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
孟青狂歸狂,但不是腦子不清醒,魏晉桐在她這里的信譽幾乎等同于沒有,雖然不見得有什么惡意,但是防人之心不可無,孟青怎么可能不帶任何防身的東西就來赴約。
其他人保護自己的手段或許千奇百怪,各有各的長處,然而孟青這樣的刀客是最直白的,哪怕她也擅長用“陰謀詭計”,但真要到了生死關(guān)頭,攻擊便是最好的防守。
這樣簡單的道理,落在亭雀奴這里,卻叫他暗自松了口氣。孟青能瞧出來他并未聽出自己話中深意。
可就是這樣才很是奇怪,像是他這樣在深宮中長大的,跟在魏晉桐身邊做事也有許多年了,學得會裝模作樣、謹小慎微,也能練就一雙利眼,若說他絲毫沒察覺到不對,就很是荒唐了。
不過孟青轉(zhuǎn)念一想,目光落在掛起的紅紙燈籠上,心下了然。
能讓亭雀奴這樣的人因為陌生的來客心神不寧,更是叫孟青肯定此行不會很太平了。她不意外有此結(jié)果,但看來要更加小心一些了,免得著了道,傳出去又得叫人笑話大半年的。
這邊亭雀奴因為孟青的一番話驚詫不已,怔愣了片刻,隨即訕笑道:“殿下早就吩咐過了,今夜定要好生招待青姑娘。賓至如歸不敢說,但一定不會怠慢了您的?!?p> 偏這句話就有幾分騙人了,孟青可不信他不知道“前路”艱難。
只不過亭雀奴還想著孟青的那柄斷厭刀,心說幸好她沒帶著刀來,不然就這般脾氣,萬一真的動了手,攔不攔得住再說,那場面一定不好看。
夙流蕭也不會放過這樣的好機會,到時候傳信回長陽城,魏屏只消讓人去街頭巷尾說幾句,自有旁人幫著添油加醋地傳出去,不到第二日的早晨,整個長陽城就該知道魏晉桐是怎樣的蠢鈍。
雖然魏晉桐之前的名聲也不好,但接下來是場硬仗,不能因為這點子事就壞了日后的布置。
只要是習武之人,沒有不想著將自己的名字寫在天魔榜上,那些榜上有名的青年才俊最是招人羨艷和嫉妒,生平經(jīng)歷都得給人挖出來,孟青也是。
但孟青雖以女子之身更招人的嫉恨,可她練刀時的那種瘋勁太過出名了,手中寶刀更是名冠天下的蒼絕古刃,天然便讓人印象深刻。
于是在孟青身邊不見斷厭刀的時候,旁人下意識地就會覺得她不再是那般的危險,就連亭雀奴也是。
入了宮,又跟了一位有心大位的主子,亭雀奴早已練就一副狠心腸,也愛琢磨,旁人一言一行在他眼中都有深意。
可或許是孟青實在是特殊,激不得、挑釁不得,得像個金娃娃一樣供起來,平白叫人覺得互相之間有隔閡。
僅僅只是這樣短暫的接觸,亭雀奴已經(jīng)看出來,她的分寸只給值得擁有的人,底線也明明白白地放在那兒,故意去觸她的霉頭便不要責怪她翻臉不認人。
在亭雀奴看來,這般才是她的真性情,敢做敢說,熱烈如陽,動了怒也能使人如墜冰窟,是個危險的人物。
接著他就想到不甘放棄的程芮做出的那些布置,心里便捏了把汗,也就沒有發(fā)現(xiàn)孟青那瞬間臉色的不對勁。
在亭雀奴這里暫時得不到答案,孟青卻還惦記著夙流蕭透出出一絲半縷關(guān)于這船上的古怪之處。她是做好了準備來的,走進來后果真發(fā)現(xiàn)內(nèi)有玄機。壓抑的布景和一時半會兒看不到盡頭的狹窄走道能使人心情煩躁,然而夙流蕭沒說他后來遭遇了什么,孟青也就還無法判斷后手有多厲害。
但是能夠影響人的心情,想來是和陣法有關(guān)的,也可能是熏香這類最易做手腳的東西等著她,后者算是撞到孟青手里了,她反倒有些躍躍欲試,而前者……陣法一道她學的不精,不過她此刻畢竟是個能破局的人,魏晉桐有求于人,應該還不至于將她騙上來動手。
孟青孤身前來,卻是將此行當做是玩樂了,所以發(fā)現(xiàn)魏晉桐這人不太老實,也沒有立刻聲張。
亭雀奴這邊卻是隱約覺得不該再多言了,免得被孟青瞧出了破綻,到時不好解釋。若是孟青知道后惱了,程芮沒有半點損失,倒是他這個領路的逃不了。
兩個人心里都揣著事兒,好一會兒沒說話,倒是顯得外面姑娘的悲泣幽幽。
其實孟青早就發(fā)現(xiàn)了,只是沒當回事兒。這里是風月場,入得此地便該知道那些看著嬌俏可人的姑娘身上到底藏著多少見不得人的悲事,也該知道不該自己管的便不要插手,不然得不到感激,還可能惹上大麻煩。
孟青不欲做爛好人,也救不來所有人,從來當做沒聽見過,然而這樣的悲泣自她上得這船后便一直存在,且越發(fā)地明顯了。
那些女子尖細的哭聲就好像是一根尖刺,鍥而不舍地要往人的心口上扎。孟青本來還在想那些燈籠,自虐一般盯著看了一會兒,現(xiàn)在也習慣了它的古怪詭異,再一聽見這樣的聲音,她腦海中隱約好像有什么靈光一閃而過。
都已經(jīng)是無法忽視的程度了,亭雀奴自然不能說自己沒聽見,可是這艘樓舫落在魏晉桐的手上被改了個面目全非,這會兒他們身處內(nèi)部,根本不知道外面是個什么樣子。
這事兒也透著詭異,畢竟方才還聽不見什么的,至多有隱約琴曲聲傳來,也是因為有別家的船緩緩經(jīng)過,才能蹭到一點她們船上的緋糜之音。但現(xiàn)在這些姑娘們哭泣的聲音這般明顯,就好像她們直接在孟青的耳邊哭一樣,很難讓人不多想。
原是借聲音來成事的?手段說不得高明,不過眼下是在這樣的一個地方,對方占著地利,孟青也無法防住這一手,就算最后不中招,也得被煩的不行。
孟青微不可查地擰了擰眉,用這樣的手段,對方不太可能是個正派人物,但九州太廣,邪魔外道人人喊打,也依舊有人偷偷地學這樣陰損的法子,偏這些人若是出名,離死期也就不遠了,所以她一時想不出這人會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