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事情居然是這么個結(jié)局。”攸寧道,“小鼠,你可有名字?”
“徐老板賜名阿錦。但她走后,也少人叫?!彼臉幼佑行﹤?。
“阿錦,你為何這么掛念徐老板?”攸寧問。
“鼠輩一生甚短,任人踐踏殺戮,不當性命,能得遇徐老板,讓自己有些許用處,這是蘇城鼠輩的福氣,也是某的福氣?!?p> 攸寧聽言,嘆了一口氣,道:“命長又如何,明日何其多,更不易把握今日?!?p> “姑娘是從哪里來,來此地是為何?”阿錦問。
“我從煙陽來,來賣字畫古董?!必鼘幮Φ?,“阿錦懂得看畫嗎?”
“某不懂,某長居陋室深坑,哪里懂得這些高雅之事?!卑㈠\道。
“那你怎么說起話來,文縐縐的,倒像個儒生?!?p> “某曾在一個窮秀才家住過一陣子,學(xué)了幾句話,恰好也能用此與妖交往。”
“有神識的鼠多嗎?”攸寧問。
“不多,十之一二是有的。一些修煉成妖了,一些如我一般?!?p> 阿錦又稍坐了一會兒,便向攸寧辭別。
“多謝姑娘今日給的方便?!?p> “好說。你可常來,我不介意。”攸寧笑了。
阿錦正走出門外,云翎笑著走了進來,喊:“聽說煙陽來了位寧姑娘,想必就是您了,果真長得美貌無雙,我的夫君誠不欺我。”
攸寧起身迎她,她又讓攸寧坐下,道:“未能迎接,還望恕罪。”
“您客氣了,云老板。”攸寧道。
“寧姑娘,可別這么說,叫我云翎就是了。這酒樓都是我丈夫在打理,我算不上什么老板。聽說你們?nèi)蘸笠埼娜搜趴蛠碓茥珮?,我特來問姑娘需要準備什么,我們好去置辦?!痹启嵝χ?,看著攸寧。
攸寧想了想,道:“別的倒不要緊,不過除了向人間散布消息,也向妖們散布這個消息吧?!?p> 云翎道:“姑娘或許不知情,蘇城的妖精幾乎搬走了大半,現(xiàn)下已經(jīng)所剩無幾了。”
“哦?還剩多少?”攸寧問。
“約莫二十個左右吧?!痹启岬皖^,“雖然凌虛已死,但許多妖的身份已經(jīng)藏不住了,雖然不曾害過人,但在蘇城已經(jīng)不能生活了?!?p> 攸寧點點頭,又與云翎商量了鑒賞會那日,東西該如何擺放之類的事情,讓她多注意當天是否有什么可疑的妖精出沒。
商量完,攸寧與眾人用了午飯,胡靈便提議上街走走,蘇城是個熱鬧的城,也是個愛酒的城,蘇城的水釀出來的酒向來極為甘甜,因此蘇城人也好酒愛酒。
每路過一家酒館,都覺得酒香四溢。
不知不覺,就走到了醉紅樓。
醉紅樓對面,從前的酒館,此刻已經(jīng)有人在修整,他們一看,這其中居然有一位是云棲樓的伙計,遂招來問話。
花珂道:“怎么,這也是云棲樓名下的店鋪嗎?”
伙計道:“是啊,之前不是鬧妖精,這家店的地契在我們老板手上,如今弄成這樣,也只好我們來收拾了?!?p> 攸寧心想,這大概是齊順將地契賣給了云棲樓,這倒是個明智的決定。
一行人正又要走,只見路上一個衣著華貴卻披頭散發(fā)的人喝著酒直沖沖地撞了過來。
花珂上前一擋,勝遇也站在了眾人身前護衛(wèi)。
胡靈道:“哪來的瘋子,隨處撞人?”
只見那人罵罵咧咧地摔倒在地上。
攸寧一看,竟是王恒,怎變成了這幅模樣?
伙計聽聞這聲音,趕忙又跑了過來,看見是王恒,無可奈何地說道:“王公子,你今日怎么又來了,這家酒館的妖精已經(jīng)被你殺了,這蘇城已經(jīng)干干凈凈沒妖精了,你還是快回家去吧?!?p> “你——騙我!妖——妖精——怎么——可能——這——么容易死。”王恒斷斷續(xù)續(xù)地說道,路人開始指指點點。
路人開始竊竊私語。
“他殺的怕不是個人吧……”
“那日我也在場,我當時看那位姑娘,并沒有現(xiàn)出原形,她是個人啊……”
“那這位王公子,可就是個殺人犯了……”
一個七八歲的小男孩聽聞此言,開始大聲囔囔起來。
“殺人犯!殺人犯!他是個殺人犯!”
“他殺了人,他是壞人!”
攸寧嘴角一勾,殺妖就算好人了嗎。
她悠然朝王恒走去,道:“這位公子,不管你殺妖殺人,我們井水不犯河水,還請別擋我們的路?!?p> 王恒瞇起了眼睛,又霍然睜開,道:“徐音!你是徐音!你回來了!你說你要清白!你要什么清白!你沒有死!要什么清白!”
后面的胡靈面色微動。
攸寧心里一驚,但很快便面色如常。
伙計對著王恒喊道:“這位是我們云棲樓的貴客,煙陽來的寧姑娘,勞煩王公子睜大您的貴眼看看,這哪里是什么徐音?!?p> “她就——是——我說她——是——她就是。”又朝著攸寧,“徐音,你將我的師父和我父親還我,我再也不殺你了,再也不……再也……”一邊說,一邊慢慢蹲下,又開始哭了起來。
路人開始絮絮低語:“這王公子怎么成了這幅模樣,之前可以風(fēng)度翩翩儀表堂堂的?!?p> “哎,家境突變而已,他本就幼年喪母,性情有些執(zhí)拗,突然父死,道士師父也死了,怕是受不了這樣的打擊。再這樣下去,怕是要瘋了?!?p> “那也不至于如此吧,堂堂七尺男兒,心懷大志,就算父死,節(jié)孝一過,仍可為官經(jīng)商,此番他也不守孝禮,整日在街上飲酒,又是何道理?”
路人搖頭嘆息,只見王恒誰也不理,就直挺挺往地下一躺,似醉非醉往天上看去。
路上傳來孩童的歌謠:
“王家有兒郎,今年十有八
命犯天孤星,生于富貴家
自幼母先喪,而后父又亡
學(xué)道師父死,如今住酒家
莫學(xué)王家郎,不知日月長”
慕歌悄悄用了術(shù)法,路過之時試著給這王公子把了一次脈。
攸寧同慕歌耳語,道:“他是什么???”
“他沒有病,什么病也沒有?!蹦礁枵f,“就是酒量不好,又喝多了而已。只再喝下去,于神思有損罷了?!?p> 胡靈在一旁說道:“這是什么公子,酒品也太差了些。”她又想到他是凌虛的徒弟,“恐怕是幫著作惡多了,落得如此下場,也是報應(yīng)不爽?!?p> 花珂道:“靈兒姐姐說得是,聽聞當時徐老板已經(jīng)將凌虛制伏,只是沒防著他,便被他從后面偷襲刺死的?!?p> 胡靈聽到此言:“你說什么?!”
攸寧拉住胡靈,以眼神示意她不要沖動,她這才沒有繼續(xù)追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