 風(fēng)雨欲來
“蘇大人！”這時候步凌空已經(jīng)換了極為敬重的稱呼，“您就別求全責(zé)備了；剛才這位……”
“唐求?！碧K漸提示道。
“對對！唐求唐大人，這身星流術(shù)威猛無比，把那些妖孽打得落花流水，已經(jīng)十分神勇威武，您就別再說他了。”
步凌空這時簡直用了一種撒嬌的語氣——其實(shí)也難怪他，如果他手下有個星流武士，那還不當(dāng)大爺一樣供著？怎么還可能像蘇漸這樣，打贏后還橫挑鼻子豎挑眼吶？
被他這么一說，蘇漸也笑了起來。他道：“其實(shí)我倆兄弟感情很好，只是覺得剛才事情可以更完美些……”
“完美了完美了！已經(jīng)非常完美了！”蕭安大叫道，“沒什么好說的，本來咱們就是個全軍覆沒之局，我老蕭還想著這一回，這身一百來斤算是交代這里了，沒想到還能起死回生。沒什么好說的，我老蕭在這兒給幾位小爺行大禮了！”
說著話，他便深深躬身，雙手抱拳于額頂，行了一個近似于頂禮膜拜的隆重大禮。
見他如此，其他青龍府兵包括步凌空在內(nèi)，不僅沒覺得他奇怪，反而也十分自然地跟著向蘇漸幾人行了一個大禮。
“好了，不要客氣了，”蘇漸笑道，“此地不可久留，諸位青龍軍兄弟，還是盡快收拾上路吧。這里離接頭地點(diǎn)也不太遠(yuǎn)，鼓鼓勁就能到了。”
“蘇賢弟言之有理?！边@時候步凌空的稱呼又換了。
說完后，他看看眼前的戰(zhàn)場，便發(fā)現(xiàn)雖然剛才看著面臨崩潰，但火妖真正殺死的士卒并不太多；當(dāng)然如果蘇漸他們晚來一步，全軍覆沒也是肯定的了。
雖然看到重整旗鼓還能繼續(xù)上路，步凌空卻用問詢的眼神看向蘇漸。
這時不僅是他，連蕭安以及全體青龍府兵，也都用懇求的眼神眼巴巴地看著蘇漸。
見得如此，蘇漸毫不猶豫地道：“諸位青龍同袍請安心啟程；我蘇某會帶玄武衛(wèi)眾兄弟，從旁護(hù)衛(wèi)，務(wù)必送你們到安全地帶！”
“太好了！謝蘇大人！蘇大人義薄云天！”剛才寂靜期盼的青龍府兵，頓時爆發(fā)出一陣熱烈無比的歡呼聲！
且不提他們繼續(xù)朝東趕，再說晶海行營大總管阮天擇。
這邊打得熱火朝天，他卻帶著五百多親衛(wèi)軍，還在路上磨蹭。
這一路上，他又是打獵，又是埋鍋造飯，總之各種拖延。
于是幾乎在蘇漸和步凌空的隊伍走后一兩個時辰，他才帶著人馬姍姍而來。
還沒走近時，他一聞空氣中的血腥味。他不驚反喜，回頭跟親信龐玉說道：“此必是他們得手了?！?p> 聽得這話，龐玉心領(lǐng)神會。
有了先前議事廳中的推心置腹，龐玉自然不會理解成是步凌空護(hù)送任務(wù)得手。
于是他咧開大嘴，一臉笑容地奉承道：“大人神機(jī)妙算，他們怎么會逃得過您的算計？”
“還好還好。”阮天擇矜持地謙遜一聲，立即迫不及待地命令隊伍加快速度，朝前面奔去。
阮天擇這么做，自然因?yàn)樾睦镉械?；作為暗中的盟友，他已?jīng)事先跟火妖王的人詳細(xì)溝通過，就連步凌空他們遇伏的時間地點(diǎn)都一清二楚。
當(dāng)他帶人快步跑進(jìn)，遠(yuǎn)遠(yuǎn)望去，果然見得前面荒野溝壑中尸橫遍野，景象慘不忍睹。
“哎呀！”阮天擇假模假樣驚叫一聲道，“怎么回事？難道本總管來晚了？”
悲憤的呼叫聲中，阮天擇懷著無比喜悅的心情，揚(yáng)鞭催馬，搶先朝前面戰(zhàn)場奔去。
只是，當(dāng)他催馬趕得近些，看清那些倒了一地的尸體到底是哪一方時，他忽然愣住了。
眼前的景象，如此出乎他的意料，以致于他甚至打馬退了兩步，朝四周看看，確定是這地方?jīng)]錯。
“怎么……大部分是火妖死尸？”
正驚愣間，卻忽聽龐玉驚慌來報，說收到前方消息，那批運(yùn)送的火晶，竟然已經(jīng)送到了！
“怎么回事？”眾目睽睽之下，阮天擇不便發(fā)作，便將龐玉拉到一邊，極力壓住怒火問道。
“是這樣，”龐玉壓低聲音稟道，“方才聽探子來報，本來火妖軍就要得手，沒想到那新來的蘇觀察帶著幾人，頭戴鬼面具殺出，竟把火妖大軍殺退了！”
“什么玩意兒？！”這一下阮天擇再也忍不住了，怒吼道，“別告訴我步凌空那么多人頂不住火妖兵，他蘇漸隨便帶幾個人就行？別跟我說戴個什么破鬼面具就能嚇退大軍！你在這兒跟我說書吶？！”
“大人息怒、大人息怒！”龐玉惶恐道，“剛才那探子就是這么說的；倒不是靠鬼面具退敵，而是聽說那蘇漸還有隨行的兩個少年，竟然都是星流武士！”
“什么？！”阮天擇這下真?zhèn)€震驚了。
“就憑他們仨乳臭未干的小娃娃？”阮天擇叫道，“就連老子這武探花都還沒修煉成星流術(shù)呢，他們怎么就行了？！”
“大人息怒大人息怒。您先消消氣，”龐玉陪著笑小心說道，“大人您別忘了，那幾個娃娃年紀(jì)雖小，可都是靈鷲學(xué)院畢業(yè)的啊……”
還真是“人的名樹的影”，放在靈鷲學(xué)院身上也一樣；龐玉這“靈鷲學(xué)院”四字一出口，阮天擇頓時閉口不言。
“也沒甚大事?！比钐鞊窠K于重又恢復(fù)了平日的鎮(zhèn)靜，“小事小事。反正我們也沒什么損失，死的都是火妖族的人?！?p> 嘴上這么說，他卻陰沉著一張臉，打馬回到大隊人馬中。
看著此時已經(jīng)開始七嘴八舌議論紛紛的親衛(wèi)軍，阮天擇大喝一聲：“都吵什么吵？我們收兵回營去！”
被他這一聲吼，行營親衛(wèi)軍重新踏上歸途。
不用說，長途行軍，卻又無功而返，這士氣可想而知。
眾人垂頭喪氣往回而行，阮天擇跟在隊伍后面，美其名曰壓陣，卻是不想讓別人看到他的表情。
行出一兩里地，看到?jīng)]人注意他時，阮天擇便抽出腰刀，一把砍倒路旁一根紅晶石筍。這么來一下，他才覺得胸中這口氣順了些。
正提著刀郁悶地往回撤時，阮天擇卻只聽得一陣急促的馬蹄聲，正從身后由遠(yuǎn)及近而來！
阮天擇吃了一驚，忙轉(zhuǎn)過身看去，卻見正是蘇漸帶著他那幫人，騎在高頭大馬上疾馳而來。
等他們跑得再近些，阮天擇聽見他們嘻嘻哈哈地講著什么笑話，心情分明好極。
見得如此，再想想先前龐玉參將說的話，阮天擇便忽然覺得胸中剛順了一些的氣兒，又開始堵上了。
“哎呀這不是阮大總管嗎？”當(dāng)蘇漸騎馬趕到近前，忽然大驚小怪地叫道。
“是我啊?！比钐鞊裉ь^看著他，不冷不熱地回答。
“阮大總管啊，有句話雖然您可能不愛聽，可我是個粗人，不吐不快，您可不要生氣。”蘇漸看著他，一臉真誠地說道。
“有話就說?！比钐鞊窭淅涞卣f出這句，然后又在心里補(bǔ)充道：有屁快放！
“阮總管，要我說，您這接應(yīng)可真是不力??！”蘇漸一臉誠懇地抱怨道，“你看啊，我和步都尉、蕭校尉他們，都把伏擊咱們的火妖賊人來回殺了好幾回了，尸橫遍野，遍地伏尸，貨都送到那邊了，您可還沒到啊。”
“這也沒辦法，”阮天擇忽地也是一臉嚴(yán)肅道，“沒想到火妖越來越狡猾，不僅伏擊你們車隊，還曉得設(shè)伏我這支救援隊伍。本總管帶大軍和他們周旋，故此姍姍來遲。剛才本總管已聽說你們把火晶安全送達(dá)，也就收兵回營去了。”
“這樣啊……”蘇漸好似愣了一下，然后一臉天真地看著阮天擇手中提著的腰刀，“是啊是啊，大人您一定剛和火妖苦戰(zhàn)過；看！您的刀都有點(diǎn)卷刃了，如果不是您親口說，我還以為是砍了路邊的火晶石筍呢！”
“嗬嗬，那哪能呢?！泵鎸Α疤煺鏌o邪”的少年，阮天擇忽然間覺得自己此刻的心情，簡直比當(dāng)年“武狀元”被人黑走時，還要痛苦萬分。
“那大人您就帶著大軍慢慢走吧，”蘇漸嘻笑道，“我和兄弟們就先回去了，畢竟剛才殺退火妖，還搶了些戰(zhàn)利品，得早點(diǎn)回丹丘城去清點(diǎn)瓜分了呢?！?p> 聽他這么一說，半死不活的總管隊伍便是一陣騷動，顯然既眼饞又不滿。
見得如此，阮天擇更加慍怒。
他強(qiáng)忍著怒意，揮揮手道：“去吧去吧。”這也就是“玉面狐”了，換了個人，被氣得半死時，哪還能保持基本禮節(jié)呀。
當(dāng)看著蘇漸等人快馬絕塵而去，阮天擇怒氣盈胸之際，忽然又想到，就在幾天前，自己還對蘇漸發(fā)出這樣的評語：
“這蘇漸乳臭未干，還是一個耿直粗莽之輩，‘峣峣者易折，皎皎者易污’，這種人，必斗不過我！”
再想想剛才，這小子簡直精得跟什么似的，就算是多年老江湖，也未必有他這樣鬼??！
想到此處，阮天擇臉上紅一陣、白一陣，胸脯劇烈起伏良久后，猛地又一舉腰刀，沖著路邊的石筍石柱一陣胡劈亂砍，就好像剛才惹他生氣的不是蘇漸是它們似的。
見他如此失態(tài)，那些察覺到動靜的下屬，包括龐玉這親信在內(nèi)，全都噤若寒蟬。他們眼光全都旁移，假裝什么也沒看見。
發(fā)泄了一陣，阮天擇的怒氣也漸漸平息；然后他舉起手中的刀，看見刀刃卷得跟鋸子似的，便氣得使勁一扔，連這把跟隨自己多年的佩刀也不要了。
再說蘇漸。從炎風(fēng)原回來后，他便陷入深思中。
很顯然，這次炎風(fēng)原誘敵風(fēng)波，雖然并沒有抓到阮天擇走漏風(fēng)聲的確切證據(jù)，但從結(jié)果來看，那火妖來襲的時間和地點(diǎn)，都精準(zhǔn)得可怕，讓人不得不懷疑。
更何況，還有阮天擇親衛(wèi)軍的姍姍來遲！
如果從這一點(diǎn)推斷，那阮天擇和火妖族暗通款曲之事，幾乎呼之欲出。
只是，他究竟為什么要這么做？
想到這問題，蘇漸忽然想起了另一事。
來之前，無論是從軒轅鴻那里求授機(jī)宜，還是跟宮里有人的端木楚閑聊，蘇漸便知道，好像最近那宰相大人司徒威，可是在朝堂中含蓄表達(dá)了要跟龍族親善共處的意思……
而司徒威，正是阮天擇背后最大的恩主和靠山！
也難怪蘇漸懷疑到宰相司徒威身上。
這不僅是來之前軒轅鴻的暗示，更重要的是，阮天擇能把事情做得這般有恃無恐，背后沒大人物支持才有鬼！
判斷出這一點(diǎn)后，蘇漸便開始等待即將到來的狂風(fēng)暴雨。
畢竟，是他帶人壞了阮天擇的“好事”。
不過讓他很奇怪的是，在接下來的三四天里，這丹丘城竟是風(fēng)平浪靜，那阮天擇根本就沒來找他茬。
“怎么回事？”蘇漸有些驚訝，“難道他也懼怕我身后的軒轅鴻大統(tǒng)領(lǐng)？”
“不應(yīng)該啊，他背后之人可是司徒宰相！宰相要為難玄武衛(wèi)，甚至不用自己出手，直接指使戶部尚書高元博就行了?！?p> 正想不通時，卻聽得晶海行營有人來通傳，叫蘇漸前去行營議事。
“來了。”蘇漸做好承受報復(fù)的準(zhǔn)備，略微收拾了一下，跟唐求、亞颯交代了些事情，便往議事廳而去。
到了議事廳中，出乎蘇漸意料，那阮天擇卻是滿臉堆笑，說出一番蘇漸做夢也沒想到的話來。
“蘇觀察，”只見阮天擇笑容可掬道，“前幾日炎風(fēng)原一別，因?yàn)槭瘴彩聞?wù)繁忙，一時也沒顧得上你那邊。怎么樣？這幾天公務(wù)可還好？”
“托大人的福，一切如常?！碧K漸不知道他葫蘆里賣的什么藥，很謹(jǐn)慎地答道。
“是這樣，我也不繞彎子了，”阮天擇一副心直口快的樣子說道，“這次請?zhí)K觀察來，是想請你幫阮某一個忙?！?p> “是公務(wù)還是私事？”蘇漸問道。
“是私事，不僅是私事，還是喜事！”阮天擇滿面春風(fēng)道。
“咦？大人有什么喜事？”蘇漸驚訝地問道。
“是這樣，”阮天擇侃侃而談，“我嘛，一心為國，忙于公務(wù)，故而至今未娶。當(dāng)然也不瞞蘇老弟，愚兄的眼界也有些高，尋常庸脂俗粉并不放在眼里。但是最近，卻讓我在這晶海偏遠(yuǎn)小地方，碰見了心儀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