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了么?”
恭候在門外的一五十上下的青衣嬤嬤搖搖頭,看向李良娣問道,“可要請朱公公幫忙,昔年太子殿下要問什么事情都是他來辦,妥帖又細致!”
李良娣蹙眉未語,面有疑色。
嬤嬤見狀勸道,“如今朱公公以公主為主。咱們縣主雖比不得郡王尊貴,但公主只得這么一個妹妹。且金釵之事,也是公主發(fā)現(xiàn),不然今時今日縣主年弱,或許按下,但來日一個不孝的罪名下來,可擔待不起?!?p> 李良娣喟嘆,“嬤嬤誤會我的意思。只怕我們將人送到朱公公手中,朱公公未必肯接。公主雖模樣與太子妃相似,但秉性脾氣卻與太子一脈相承。太子最是溫柔和煦賢達之人,她肯提點我,就沒有插手的意思?!?p> 嬤嬤心下戚戚,看樣子只得自己出手。“那奴婢親自去問那人?”
“嬤嬤,我只要結(jié)果。詢問時,不論生死!必要時,可以向父親求助?!崩盍兼飞坏?。
嬤嬤更加驚詫,這些年,李良娣一直溫和待人,宮人多有散漫,她也不怪罪,說的好聽是善良,過了便是軟弱。
如今乍見李良娣眉目間的狠厲之色,叫她猛然記起,李良娣的母家老太爺乃是國子監(jiān)祭酒,為人端正忠直,恪守禮教,最是得天下學(xué)子敬仰。這樣出身的姑娘,心性或許能差,但行事必有一套,此乃教養(yǎng)。
“奴婢知道怎么辦,入夜前必定給良娣準話?!蹦菋邒哙嵵氐馈?p> 晌午過后,四皇子匆匆到了后殿,見過幾個孩子,特意將皇上的旨意帶到。
“這樣也好,在含元殿獨辟一處,給你們居住,父皇也放心。”四皇子摸著蕭揚歡的頭寬慰她道,“母后上午聽了消息,擔心不已,偏生我不在宮中?!?p> 蕭揚歡面露愧疚道,“連累皇祖母和皇叔憂心,著實不該!”
“這原也不是你們的錯!”四皇子笑道,接著不提前事,只與幾人說起了宮室的布置,一掃幾人的萎靡之氣。
才說到宮室改名的事情,就見福全公公從殿外匆匆而來。
“四皇子,公主,皇上召見!”
叔侄二人不敢耽擱,連忙起身跟著去了正殿。
進殿卻發(fā)現(xiàn)有幾位大臣也在,蕭揚歡細細瞧去,除了上午的幾位大臣,還有另外幾位面生的大臣。只是這會兒眾人的面色都不大好,而且跪在地上的兩位大人似乎有些萎靡。
“這會兒叫你們過來,是阿難和阿平去太廟的事情有了結(jié)果。朕左思又想,與幾位大臣商議下,決定讓你陪著阿難去?!辈〉垭m笑的溫和,可殿內(nèi)氣氛詭異難辨。
且蕭揚歡無意瞥見隆昌帝龍案前方的地毯上有團顏色深沉之處,決定不說話。
四皇子拱手領(lǐng)旨,“是,兒臣會照看阿難?!毖粤T又看向跪在地上的寧遠伯和禮部尚書,面上無甚異樣,但心中閃過幾許嘲弄。
寧遠伯是太后和德妃母家,也是五皇子的外祖。禮部尚書出身禮教嚴苛的魏家,但寧遠伯夫人出身魏家,二人勾結(jié)在一起,在此事上做文章,他絲毫都不意外。
“阿難,怎的不回話?”昌隆帝見蕭揚歡低頭垂眉的模樣,溫聲詢問。
原本今日這件事情,按著以往的管理總是要拖上一拖。沒想到今日下午就有了結(jié)果,事情發(fā)展太過,倒叫蕭揚歡心中不安。瞅了瞅幾位大臣,見他們面色或明或暗,或喜或怒,仰頭誠懇的回道,“孩兒聽皇祖父的話,只是大人們好像并不愿意您這樣做?!?p> “阿難?!彼幕首討z惜的撫上小姑娘的頭,細軟絲滑的青絲,帶著獨有的絲絲海棠香氣,觸手生香。“你是蕭家嫡女,天潢貴胄,冊封公主,敬告太廟,名正言順,無需介懷旁人如何。這是父皇的慈愛,亦是天恩!”
果然,昌隆帝臉上的笑容越發(fā)真切,“去吧,轎攆都準備好了?!?p> 蕭揚歡不再多言,乖順的跟著四皇子出了啟元殿,一行侍衛(wèi)和宮人隨行,浩浩蕩蕩前往太廟。
而啟元殿中,皇上笑容化作虛無,只目光冷冷的看向地上跪著的幾人,“冊封禮儀,是有例可循,早在下旨之前,你們連同御史臺如何不駁?”
禮部尚書魏大人拱手道,“皇上乃是明君,自然不會做昏聵之舉。且旨意是從內(nèi)廷······”
“噗!”一聲巨響從內(nèi)室發(fā)出,驚詫眾人,連聲告罪,但在房外伺候的福全公公聞聲后,眉頭都不皺一下。
“明君?真是明君,就不會甄別不出你是朽木,還放任你在禮部多年!”昌隆帝厲聲呵斥道,“帝王有錯,御史臺不見奏折,你禮部和太常寺管著祭祀冊封諸般事情,也不見詢問。這會兒挑起朕的錯處,頭頭是道!”
幾位大臣慫眉拉眼的挨訓(xùn)斥,不敢反駁。何況圣心已定,若是這會兒反駁,只怕今日就得丟官了。
寧遠伯拱手回話,“太子夫婦早去,公主無父母,確實孤苦,您多番垂愛,臣等能體會。您要冊封公主,臣等亦無反駁之禮。”
“但公主去往太廟,留名青史,實在不必,一則資歷不夠,二則功績不夠!您即愛重公主,何苦讓她百年后被人評論是非。何況,禮法不可費,天子之職莫大于禮!”
“寧遠伯是在教導(dǎo)朕如何做皇帝?”昌隆帝面色平靜的問道。
寧遠伯當下跪倒在地,“太后去世前,曾多番囑托,要臣盡到臣子本分?!?p> 太后母家正是寧遠伯,太后去世不久,昌隆帝不想落下刻薄寡恩的名聲,少不得要容忍一二。
但跪在地上的禮部尚書,就沒那么輕松了。昌隆帝目光久久停留在他身上,良久后,才嚇了決定。
半個時辰后,書房內(nèi)呵斥聲漸停,幾位大臣魚貫而出,福全公公悄聲進入。
昌隆帝面無表情的將手上的那份詢問太子夫婦謚號的折子放置在一旁。抬手端了天青色茶盞,咂了一口才問道,“那幾人審的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