榕城的冬日極少下雨,而此刻,窗外雨潺潺,連綿不絕,不停不歇,仿佛在訴說著無限的愁緒。
靜茹和海燕,在街邊的一家名為“小坐”的咖啡廳里等候。
兩人從進來打過招呼后,一直沒有說話,心照不宣地等一個人。
海燕忍不住打破了沉默:“靜茹姐,我其實知道,你今晚約我和姚瑾來的目的。但是,我覺得姚瑾,她應(yīng)該不會來,她此刻在氣頭上……”
海燕很謹慎,怕自己說錯話,欲言又止。白天,她親耳聽見了靳云說的一番話,不敢相信,她知道今晚靜茹會給她們一個真相。其實,對她來說,真相并不重要,靜茹姐有什么樣的過往,什么樣的選擇,對她來說,并沒有影響。
“我以前有一些事情,我從來沒有對你們講過,不是不信任你們嗎,是覺得已經(jīng)過去很久了,講出來也沒有必要,并不是要對你們刻意隱瞞?!膘o茹說。
“我知道的,靜茹姐。”海燕順著靜茹的話說:“這一點,我完全可以理解,自己的事情,已經(jīng)發(fā)生了就很可悲了,再講一遍并不能改變什么,只會增加傷感而已。你不告訴我們,自然是不想提及傷心往事。只是今天,姚瑾怕是不會來了。她下午聽了靳云的挑撥,對你有些偏見,一時半會兒不能轉(zhuǎn)過彎來……”
“海燕,謝謝你的理解。但是,事情已經(jīng)發(fā)展到這個地步了,我如果再不說明,就顯得我太小氣和矯情了。姚瑾她一時不能理解我,我也不怪她,畢竟是我欺瞞她在前先?!膘o茹略顯疲憊地說。
“靜茹姐,你思慮過多了,你并不是欺瞞她……”
“你倒是真會幫著她講話,這都不是欺瞞嗎?”
姚瑾恰在這個時候出現(xiàn)了,聽到海燕的話,自然不滿意,因此,一上來,火藥味就很濃。
“姚瑾——”靜茹和海燕異口同聲地喊出了口。
姚瑾板著臉,不近人情地說:“秦靜茹,你不要假惺惺的了,你騙了我那么久?虧我對你推心置腹,你呢?什么都瞞著我,把我當個傻子,聽了我那么多口無遮攔的話,心里一定是笑死我了吧,笑我是個不自量力,沒有自知之明的傻瓜?!?p> 說到后面,姚瑾開始語無倫次,聲調(diào)也提高了,惹得周圍的一對情侶一直好奇地打量她們?nèi)恕?p> “姚瑾,你先別激動,先坐下來?!焙Q嗾酒鹕韥?,拉姚瑾坐下。
姚瑾剛剛地一頓發(fā)泄,讓她有些情緒失控,但聽了海燕的召喚,稍微安靜了一些,因此順從地坐在了海燕的身旁——秦靜茹的對面。
“對不起,姚瑾,我不該隱瞞你,但是我真的從來沒有嘲笑過你。你跟我說的每一句話,我都不敢有一絲的嘲諷。我們同事幾年了,這點,你該相信我。”
“是啊,姚瑾,你認識靜茹姐比我時間長,你知道她的人品的?!焙Q嘁矌椭o茹說話。
“好了,我來不是聽你說這些的?!币﹁淅涞卣f,“如果,我不了解你是什么人,我今天就不回過來了?!?p> “謝謝你,姚瑾?!膘o茹喜形于色,“對了,你喝什么?先點杯咖啡吧?!?p> “隨便,反正沒有心情喝。”姚瑾還是板著臉,她還不想那么快原諒靜茹。
“那就給你點平時你愛喝點摩卡吧,微糖,好吧?”靜茹小心翼翼地詢問。
“好吧?!币﹁樕晕⒑每戳艘恍?,靜茹姐還記得自己的喜好,也算是有心了。
三個人坐好,終于有了一絲往日的和諧的氣氛。
“姚瑾,謝謝你能來?!膘o茹釋然地微笑。
對于她來說,姚瑾能來,已經(jīng)是對她最大的信任了。
姚瑾并不吭聲,斜看了一眼海燕。
“海燕,你倒是一點也沒有懷疑啊?!?p> “懷疑什么?”
“你對她還是一如既往的信任啊。”
“不是,姚瑾,你知道的,我……”
“好了,你別說?!币﹁直┑卮驍嗔撕Q嗟脑挕?p> “那個,你找我來干嘛?”姚瑾的目光始終不曾對著靜茹,不知道什么她對靜茹姐恨不起來,可是她又用著粗暴的態(tài)度,心中多少有些心虛,沒底氣,所以干脆“眼不見為凈”。
“好吧,我只是想告訴你們一些我的過往。當你們知道這些事后,你們就能明白,我為什么從來不跟你們提了?!?p> 服務(wù)員很快送上了姚瑾的咖啡,姚瑾一心在靜茹身上,并不以為意。
靜茹押了一口咖啡,準備開始講一段陳年往事。
時間靜靜地流淌,緩緩而逝,靜茹宛若一個時間的相伴者,不急不躁,不緩不慢地傾吐著那個埋藏在自己內(nèi)心深處的故事。
姚瑾和海燕的表情豐富多彩,隨著靜茹故事的變化而變化。甜蜜,驚嘆,惋惜,苦楚,遺憾,懊惱,憎惡,震驚,無可奈何……她們感嘆命運的反復(fù)無常和捉摸不定,而人生更像是一部戲劇,“你方唱罷我登場”,以為有人消失在歲月的長河里,卻不見得是永遠的銷聲匿跡,終有一天會在恰當?shù)臅r機再次出現(xiàn)……
靜茹安和平靜地訴說,仿佛是遠方天際的往事,和她毫不相干,她只是一個述說著,曾經(jīng)萬般柔情,千種思緒都一一被她隱藏。
這冬日里的寂寞雨,將夜色的悲涼點綴得更加慘淡。不知此番景色成全了這段凄涼無疾而終的故事,還是暗示了這段故事中人物悲劇的結(jié)局?
姚瑾聽完,已經(jīng)能漸漸放下心中對靜茹的偏見了,她能明白為何靜茹姐會對自己避而不談那段過往了。沒有被千瘡百出的傷過,哪能細數(shù)其中的苦楚。正所謂不足為外人道也!
“靜茹姐……原來當初是徐總監(jiān)和范總監(jiān)兩個人背叛你,你才來到我們榕城的?!焙Q辔兆×遂o茹的手,想說些安慰的話,又不知道如何開口。
靜茹一貫作風(fēng)——強顏歡笑。
“難怪你那次臉色蒼白,我想就是你第一次見到徐總監(jiān)行為異常的原因吧!他突然出現(xiàn),你一定意想不到,然后往事一幕幕地再現(xiàn),所以你……”姚瑾頓了頓,又說,“那時候,你怎么會想到,他還能出現(xiàn)在你的生活中,你千萬百計的逃脫,卻又抵擋不住命運的安排,再次相遇。你不想告訴我以前的事情,我也不怪你了。本來,我和徐總監(jiān)就沒有交集,我一廂情愿的喜歡又怎么會得到他的垂青呢?更何況,聽到你說了,他們的過往,他移情別戀范總監(jiān),真覺得他的人品也并不是如外表看上去的那樣'正',對他,我自然是能夠分分鐘放下的??墒?,你居然就能輕易的原諒了他們這對奸夫淫婦,還成全他們?要是我,一定跟這對狗男女撕破臉的!”
海燕輕輕咳嗽一聲,想暗示姚瑾注意用詞。姚瑾哪里管這些,又連著說了兩次狗男女。
靜茹不喜歡這個詞,她心里雖然恨徐長青,但從未如此輕賤他,用過這種惡毒的字眼。
“那個范總監(jiān),真的空有一副好皮囊,原來心腸這么惡毒,她明明搶走了你的男朋友,還顛倒黑白,說你是第三者,真的不要臉!”姚瑾還憤憤不平。
“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她傳出來的??墒?,靳云那的消息還能從哪里來?。 膘o茹幽幽道。
“肯定是她,不然,靳云怎么會知道?!币﹁f。
“靜茹姐,你在我們公司真的好煎熬啊,一個是背叛你的前男友,一個是第三者,而且,還都是能壓制著你的人,我的天,我想想就覺得戰(zhàn)戰(zhàn)兢兢,如履刨冰!”海燕說。
“我現(xiàn)在也能想通了,之前徐總監(jiān)為什么老是針對你了……對了,還有范總監(jiān)第一天來公司,跟你說的那些話,原來都是笑里藏刀?。 币﹁粲兴?。
“對了,靜茹姐,你前段時間說要離職,是不是就是跟他們倆有關(guān)?。 焙Q嘞氲竭@一層。
“算是吧,那時候,范萱怡剛來,我真的沒辦法面對他們,看著她做戲,所以想離開算了,也算是眼不見為凈!”靜茹坦言。
“這到底是什么命運啊,我真為你感到不公!”姚瑾大吼一聲。
姚瑾的這一聲吼,嚇壞了隔壁桌的男女。
“姚瑾,你小點聲?!焙Q嗵嵝?。
“靜茹姐,你以后怎么辦啊!他們這兩個人會針對你的啊!”姚瑾不無擔(dān)憂地說。
“不知道,走一步算一步吧,實在沒辦法,還是要走吧,反正現(xiàn)在我在公司也不太平?!?p> “我想起來了,前段時間,有那個匿名信寄到總經(jīng)理那的,我們當時都說是靳云,你搖頭說不是,是不是,你懷疑是范總監(jiān)?。俊焙Q嗾f道。
“沒憑沒據(jù)的,我也不想亂懷疑,算了,反正就這樣了。我在華盛的路也走到頭了,也算是有了案底,哪一天說開就開了?!膘o茹自嘲地說。
“不至于,公司不會這么無情吧!”海燕說。
“哼,你見過那個資本家不喝人血的!”姚瑾說。
靜茹被姚瑾這個比喻逗笑了。
徐長青的問題算是解決了,可是還有一個金沐楓,姚瑾還等著靜茹的下文。
“徐總監(jiān)我不管了,可是,你和金老板又是怎么一回事呢?你明知道,我對他的心思?就算我條件再不好,癩蛤蟆想吃天鵝肉,那我也不希望自己像個傻子似的蒙在鼓里——自己的好姐妹早就跟喜歡的人情意相投了,我卻一廂情愿地單戀。我所有的自尊都被你丟棄進了垃圾桶?!币﹁恼f。
“對于你喜歡金總的事情,我從來沒有笑話過。你喜歡什么樣的人是你的自由和權(quán)利。愛情本來就是沒有高低貴賤,美丑之分的。如果一個人在愛情中,看中顏值高低,高矮胖瘦,那就是中看愛情以外的東西,而不是愛情真諦。我說這些話,沒有別的意思,更不是為了安慰你。當然,我也沒有和他談過。我和他……”靜茹說到此處,竟然有些心虛。
且不說,金沐楓對自己是關(guān)懷備至,早已超出了普通的同事關(guān)系。她自己也已經(jīng)沒有辦法去恒定對金沐楓的感受了。僅僅說一句“沒有和他談過”就能自證清白嗎?她自己都不敢發(fā)誓:從沒有喜歡過金沐楓!
姚瑾又怎么不懂其中的意思?她早已經(jīng)看出了靜茹的猶豫。晚上在來之前,她也做過無數(shù)的回想,工作中的點點滴滴,歷歷在目,金沐楓對待靜茹的不同早就融化在那些細節(jié)之中,原來自己并不是傻,而是沒有心肝啊,沒有能夠明察秋毫啊。細想從來,不是金沐楓眼中沒有自己,而是他心里沒有自己。這怎么會是秦靜茹的錯呢?愛一個人有什么錯?
“至于靳云說的,她和陳志軍看見金,金總跟我一起進小區(qū),那是因為他那天因為幫助我受傷了,我感激他,所以才帶他回家給他手臂消毒的,僅此而已。那一幕恰好被靳云看見了,她加油添醋地說的那些話不過是為了渲染我和他的關(guān)系,好讓大家以為我是為了目的,不擇手段地勾引老板……”
“靜茹姐,我相信你。”海燕迫不及待地說。
姚瑾白了海燕一眼:“你急著表什么忠心?”
海燕吐了個舌頭。
靜茹嚴肅地說:“我今天并不是想解釋什么,但是我跟老板真的是清清白白,并沒有見不得人的事情。這個事情沒有告訴你們,也是怕引起不必要的誤會。莫名其妙地告訴你們,到有一種炫耀的嫌疑——表示自己和老板私交好嗎?所以,我一直沒有說?!?p> “好了,你什么都不要說了,我今天能過來,就表示我不生你的氣了,我不會那么傻,中了別人的奸計。”
“真的?太好了,姚瑾,我就知道,你不是那種人?!焙Q酀M心地歡喜。
“哼,我是哪種人?”姚瑾故意板著臉。
“那個,那個,你……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嘴笨,能想到的詞又少?!焙Q嘈χf,“總之就是很好??!你是好人?!?p> “夸我有那么難嗎?就一句好人,這么簡單???”姚瑾故意裝作不滿的樣子,“你說呢,靜茹姐?”
“在我心中,你有林黛玉的細膩柔情,有薛寶釵的落落大方,有王熙鳳的能言善道,有賈探春的清醒精敏,有尤三姐的嫉惡如仇……”靜茹腦海中閃現(xiàn)了平日工作中的姚瑾是什么樣的,娓娓道來。
“你看見了沒有,還是靜茹姐最懂我的為人,了解我的性格,你啊,叫你夸夸我都不行?!币﹁牭届o茹姐如此這般形容自己,就算知道她給自己戴高帽子,也是沾沾自喜的照單全收。對于秦靜茹,她永遠疏遠不起來。