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細雨綿綿,微風送來一絲涼意。桌上的清茶還冒著熱氣,翻騰而起。
住持聽完她的故事后,從寬大的袖中取出一塊墨玉令牌交給她,說是有位施主拜托他轉交于長公主。
夫人緩緩地接過,詫異地看著手里的令牌。
當年,澤佑的大伯父病逝后,他在陳國既沒有了故鄉(xiāng),也沒了親人,一直寄住在大伯父家只會給伯母和堂兄弟姐妹們增添負擔,他心灰意冷,打算離開。此時陳國國內朝廷更迭,新君即位,她已被封為長公主,統(tǒng)管國內各大諜報系統(tǒng),麾下高手云集,成為帝國隱藏在黑暗深處的一把利刃。
那日,長公主特意出城為他送行。
“我會替你照顧好你的家人?!?p> 澤佑后退一步,向她作揖:“多謝殿下?!?p> 這一聲“殿下”,雖是合了禮數,但瞬間將本就有著云泥之別他們,又拉開了幾分的距離。
她淺淺一笑,從袖中取出一塊令牌相贈予,并特別告知:“此令牌可通過陳國境內各大關卡,直達皇城,有了它,過關時會順利些?!崩^而又道,“本宮已為你打點好,你離京之路必然暢通無阻。往后有何需要,盡管來找本宮,本宮定竭力相助?!?p> 自那日之后,十余年間,他從未來找過她,他們也不曾相見。或許,是他仍未對未婚妻之死釋懷,也或許,是她未放下連累無辜的自責,無顏面對彼此。
另外,她還提醒他,此令牌乃緊急特令,只能使用一次。
他收下令牌,拜別了長公主,轉身上馬,孤身而去。
澤佑在都城停留的短短一年間,她曾明里暗里贈予他很多東西,包括房屋田地、金銀財寶、綾羅綢緞,他一概拒收,而今日這塊令牌,是長公主送給他的最后一件禮物,也是他收下的唯一一件。
澤佑啟程后,長公主亦轉身離開,站在不遠處恭候的侍女行過屈膝禮,跟隨在她身后。
貼身侍女不解地問她:“殿下為何將如此重要的令牌贈予他?若是他有歹心,豈不引狼入室?”
長公主微微一笑,只回了句:“我相信他?!?p> 長公主心知肚明,若是澤佑真要對她不利,在回京的路上他有的是機會動手,又何必一路送她回京?但她也知道,若是沒有辛伯玉的臨終囑托,若是她不曾顯露身手,他肯定會對自己下手,如若她死了,他便可不必擔心再有刺客誤殺,興許拿她的人頭還可換得賞銀,甚至委以重用,從此登上仕途。這一路,他們彼此信任,也相互提防。如若當年季桃沒有死,或許他們之間的信任會多一點,可假設終歸是假設。
“若是為不軌人利用呢?”
長公主笑而不答。
當然,以防萬一,她已留下后手。她已請得陳帝旨意,飛鴿傳書,命各大要塞城守見此人往離京方向進出關卡,必須放行,不得阻撓,并密令京都沿途各路暗探,密切關注其行徑,一路護送其順利離開陳國。但他若是反其道而行,格殺勿論。
說來,她倒給過他機會:他若是留在國內,她可保他一生無憂;可他若是要走,她不攔著,但那便是有去無回。要問她為何如此決絕,只能說,親眼見過她暴虐屠殺的人都已不在這世上,留他性命,已是報答他一路相送的恩情。
長公主在侍女的陪同下上了馬車,往回城的方向去。
澤佑則奔馬沿著寬闊的官道,一路向東。
兩人背道而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