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盤腿坐著,心性不定,左看右望,將不大的包廂觀察個遍,包括房梁都仔細(xì)看了,沒找出可以藏人的地方來,這才放心。
“不用擔(dān)心,這又不是兗州,沒那么危險?!鳖欔讨蘅赐晷碌囊黄适拢仙蠒呕卦?,這才說道。
少年一聽眉頭稍展,但想起兗州的種種事,終究還是擔(dān)心,“可是師兄,我還是怕他們哪天追上京城,對你不利?!?p> “已經(jīng)來京了?!?p> “什么?”少年臉色一變,右手下意識握緊桌上的長劍,問道,“在哪兒?”
顧晏洲搖了搖頭,“不知,我在京郊跟他們交過手,擺脫之后才進(jìn)城,如果我所料不差,他們應(yīng)該與我是前后腳的工夫,此刻多半在城內(nèi),我回京后便以京郊遇山賊襲擊為由報了大理寺,大理寺立案追查,至今未有結(jié)果?!?p> “那,師兄私下可曾追蹤過那伙人?”
“查過,如石沉大海,毫無痕跡,看來果如老師當(dāng)初所言,京城一定有與之相合之人,不然這樣一伙人,不該一點(diǎn)兒蹤跡都尋不到?!鳖欔讨拚f到這兒心里也有些煩躁,便端起桌上的清茶抿了兩口,定定心思,繼續(xù)說道。
“兗州的事說到底處理起來就不容易,我遠(yuǎn)去西北,本想著借外祖軍中的力量給那些人下套,可北邊形勢又有些復(fù)雜,不好下手,后來接到母親的信,轉(zhuǎn)念一想,與其涉及軍隊(duì),惹京中猜疑,不如直接將禍水引來京城,將水?dāng)嚋?,從中探出虛?shí)來,天子腳下,我又是如此身份,那伙人難道還敢明目張膽不成?”
少年聽此點(diǎn)了兩下頭,右手從長劍上移開,轉(zhuǎn)到一旁溫?zé)岬牟璞?,長繭的虎口貼在杯面的花蕊上,緩緩磨砂起來。
“可如今連那伙人在哪兒都不知道,師兄可有對策?”
“所以我才飛鴿傳書,叫你過來,私底下幫我找一找那伙人的蹤跡,如今他們不好明目張膽的對付我,可我也不能大張旗鼓的找他們,京城這水本來就不清,還是小心為上,免得旁生枝結(jié)。”
“我明白,此事交給我,師兄放心便是?!?p> “還是那句話,小心為上。”
“好···”
少年話音未落,包廂外傳來幾聲喧鬧,引人側(cè)目。
這時小二在門口詢問,是否需要換一壺茶水,顧晏清應(yīng)答,不一會兒,就有小二敲門進(jìn)來,手里提著一小壺新鮮沖好的茶水,將原本的換下來,新的坐到火上,至于房間內(nèi)多出來的一人,則裝作沒看見的樣子,不聞不問。
屋外又傳來幾聲吵鬧,少年好奇,忍不住出聲詢問,聽那小二回道:“沒什么大事,今日徐先生說的是‘木屐老人’的書,小的不懂這些,只知道每次說這人寫的故事,總有客人要喝倒彩鬧一鬧,說他什么,大放厥詞,什么有辱斯文之類的?!?p> 小二一副見怪不怪的模樣,立在一旁回話。
“那,像這種喝倒彩的情況,你們店里怎么處理呀?”
“好像沒什么處理,聽書嘛,有喝彩的有喝倒彩的,這很正常,當(dāng)然,若是有客人情緒激動,鬧的太兇,掌柜的肯定會出面安撫勸慰的,不過咱們店里還好,來往的客人大多是知禮的,不會鬧到很難堪?!?p> “噢~”少年似懂非懂的點(diǎn)頭。
小二見沒什么吩咐,便先退下了。
待關(guān)了門,少年雙手抱胸,四處打量著嘆道:“這家茶樓還蠻意思的,師兄,比兗州的那些茶館可清凈多了,而且也沒什么人鬧事?!?p> 顧晏洲聽此微微一笑,道:“這是翰文書院一位夫子開的茶樓,來往的多是相識懂禮之人,何況其兄長如今任職大理寺丞,一般找事的人再不開眼,也不會來這里撒潑。”
“原來是這樣。”少年正說著,見旁邊矮架子上擺著一列書籍,似乎記得剛才師兄就是從上面拿了一本來看,依著記憶將那本《浮生一夢》拿到手中,翻了幾頁,然后合上書,“這故事···有點(diǎn)眼熟呀!我好像在哪兒看過···”
“在哪兒呢??”少年一頭磕在桌子上,冥思苦想起來。
顧晏洲與之對坐著,見師弟這擰勁又上來,偏偏半天想不出來,一副抓耳撓腮就要變猴子的模樣,出聲解惑道:“這故事出自《晉南雜記》第三十二卷,講得是兗州嶺山一帶的傳奇,之前你我與老師一起去過,見當(dāng)?shù)厝顺瘞X山跪拜,你還好奇,特意問及此事,怎么,都忘了?”
經(jīng)這么一提醒,少年才想起來,一拍手,“對呀,是那個···靈狐報恩的故事,對對對對,哎,這人也有意思,拿現(xiàn)成的傳說故事來編,這么省事的!不過編的倒是蠻有意思的,就是有些地方,好像說錯了吧?”
“《晉南雜記》成書于七十多年前,有很多東西都已經(jīng)變了,有出入也很正常,至于省事,扉頁有提及,是依照各地風(fēng)俗故事改編而成,這種故事,只要聽著有趣能消磨時間,底下那些聽書的人,是不會在意的。”顧晏洲解釋道。
這解釋聽起來沒毛病,少年本還覺得正常,可又覺得哪里不對勁的樣子···轉(zhuǎn)頭看自己師兄一身青衣,風(fēng)光霽月、溫潤如玉的樣兒,跟手里這神呀妖呀,負(fù)心漢癡情人的戲碼,根本就不搭邊,瞬間明白過來那兒不對了。
這是回京受了什么刺激,喜歡起這樣的閑書來了,情殤,還是有意中人,求而不得??少年對此表示擔(dān)憂不已。
許是人眼里的擔(dān)心太過明顯,顧晏洲問了一句,得到的回答讓他差點(diǎn)沒端住手中的茶,沒繃住一臉的風(fēng)輕云淡。
“都不是。”面對師弟的‘關(guān)心’,顧晏洲無奈嘆了口氣,只是道,“我只是覺得,這位越竹公子寫的故事還不錯罷了,順道給了我一些想法,讓我可以趁著解一下眼前的困局?!?p> 困局?這話讓少年有些茫然和好奇,究竟是什么人和什么樣的事,能被自己眼中無所不能、無所不知的師兄親口認(rèn)為是‘困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