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六章
比起庶出的弟弟們,薛霽還是更信任旁支的薛伯霖,他有自己的家業(yè)可以繼承,即便是覬覦嫡枝,也永遠沒有機會取代薛霽,所以有很多事薛霽只讓薛伯霖參與,包括薛霽投效卓凌一事,在薛家除了薛伯霖便沒人知道。
所以,在薛霽倒下之后,薛伯霖就是薛家唯一的一個能幫他聯(lián)系到卓凌的人。
這位在江湖名門風泉莊長大的新帝行事手段并不同于那些被太皇太后教養(yǎng)的前任皇帝們,盡管他還被太皇太后和一些老臣壓制著,但顯然他是個喜歡出奇制勝的人,路子野,身邊更有孟青,孟青身后便是千機樓。
對尋常人而言,他們或許會在千機樓的店鋪里做買賣,卻不一定知道千機樓這個名字,然而薛伯霖因為薛霽的關(guān)系,知道千機樓被隱藏起來的那些門路,他更是知道薛家兩位郎君之爭,都曾借助千機樓那些“神奇的藥物”。
不同的是,大公子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而薛霽因禍得福,入了新帝的眼。
薛伯霖無法肯定這條路是否能讓他平步青云,但顯然,得知薛霽因中毒性命垂危之后,他馬上就想到了孟青,想到了當初在紅閣遇見她時遭遇的事情。在他看來,若是太醫(yī)沒有把握將薛霽救回,那么明都城中,也就只有孟青能辦到了。
只是他還有些猶豫,他雖然不敢賭太皇太后這樣通透的人看不看得出來,然而薛家上下必然是當薛霽是太皇太后扶持的下一任家主的,畢竟大公子身體不好,于壽數(shù)有礙,薛家交到他的手上,說不準什么時候就得易主。
若是他這個時候去求孟青,會否被薛家的人以為薛霽另投新主,繼而毀了他的一些打算?
薛府里已經(jīng)有些亂了,是老管家刻意引導的結(jié)果,對他們這些人也沒有放松了管轄??偸怯锌床磺逍蝿莸拇廊?,或者是被誰推出來做問路石的,薛伯霖還在猶豫,便聽得薛七郎不滿地道:“究竟要把我們關(guān)到什么時候???總不能是我們這些人里有害大哥二哥的吧?”
薛伯霖聞聲看去,見薛七郎一把推開了面前擋著的三郎,原本不敢喊出口的稱呼好像被他當成了表明自己與兩位兄長沒有齬齟的證明。
盡管薛伯霖也不認為他們之中就有誰有這個膽子和能力毒害那兩位郎君,但是他這樣,顯然是被拘在這里,又被誰似是而非的話挑動了脾氣,于是迫不及待地跳出來做人家的問路石。
當初在紅閣時他便因為貿(mào)然出頭被孟青教訓了一頓,現(xiàn)在還是不長進。然而能幫他求饒的薛霽還未醒來,老管家是不必看一個庶子的臉色的,那位余使者便更是高貴不可攀的人物了,只是輕飄飄地一瞥,就立刻有人上前把薛七郎帶走。
原本大家都在一處,還能安心些,現(xiàn)在他單獨一人不知要被帶到何處去,簡直是前途灰暗,像是成了一枚棄子。
薛七郎立刻變了臉色,雖然似乎還沒反應過來,但他只要知道一旦被帶走,哪怕薛霽醒來,他也不會有什么好下場便足夠了。只是這里的人哪個不比他有顏色、不比他“經(jīng)驗老到”,他們根本沒給薛七郎喊叫的機會,便像是拖拽一頭死豬一樣把人帶走了。
薛伯霖看著這仿佛是殺雞儆猴的一幕,微微瞇起了眼睛,顯然這一手震懾住了這些郎君們,沒人再敢仗著自己姓薛便大喊大叫,而是無比地配合。
直到一個時辰之后,才有人過來說薛霽醒了。
老管家的臉色終于變好了一些,然而很快又沉了下來,他看著這院中的人,一言不發(fā),倒是余使者明白他的處境,便代他問了一句大公子的情況。
其實問也不必問,要是大好了,來人哪里不會說,偏只說一句二公子醒了,一聽便知道大公子可能沒能熬過去。
他的身體本來就不好,之前也身中詭毒,能熬到現(xiàn)在也算是一個奇跡了。
這次他是鐵了心要害薛霽的命,可老天爺沒讓他得逞,本來會讓薛霽在睡夢中無知無覺地死去的毒,偏遇上今日薛霽吃的食物里有相克的東西,登時便相合變成了另一種毒物,叫他立刻吐血昏倒。
而大公子自己卻不慎沾染了那毒在自己身上,雖然只是一點點的劑量,對他而言卻是致命的,只是因為薛霽那邊被人發(fā)現(xiàn)得及時,連帶著他這邊的異狀也被人發(fā)現(xiàn)了,才能撐到太醫(yī)過來救人。
但顯然這場博弈已經(jīng)是薛霽贏了,若是平時,失敗便失敗了,薛家倒不至于養(yǎng)不起他一個小家,可在這樣的情況下,失敗便意味著死亡。
薛七郎已經(jīng)被帶走,剩下的人無不是精明的,沒誰會在這個當口問大公子的事,一個兩個都表現(xiàn)出了對薛霽的無比關(guān)心。
本就是站在薛霽一邊的三郎和六郎面面相覷,一時間為了忍住欣喜用盡了力氣,倒是瞥見薛伯霖神色淡淡的,之前不曾因噩耗變色,如今這喜訊也影響不到他。
薛霽醒來,大公子很可能已經(jīng)死去,整個薛家眼見著就是屬于薛霽的了,現(xiàn)在也不必去追究一個眾人都心知肚明的中毒原因,不過老管家并未松口讓他們回去,只是不再想方才那樣態(tài)度冷硬了。
倒是薛霽點名要見薛伯霖,所以他可以離開這里。
他跟著老管家身邊的小仆往薛霽的院子里去,一路上還可見來來往往忙碌的下人們,他們或是端著藥罐子,或者拿著藥方跑去抓藥,還隱約能聽見太醫(yī)的爭辯聲,似是為了方子爭執(zhí)不下。
越接近,藥味便越濃,簡直讓人不敢想象薛霽這是被灌了多少藥湯下肚,才能讓空氣中也蔓延著這樣恐怖的味道。
但是當薛伯霖走進薛霽的屋子就知道了,這些藥湯不是用來喝的,而是用來洗藥浴。薛霽正坐在浴桶里,一旁有個太醫(yī)在給他扎針放血,這使得薛霽的臉色蒼白如紙。
不過他的眼底泛起深青色,竟是還纏繞著死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